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列豐是廣東人,普通話卻講得很好,幾乎聽不出南方口音,可能是在北京呆了10年的緣故。
從中專到央美
方列豐從小在普寧長大,父母做肥料生意,家里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方列豐說,他們家那邊宗族觀念很強烈,父母對孩子—尤其是兒子的要求,就是念完高中,能識字會算數,然后接班家里的生意。所以到了高一,因為父母在學習成績上沒有要求了,他的成績差得一塌糊涂。
那個時候,方列豐的夢想是成為足球明星,畫畫是次于足球的愛好,偶爾上上學校的興趣班,從沒想過做什么藝術家。
但是由于家里的強烈反對,方列豐只能打消踢球的念頭,但是他也不想以后留在家里子承父業,那樣對他太過束縛。正好北京工藝美術學校2000年在汕頭辦了分校,由于文化課成績不好,也只有畫畫算是個愛好,退而求其次,方列豐就從高中退學去了那里。
學校主要是教一些比如裝潢、室內設計、服裝設計等實用美術,大部分學生的出路就是就業。和其他同學相比,他顯得有點“不著調”,除了一些設計基礎課,對大部分課程沒興趣,反而天天就對著石膏像畫畫,偶爾有模特可畫就特別高興,相較后來的中央美術學院教育的繪畫傳統而言,那時的方列豐接受的繪畫基礎訓練不正規也不系統,老師給的知識很有限,基本靠自己琢磨。他說,那時,美術學院對他來說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他只是單純地想把畫畫好,只要是在畫畫,就不虛度光陰。兩年之后,學校辦不下去了,陰差陽錯,方列豐就來到了北京工藝美校的北京本部。
來了北京以后,方列豐的眼界一下打開了,他開始聽人談論中央美院、中戲、北影等等這些名字。碰巧那時學校來了一個姓霍的老師,他看了方列豐的畫,就鼓勵他去考央美。中專3年級的時候,方列豐去試了一次,但是文化課分數不夠就沒有考上。到了2004年,畢業之前,方列豐考了第二次,這次無論是專業課還是文化課成績都不錯。就這樣,他進入了中國美術的最高學府的造型專業,也是他們那一級唯一一個,而他的同學,大部分在畢業之后就直接找了份工作。
不抗爭不逆反
在美院的第一年,學生不分專業都在基礎部上課,到了第二年,方列豐面臨選系的抉擇,那一年,央美創辦了第一屆實驗藝術系,呂勝中擔任系主任。方列豐說,那時他對當代藝術、實驗藝術這些都沒有概念,只是由于中專4年的繪畫經歷,油畫、雕塑這些傳統的系對他己經沒有吸引力了,考慮了一陣,方列豐成為了央美實驗藝術系第一屆的學生,那一屆一個班總共14個人。
和別的系不一樣,實驗藝術系上課主要就是討論的方式,學生提出方案,但多半會被老師否定,所以創作出的作品很少,方列豐一度感到焦慮。呂勝中對方列豐交的第一次作業《我的門》印象深刻,他評價說:“強調自我的存在價值是一個現當代社會人格建設的時尚術語,在青春勃發卻又得不到舒展的年輕人那里往往演繹為抗爭與逆反。而方列豐既不抗爭也不逆反,只義無反顧、不動聲色地描畫著自己理想的輪廓,試圖以自我身型作為規范,讓人們順從—你不從這里經過,你就罷休。”
大學期間,方列豐活動的范圍幾乎就是學校,讀書、創作,在校園呆的時間長了,對北京藝術圈也沒有太多的了解,也不知道游戲規則是什么。他身邊的同學很多都是這樣,在美院的環境中呆長了,沒有考慮跟整個社會的藝術環境怎么去融合,也沒覺得一定要簽給什么畫廊,就覺得自己做出不錯的作品就很牛了。不像現在的很多學生,接觸到很多信息,有很強的社會意識。
和方列豐交談,你會發現他是一個挺理想挺簡單的人,當他跨出每一步后,沒有想過下一步要往哪里邁,他就是在不斷地在理想和現實中找到一個契合的時機,一切都是順其自然。沒有明確的目的,也沒有清晰的規劃。
“我當時對整個社會環境都不太理解,那種心態怎么形容呢?就是不信任,所以就想到給自己保持一個很純粹的一個領地。”
而立之年
可能方列豐唯一比較確定的是,就是畢業之后還是留在北京生活。他在北京租了一間工作室,畢業后的第一年有段時間還去云南,為一個實驗電影做了類似電影美術的工作。
沒有畫廊代理,也沒有作品賣出,為了維持生計,他開始給考美院的藝術生教課,對他來說生存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到現在,這份工作都是他的主要收入來源,靠這個來支持他的創作。這種方式,可能很多美院出來的人都有經歷過。
有了經濟來源之后,方列豐還是希望多創作一些作品,能夠辦展覽,讓更多的人了解自己。畢業后的一年,他和同班的另外3個同學組了一個小組,叫“青年實驗小組”,簡稱YCEA,這是一個自發的組織,大家憑著相同的理想聚到一起,平時各自創作,每年以小組的名義辦一次展覽。
依舊沒有商業因素,所有的事情都是小組成員自己操辦,自己策展、找場地、印畫冊、和媒體聯系,費用大家湊。到了今年,成員也由最初的4人擴大到了8人,都是從央美畢業的學生,第4次展覽也將在9月份舉行。在這個小組里,大家沿著一個大的方向發展,有行事規則,但是沒有鮮明的旗幟,每個人的創作都有獨立的風格,對成員來說,這是一個理想化的氛圍,也沒有受到所謂的主流的市場的影響,但是方列豐也承認,這幾年小組也面臨著一些問題,比如生活的壓力。
方列豐所做的實驗藝術,現在在市場上還沒有得到太多的認可,和他他一同畢業的同學有些畢業之后繼續去讀研、有些全職教考前班,有些和他的狀態差不多,也是一邊糊口一邊創作。
他說他依然對圈里的那種商業化合作模式很排斥,現在只是盡量每年拿出新的東西來,不會去考慮作品是不是迎合市場。
在方列豐身上,你感覺不到太強烈的個性,他的作品也比較溫和。他的生活也很簡單,就是教課、創作,沒事的時候在家聽音樂看書,偶爾踢踢球,屬于比較宅的那種。身邊的朋友大部分是美院的同學,要不然就是中專階段認識的的朋友,另外就是社會上志趣相投的朋友。對于藝術圈,方列豐說,他是后來才明白可以通過交朋友來辦成一些事,但是他在社交上他是一個被動的人,沒有刻意往哪個藝術圈里鉆,就是參加一些藝術家的展覽,偶爾應酬一下。
最近,方列豐有了新的計劃,他考上了宋冬的研究生,9月份他要重新回到央美,這離他畢業已經5年了。
他說,讀研的一個直接目的就是緩解北漂的壓力,代課的生活也消耗掉太多時間,也會慢慢消磨創作狀態。很多人問他,將來是不是打算留校當老師,他說自己也不知道,先做好自己的事,其它隨緣。繼續讀研,可以給了他一個緩沖的時間,有一個有質量的地方可供他沉淀、積累,可以在一個安定的環境下讀書創作,可以肯定的是,3年之后,他會比現在更穩定一些。
今年,方列豐已經30了,而立之年,方列豐還談不上成家立業。但是父母已經著急了,希望他有份“穩定的工作”,作為家里唯一的男孩,總是催他早點結婚生子,他說,還不急,還是先回學校讀書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