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文章立意巧起來

立意不高是當前高中生寫作中普遍存在的現象，很多學生寫作的題材相當狹窄，一個“母愛”的主題可以適用于任何作文題，運用的素材更是單一，司馬遷、陶淵明、屈原之類比比皆是。

雖然，作文不是教出來的，更不是所有的學生都能成為寫作高手，我們不能奢望所有的學生都能在文章的立意上高出一籌，但是，是否有合適的方法能改變目前的這種現象呢？筆者認為，我們應該引導的是學生在立意的時候如何能用“巧”，而不是一味地求“高”。

對此，筆者結合蘇教版必修二《慢慢走，欣賞啊》板塊“一花一世界”專題中的《金岳霖先生》一文進行了“以讀促寫”的嘗試。

一、巧在選材的新穎

金岳霖先生是我國著名的哲學家、邏輯學家，按照張申府先生的說法：“在中國哲學界，以金岳霖先生為第一人。”

對于這樣一位學術大家，汪曾祺并沒有對其學術成就大加宣揚，在這篇2000多字的回憶性散文中，作者選擇了金先生十二件生活瑣事展現人物的風采：樣子有點怪；課堂提問別具風采；回答問題幽默智慧；得知學生林國達游泳淹死了，上課一直沒有笑容；教授邏輯課是因為好玩；采用對話方式教學；講座時，把手伸進脖頸捉跳蚤；養斗雞，并與斗雞同桌吃飯；與小孩子比梨子、石榴大小斗輸贏；在飯店請客，為已逝去的林徽因過生日；做平板車逛王府井；治學精深，著作不多。

這十二段材料的選擇看似隨意，實則匠心獨運，從外貌特征、行為舉止和學問著作三個方面來刻畫金岳霖先生“有趣”的性格。如果我們來寫這樣一篇文章，肯定會從這個人物的身份出發，因他的“宏大”背景而選擇一些“宏大”的材料來敘寫，這樣寫出來的文章，不僅雷同，而且無法表現人物獨特的性格，并且語言生硬，情感疏離。這里，汪曾祺先生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如何選材的成功范例，他以一個普通學生的身份、懷著對老師最樸實的敬仰之情來看待一位普通的老師，因為再偉大的人，他的個性也體現在細微處，因此，汪曾祺先生的這篇文章，因其材料的瑣碎，反而更加真實，這樣寫出來的金先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學究，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活生生的普通人。

從這篇文章的選材中我們得到了如下啟示：如果是相同的或者是大眾的主題，如何讓你的文章能夠獨辟蹊徑。筆者認為，選材的新穎未嘗不是一個有效的方法。同樣是寫“母愛”，我校2006屆學生唐赟的一篇關于“母愛”的佳作《教我如何不感激》在“母愛”泛濫的學生作文中脫穎而出。

乍看這題目，很多人都會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錯，這個題目的靈感來源于在20世紀30年代的我國廣泛流傳的，由劉半農先生的同名白話詩入詞、趙元任先生譜曲的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俗話說：“題好一半文。”這篇文章在這一點上無疑就相當的成功，這點我們在此姑且不論，我們主要來看看她對材料的選擇，文章擷取了有關“母愛”的三個片段，分別是擠牙膏、遞剪刀和擋車輛，顯然，這三個細節已經脫離了其他同學在選材時候的慣有內容：冒雨送傘、清早做飯、深夜等候等等。這三個細節是作者的慧眼觀察日常所至，這些細節每天都會發生，每個學生都有經歷，可以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也許正是因為它們的平凡，才使絕大多數同學覺得理所應當，才會視而不見，好像“母愛”“父愛”的體現一定是比較“驚心動魄”的，否則就不足以表現這種人世間最寶貴的情感，殊不知，平平淡淡才是真，大愛無言，真愛無聲，唯其平凡，才更動人。

二、巧在細節的刻畫

繼續來看《金岳霖先生》。十二件生活瑣事的敘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如果平均使力，反而會削弱文章的感染力，因此作者對這十二段材料有的是惜墨如金，有的則是用墨如潑，無論是哪一種寫法，都極好地揭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如文中對金先生行為舉止的敘寫中提到有一次沈先生邀請金先生去做演講，“他講著講著，忽然停下來：‘對不起，我這里有個小動物。’他把右手伸進后脖頸，捉出了一個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為得意。”簡短的一個細節，一個灑脫的名士形象就躍然紙上了。

因此，筆者通過教學《金岳霖先生》旨在告訴學生，如果說文章的結構是一個人的軀干，那么文章的細節就是一個人的血液，它能使一篇文章真正活起來，立起來，相反，如果寫作的時候缺乏細節意識，那么這樣寫出來的文章就會蒼白無力。

讓我們繼續來看唐赟的這篇《教我如何不感激》，可以說，這篇文章對細節的處理是非常精彩的，讓我們一起來欣賞她的第一個片段中有關句子：“……透明的水中似乎映射出幾縷陽光，令人心暖無比。手中的牙刷上也早已擠好了薄荷色的牙膏，乖乖地趴在刷頭上，溫順又可愛。……我望了望媽媽，心中泛起一層暖人心脾的感激。輕輕地，將臉湊在杯口，瞬時，杯中溫熱的濕氣裊裊升起，溫柔地貼上了我的雙頰，仿佛媽媽的手憐愛地撫摸著。”“乖乖地趴在刷頭上，溫順又可愛”一句巧用擬人，生動形象地寫出了牙膏的柔順，而“（濕氣）溫柔地貼上了我的雙頰，仿佛媽媽的手憐愛地撫摸著”一句中的類比同樣妥帖形象，極富感染力。相較而言，其他同學在寫母親的時候語言就相當的匱乏，而且缺乏個性的體現，如寫母親的操勞，總會寫到“母親原來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不知什么時候悄悄地出現了幾根白發”；寫母親說話的語氣，總是“溫柔”的；寫母親對“我”的關心，就是在“我”作業的時候悄悄放上一杯牛奶；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這樣的文章，就真的是不堪卒讀了，如何能夠吸引讀者，更何談在考場中吸引到閱卷老師呢？

于是，在結束《金岳霖先生》這一課的教學之后，為了鞏固教學效果，筆者給學生布置了一個課外練筆，要求他們描寫一位他們生活中熟悉的人。雖然大家的手筆還稍顯稚嫩，但總體來說，和之前相比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比如一位同學寫她的外婆，有這樣一個句子“外婆眼神閃爍了幾下，最終什么話也未曾說，我看著她喉頭翕動了幾下，又轉身上了樓”，這里的“眼神閃爍了幾下”“喉頭翕動了幾下”兩處細節，巧妙地將外婆在得知小孫女不小心把她手機里存留的外公生前發給她的一條手機短信刪去了之后欲責備又不忍責備的心情形象地展現在了我們面前；一位同學寫她的父親，“對面的這個男人明顯有了一瞬間的失神，盛飯的手頓在半空中，高大的背影對著我遲遲不語，沉默半晌，才用低沉的嗓音說道‘哦，知道了，先吃飯吧’”這一細節則精準地將一位經濟窘迫、面對女兒突然提出的購買“名牌毛衣”而一時間沒有來得及反應但又疼愛女兒、不忍心拒絕女兒的父親形象刻畫了出來。

從上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出，成功的細節描寫是一篇文章成功的重要標準，如果僅僅有好的立意而沒有好的細節，或者立意本就平庸，又缺乏細節描寫，那么這樣的文章只能如同干癟的果子，是食之無味的。

三、巧在理趣的體現

新課標上有這樣明確的規定：寫作教學應在“培養學生的觀察能力、想象能力和表達能力”的基礎上“重視發展學生的思維能力”，“在繼續提高學生觀察、感受、分析、判斷能力的同時，重點關注學生思考問題的深度和廣度”，讓學生“養成獨立思考、質疑探究的習慣。增強思維的嚴密性、深刻性和批判性”。

綜合學生的作文實際情況分析，筆者認為，缺乏深度，缺乏作為一個基本成熟的社會個體對社會、對人生的獨立的思考，正是現今高中學生的作文停滯不前的根本原因。那么，在高中階段，該如何提高學生寫作的深度，讓他們的作文充滿理趣，切實提高他們作文的層次呢？

陸機《文賦》有言曰：“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策”；這一“居要”之言，往往借助哲理表達來實現，用意味深長含有哲理的“警策”之語來收束全文，能使文章立意高遠。古往今來，很多優秀文學作品中的“居要”之言歷經時間的淘洗，長久地鐫刻在了我們的心中，永久地閃耀著智慧的光芒。如臺灣當代作家龍應臺先生在她的《目送》一文中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細膩的場景，素淡的文字，暗涌的激流，深刻的人生感悟，所有的這些無不令人動容、明悟。

《金岳霖先生》一文中的“居要”之言就是文章開頭的第一句話：“西南聯大有很多有趣的教授，金岳霖先生是其中的一位。”通過對十二段材料的研讀，我們可以發現作者所說的“有趣”，應該說是有“真趣”。所謂“真趣”，強調一個“真”字，也就是一種不做作的、自然的、出自內心的、以真知和真情為底蘊的高雅的趣味，這和我們平時說某個孩子或某人很“有趣”是完全不一樣的。金先生身上的自然、率真，赤子童心是其真性的體現，重情重義是其真情的體現，純粹、獨立的學術精神是其真知的體現，因此，這十二件瑣事表現出來的金先生的“怪”、“有趣”的特征只是他留給人的表象而已，我們絕不可將其理解為“怪異”、“令人發笑”，因為所有的這些看似“怪異”的、“令人發笑”的恰恰是金先生特立獨行的個性和真情、真性本質的外顯，所謂“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可以說，這句話是整篇文章的“文眼”，也成為了我們讀者研讀這篇文章時最關鍵的一把鑰匙，可以說，只有對“有趣”一詞作精準的分析，才會深入理解作者創作此文時對金先生是懷著怎樣的一種敬仰之情，反之，就會對文章的理解流于膚淺。同樣如此，高中生的寫作，若能以“居要”之言以“警策”全篇，那么寫出來的文章必然不流于平俗，文中所閃耀出來的理性的光芒必然會使文章變得豐盈動人。

強調這一點之后，筆者發現很多學生的作文中，這種充滿理趣的句子在慢慢地多起來，讓我們一起來分享下面幾個片段：

（一）人生便是這樣，有時候被一顆小石子絆倒了，便不再前進。錯過一班車，總安慰自己下一班車一定會來的。殊不知，時間就在這一次次的錯過中流逝，當你發現錯過了末班車時，時間便不會再給你機會上車了。（沈孜立《曾經錯過的一班車》）

（二）即使七八年過去了，我仍記得當時提著筆滿眼含淚的情景。難事又有何難？難，只源于心靈的畏懼，只源于那種得過且過的自我安慰。即使我有象張潔一樣貧瘠的“土地”，我依然可以用我全部的力氣壓倒那銹鈍的犁，渴盼那一抹漂向它處的云。我相信穿越冬季的嚴寒與夏季的酷暑之后，我終能到達豐收的秋季，讓那些耕作中的“難”，成為我一生中的“難能可貴”！（陳潔涵《難》）

（三）陽光還是一如既往地照耀著每一個人。我知道了，有一種溫情是能夠長久地存在于心，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輕易改變，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照耀彼此，帶給人感動。（許玉茹 《陽光照著我前行》）

（四）距離給我好好地上了一課，平衡自己的心，以清凈心看世界，以歡喜心過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軟心除掛礙，距離自然消失了。（譚夢丹 《距離》）

（五）愛，大概就是，手機中舍不得刪去你的短信；就是為你留下一棵親手種的樹；就是少了你生命就不再完整；就是那一份守護回憶的執著。愛，大概就是，巧巧遇見，緩緩失去，長長守護。（袁緣《守護》）

“讀寫結合”在新課程的昭示下是一個常議常新的課題，語文教師只有把“讀寫結合”的思想時時貫徹于自己日常的教學行為之中，“讀寫結合”才不會流于形式，學生的讀寫素養才能得到根本性的提高！

（楊帆 江蘇省常熟市中學 215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