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云:“文以載道”“情者文之經”應當是就寫作主體和閱讀主體雙方而言的。對作家來說,“情動于衷而形于言”,作品是個人情緒化的產物;對讀者來說,披文入情,含英咀華,竟至廢寢忘食,所謂“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情是聯系作者與讀者的紐帶,是架設于彼此心際間的橋梁。特別是那些優秀的散文作品,無論敘述描寫,還是繪景狀物,由于真情貫注,物我交融,因而閱讀能引人入勝,讀后令人難忘。李漢榮的《山中訪友》正是這樣一篇別開生面的蘭章佳構。在這篇文章中,作者以深情的筆墨為我們創造了一種如詩如畫的童話意境,筆者以為:這種意境表現在三個層面:
首先是動情。情動于衷方能言為心聲。“山中訪友”乍看似乎是去訪問某個知己至交,抑或世外高人、山中隱者,“不騎車,不邀游伴,也不帶什么禮物,就帶著滿懷的好心情,哼幾段小曲,踏一條幽徑,獨自去訪問我的朋友。”究其實,“朋友”竟是自然化的古橋、樹木、山泉、溪流、白云……這種出人意料的懸念錯位,使行文波瀾起伏,妙趣橫生,一下子就抓住了讀者的心。回歸自然,擺脫孤獨,尋找慰藉,這是人生的智慧;以動情的眼光看待天地萬物,賦予她們生命情感并與之平等對話,這是人生的另一種智慧。在當今人心浮躁,社會普遍急功近利的情勢下,作者的“訪友”行動,實在不同流俗,尤其難能可貴。如果沒有激情地飛揚,動情地想象,沒有對自然生命的終極關愛,何能視木石為知己,以蟲蟻為朋友?面對好山好水,動靜相宜的萬物,加上“滿懷的好心情,“我”被純粹物化,返樸歸真,物被純粹人化,身具靈性。物即是我,我即是物。古橋是“我”相知多年的朋友,山泉小溪是“我”無比親密的姐妹,云雀螞蟻是“我”關愛始終的弟弟。這么多“人”聚集山中,熙熙攘攘,就像一個家族,一個村莊,一個墟鎮,“我”是其中一員,“我”不僅能夠與她們交流對話,向他們傾訴衷情,“我”還可以打消各種顧慮,拋棄塵世的偽裝,“頭戴鮮花,眼含柔情,悄悄地做了一會兒女性。”因為“花不會笑我,鳥不會羞我”,萬物于“我”融為一體,我中有物,物中有我,我們成了推心置腹、肝膽相照的朋友。
其次是忘情。情到濃處,身心投入,不知我是物,還是物是我,物我兩忘,方是至情深情。文中那些出色的描寫,使人過目難忘。“走進這片樹林,每一棵樹都是我的知己……我閉上眼睛,我真的變成了一株樹,腳長出根須,深深地扎進泥土和巖石,呼吸地層深處的元氣,我的頭發長成樹冠,我的手變成樹枝,我的思想變成樹汁,在年輪里旋轉流淌,最后長出樹籽,被鳥兒銜向遠山遠水。”王夫之說:“一切景語皆情語。”由于作者熱愛自然,察物入微,品物細膩,更由于作者想象豐富,童心不泯,因此能以傳神之筆塑造出這樣栩栩如生、靈動飛揚的藝術形象。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說過:“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基于這種觀點,“動情”的層面屬“有我之境”,“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德高望重”的老橋有著“古老而堅韌的靈魂”,額頭刻著“玄奧智慧”的懸崖“是一位無言的禪者,”即使一塊石頭,也能讓“我聽見遠古火山爆發的聲浪,”“聽見時間隆隆的回聲”;“忘情”的層面屬于“無我之境”,“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樹“向我打著青翠的手勢”,“鳥兒呼我的名字”,“露珠與我交換眼神”,“我”“以樹的眼睛看周圍的樹,我發現每一株樹都在看我”,“我真的變成了一株樹。”無論是“動情”還是“忘情”,都源于作家的真情——熱愛自然,永葆赤心。這自然使人聯想到莊子《齊物論》中“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的典故。莊周夢蝶是人生的境界,是大智慧,物我兩忘,是藝術的境界,是真性情。
再次是想象,想象使景物栩栩如生,靈氣飛揚,也使文筆生動活潑,如溪水暢流,不時激起美麗的浪花。讀這篇文章,絕不會有呆板、陳腐的感覺,你會時時為作者的童心所打動,時時為流淌在字里行間的激情所感染。真的,如果用你的心去感受作者的心,透過語言文字,看看那充滿詩意的畫面,你就會進入作者所描繪的“童話般的世界”。擁有想象力,語言運用了擬人與比喻手法,富有節奏感,顯現出山中景色的美好。
總之,真情貫注,物我交融,想象豐富的藝術特色,使《山中訪友》意境深邃,靈動飛揚,形式和內容珠聯璧合,真是詩情畫意,美不勝收。
(苗菁 甘肅省莊浪縣水洛中學 744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