淺議文人畫對筆墨的追求

摘 要：文人畫，是中國繪畫中獨具特色的風格體系，自其誕生起，就開始了對筆墨—這個中國畫重要元素的孜孜不倦的追求。文人畫的筆墨體現畫家個人的人品、人格、個性和氣質，反映時代審美的風尚。文人畫，是筆墨的主宰者。

關鍵詞：文人畫；時代；筆墨；精神內蘊；藝術傳統

[中圖分類號]：J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3--02

文人畫又稱士人畫，它自唐代開始萌芽，產生于北宋，成熟于元代，極盛于明清，是中國繪畫中獨具特色的一種風格體系。筆墨則是中國畫的繪畫核心，是中國傳統繪畫系統的重要構成部分。中國畫的“筆墨”，經歷了千年的傳承延續其含義也早已超越了文字本身，它不僅指用筆和用墨，更重要的是它傳遞著作者的思想情感，是筆墨與技法，情感與意境的交融。“筆墨”二字具有豐富的內涵，既是繪畫造型的手段，又是精神表現的載體。單就稱謂而言，它是作畫工具毛筆和主色、顏料--墨的合稱。既體現了筆的重要性又說明了墨的特殊性；其次，筆墨又是用筆用墨的技法的稱謂。二者結合顯示了中國畫所獨具的技法及形式語言。筆墨承載著中國傳統繪畫的精神，有著深厚的文化淵源。古今畫家、評論家無不對筆墨高度重視。文人畫更是自其誕生起，就開始了對筆墨這個中國畫重要元素的孜孜不倦的追求。

一、什么是筆墨

筆墨，是中國畫技法和理論上的術語，也可作為中國畫技法的總稱，單從技法方面來說，“筆”是指勾勒、皴、點等筆法，“墨”是指破、積、烘、染等墨法。

筆與墨是兩個不同概念，如果說筆所表現的是線，墨則多用于面。但是要使畫面線條富有變化，必先講究用筆，運筆時作者要掌握輕重、快慢、偏正、曲直等方法。毛筆特有的筆鋒給畫家提供用武的“利器”，正、側、順、逆、輕、重、虛、實全仗筆尖鋒芒來盡顯“筋、肉、骨、氣”四勢。而墨則被認為具有“五色”。用濃、淡、干、濕之墨，使烘、染、破、積等方法在一方紙上盡顯勁健、柔婉、飛縱、凝重之神韻。

筆墨之間既有不同之處，也有統一的“切入點”。“離墨則無筆，離筆則無墨”兩者相互依存，不可分開。在唐末五代之前，中國畫家們的表達方法是有筆而無墨，多用線來表現物象。晉代謝赫的《古畫品錄》以六法的標準來評畫作的優劣，也只講骨法用筆，并沒有提到用墨。“有輪廓而無皴法謂之無筆，有皴法而無輕重向背謂之無墨”。可見那時的畫家們還沒有找到筆墨并用的“切入點”。是五代的山水畫家荊浩第一個將筆墨提出來。他指出用筆要靈活生動，用墨要渲染物象的立體感、明暗關系和色彩變化。自此之后歷代的畫家們不斷地實踐、探索、豐富和發展了中國畫精妙的筆墨技巧，使中國畫筆墨技法日趨完美。

就筆墨形式而言，筆有筆性、筆勢、筆趣；墨有墨性、墨趣等。均有個性，是具有內在藝術規律的。由于畫家的個性、思想、才智、修養、審美觀點、悟性不同，使用筆墨也千差萬別。用筆、用墨的不同，不僅直接表達著畫家的思想情感。正如黃賓虹說：“中國畫面目屢變而精神不移”。這精神是繪畫作品的意境之美和筆墨形式相互滲化的視覺美，是筆墨之美的終極目的，也即“中國畫之美”。所以，筆墨既是感性的，又是理性的，既含有哲理的思考，又是筆墨技巧的集中體現。是畫家個性、才情、精神內涵的折射。是手感對心感的第一反應，是畫家的心態、性情長期修煉的結果，也是畫家個性、氣質風格在作品上的集中反映。

中國畫無論是人物、山水、花鳥的技法，實際上都是特別注重用筆、用墨的獨特技巧。都是經過歷代繪畫大師的師承前人的筆墨經驗基礎上，經過自身的創造經驗積累而成的。“有規矩始能成方圓”，用筆、用墨就是中國畫的規矩，從而也形成了中國畫藝術的方圓天地。

二、文人畫自產生后對筆墨追求的過程

（1）唐代王維—追求樸拙清新的筆墨

盛唐期間，山水畫出現重大變革，有異于青綠山水而出現了王維對水墨皴染的追求。他主張詩畫結合，以詩入畫，其山水在意境、構思、落筆、著墨等方面，以水墨這種形式創造了純化的境界。他的畫面充滿了清新恬靜的詩一般的氣氛和情調。詩畫結合，既以自然景物為題材，同時加入畫家的主觀感受，特別是他首先采用“破墨”山水的技法，大力發展了山水畫的筆墨意境，對山水畫的變革作出了重大貢獻，影響到后來的山水畫風格的演變。王維以水墨畫的風格特點，創造了清新的畫面意趣，他被后世推為“文人畫”始祖。可以說，文人畫一出現即與筆墨結下不解之緣。

（2）北宋大小米—追求蒼潤淋漓的筆墨

從文人畫的發展角度來看，北宋文人畫基本是沿著唐代王維已經啟動的筆墨進程進入一個重要的發展階段。此期對山水畫筆墨特別是用筆的追求彰顯其豐富性，以披麻皴、點子皴、卷云皴、芝麻皴、雨點皴、刮鐵皴、斧劈皴等豐富的筆法樣式都相繼出現，而期間畫家米芾、米友仁父子所創的以濕潤點子層疊相加而形成的破墨、積墨效果，可謂是北宋文人畫中運用筆墨最成功的文人畫實踐。米芾所畫長江上變幻無定的煙雨云霧景致，以五代畫家董源、巨然為基礎創造了一種獨特的水墨山水畫技法，“信筆為之，多以煙云掩飾樹木，不取工細”。而米芾之子米友仁以中鋒臥筆作濃淡枯濕的橫點，積點成線、成面，山、石、樹冠皆以點法畫成，這種點子被成為“落茄”或“米點皴”。造型上不求細節相似而極為傳神，取得了筆墨淋漓的效果。

（3）元代—追求獨具個性的筆墨

元初趙子昂明確提出“書畫同源”的理論，“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于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他對筆墨的貢獻在于從表意的基本要求上發展出“寫”的觀念，這就使筆墨從主要為造型服務的功能獨立出來，實現了自身價值的一場重要變革。趙子昂的客觀契機是援書法入畫，其內在原理則是筆墨審美的蘇醒。其代表作《秀石疏林圖》把對象特征夸張而有情趣的造型與變化豐富自由的筆墨結合起來，凸顯“寫”的特征，提升了中國畫筆墨的價值意義。這對其后的元四家水墨山水畫影響頗大。元四家把元代追求文人山水畫筆墨運用推進到完全成熟的境地。他們講求風格，形式上注重水墨，或稍加淺絳，形成了獨具個性的筆墨，如黃公望之渾厚，吳鎮之沉郁，倪瓚之簡淡，王蒙之繁密。其中筆墨最突出是倪瓚，其水墨中常帶“渴筆”，用筆長用干筆皴擦，用筆很簡單，但筆簡意盡，富于微妙變化，干而不枯，疏而不空，清而不軟，富于形式趣味。正如沈周所說；“筆簡而意盡，此所以難到也。”其代表作《漁莊秋霽圖》干筆淡墨，側筆橫點，由干入潤，由潤入干，濃淡交迭，惜墨如金，以少勝多，達到了極簡約而極豐富的境地，筆墨獨特。

（4）明代—追求變化豐富，潑墨淋漓的筆墨

明代文人畫對筆墨的運用有了一個飛躍，對筆墨的倡導日盛。將以筆墨溢泄情表推向極致的徐渭開創了大寫意花卉派。他對于墨有驚奇的駕馭，其筆墨如飛，潑墨淋漓，以狂草般的筆法縱情揮灑.既融之于形以助氣神，又獨立自主的展現自己的神采。其濃也性情流泄，其淡也生機昂揚。把中國寫意畫推向了能夠強烈書寫內心情感的高境界，其代表作《墨葡萄圖軸》，一干橫亙全幅中部，濕筆飽墨，順著枝藤淋漓而下，描寫了因無人采摘已干癟的野葡萄隱現于點點淚痕般的墨葉中，表達了題詩中所說的“筆底明珠無處賣，閑拋閑擲野藤中”。達到了中國畫筆墨的最高境界，將筆墨溢泄情表。明末董其昌筆墨精妙，畫中難找有一尺之上不變不轉的線條，進一步加強了筆墨的書法意趣，用筆變化豐富而又含蓄不露，意趣簡單中見天真，生拙中見潤澤，其筆墨又于豐富中顯出秀雅的格調。

（5）清代--追求蒼茫精致，縱橫寫意的筆墨

在筆墨至上的清代，文人畫到了清代已牢牢占據畫壇主流地位，水墨寫意畫法盛行，由元代開始出現的那股以書入畫的風氣，到了清代確實出現了一種新的特質，這就是筆墨自身的審美價值在文人畫中的獨立。所以，追求筆墨的文人畫到了清代又達到了一個鼎盛時期。清初四王筆墨蒼茫而精致，其山水畫趨于傳統，法度嚴謹，底蘊深厚，得元人三味，被奉為繪畫的“正宗”，幾乎統治整個清代.他們推展的文人畫風，將筆墨技法帶入更深度的發展，如干筆渴墨、層層積染的表現推至極限，為書畫藝術開創更加豐富的表現力，或松嫩中和，或渾厚生拙，或水墨濃重，“把董其昌倡導的南宗山水畫提高到愈蒼茫而愈精致，愈隨意而愈有法的最高境界” 。與四王相對應的四僧，風格奇肆，筆情恣縱，用墨濃重，善大寫意，直抒胸臆，石濤之畫，奇肆超逸，追求“法無定向，氣概成章”的筆墨；八大山人之畫，簡略精練，使用潑墨取得了筆墨清雅滋潤的效果；髡殘筆墨，蒼古淳雅；漸江筆墨，高簡幽疏。他們對后來的“揚州八怪”以及近代的吳昌碩、齊白石等大畫家都有較大的影響。清代市民文化影響下的文人畫派，當屬揚州八怪。他們善用簡練的筆墨，使情感得到充分的體現，以書法入畫，寫意傳情，使臻于完善。八怪之一鄭板橋尤長墨竹，書法亦具“狂怪”意趣，以楷隸為主，糅合草、篆，又融入蘭竹筆意，用筆時帶隸書的痕跡，又如畫蘭寫竹般飄逸，他的畫，強調“意在筆先”，布局以少勝多，筆法瘦勁挺拔，用墨干而淡，顯得清瘦淡雅而骨力內含，筆簡意盡，縱橫寫意。

及至近現代，追求筆墨運用的文人畫到了現代有了進一步創新和發展，吳昌碩和齊白石這兩位大家是傳統文人畫的延續和發展，他們將書法、金石篆刻等更多地融入到了筆墨之中，使繪畫或蘊含更多現代氣息，或具更多民間形式意趣。吳昌碩最有開創性的是石鼓文、篆、隸、行、草入畫來營造形式美感，齊白石則融合篆、隸、八分和魏碑自成風格，創造水墨寫實畫法，繼承了傳統文人畫而又拋棄了文人畫的僵化模式。

結語

文人之畫，重在筆墨。歷代文人畫幾乎無不是從筆墨特征、筆墨效果、筆墨感受及筆墨所傳達的意趣，內蘊著眼入手的，一切都是筆墨至上。文人畫家對于筆墨自有濃淡、干濕、虛實、粗細、頓挫、提按潑墨及破墨等等復雜的形態處理和變化，生發了豐富多變的筆墨效果。清人傅山有詩云：“當知性命者，莫浪看揮毫”，歷代文人畫把中國繪畫及其筆墨表現的精神內蘊表達得淋漓盡致，筆墨可以體現畫家個人的人品、人格、個性和氣質，筆墨可以反映時代審美的風尚，具有強烈的文化內蘊。

文人畫，是筆墨的主宰者。筆墨，有著如此重要的價值地位。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不談筆墨，就無可言及文人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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