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是通過古代來理解現代,但是,更理想的話,我們還可以從古代發生的事情中有所學習。
作為曾經的羅馬帝國的東半部,拜占庭帝國即使是在羅馬帝國主體陷入崩潰之后,依然興盛了很久。人類歷史上沒有幾個王國可以生存超過一千年,而拜占庭帝國的跨度從君士坦丁堡建立之初的公元330年,直到1453年。
不幸的是,因為幾代人都從來沒有學習過這個強盛的、曾經統治從威尼斯到巴勒斯坦、從北非到高加索山的東地中海大帝國的歷史,現代世界本來可以借鑒汲取的這一課,在時間的迷霧中散失掉了——而本來,這應該是比歷史上以往任何時期都更值得歐盟借鑒的一課。
“拜占庭式的”誤解
和歐盟一樣,拜占庭帝國是一個多語言、多種族、跨越若干不同氣候區域的聯邦,其統轄之下的不同經濟體五花八門,從喧鬧的城市到集市小鎮,從繁榮的港口到小規模的田間村落。不僅僅是這些相似之處,拜占庭帝國還有一個統一的貨幣——而且其貨幣的幣值在長達數個世紀的時間里沒有波動。
在英國議會里,議員們一個個地將過度規制和過于復雜的立法稱為“拜占庭式的”,遺憾的是,他們所代表的這種大眾見解卻和事實正相反,拜占庭帝國其實是一個復雜機制有效運轉的典范——特別是在歐盟夢寐以求希望實現的那些領域:和歐盟不同,拜占庭帝國在征稅方面并沒有陷入低效和不均衡的狀態;利潤并不會被截留在一個更有吸引力的區域,從而影響帝國的結構。拜占庭帝國的政府是簡單、輕盈、有效的。
毫無疑問,帝國的不同組成部分有不同的稅收規則或者政策:要想讓一個具有單一貨幣的國家運轉自如,其必須形成財政、經濟和政治上的統一體;稅收需要從國家的四周向中心上交;而且人們也理解,資源需要從富裕地區向并不占有那么多有利條件的地區有所轉移——哪怕并不是每個人都對此感到開心。一位11世紀的拜占庭寫作者抗議道,自由,就是意味著不要征稅。
長期衰退的原因
要是歐元區的官僚們可以從帝國的結構中有所學習,那么他們也可以從考察這個帝國怎樣應對其長期經濟衰退的歷史中獲益——導致這一衰退過程的致命因素的組合,和令今日諸多西方經濟體跛足的原因如出一轍。
在1070年代,拜占庭政府的稅收來源崩潰了,而同時在要害部門(比如軍事)上產生的國家支出仍在不斷上升;向這局面火上澆油的,是一場持久的流動性危機。局面變得如此之糟,以至于國庫的大門根本沒有被關上:當時有人寫道:對國庫的大門上鎖毫無意義,因為里面沒有什么東西值得盜竊。
對這場危機負有責任的人沒有得到寬恕。一個名叫Nike phoritzes的宦官,被因不斷上漲的物價和生活水平的下降而憤怒地揭竿而起的群眾痛斥,最終被折磨致死。廣泛存在的群眾不滿導致了其他要員未經儀式就被趕下臺。
這場危機中甚至出現了一個和Nigel Farage一樣的人物,這個人關于事情為什么變得這樣糟糕的論點聽上去,按一個當時的人的說法,是那樣“具有說服力”,以至于他走到哪里,那里的人就一致地禮遇他,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他。在那個舊有的守衛者失去行動能力,只好無所作為、出現了可怕的思想貧瘠的時代,他真是一縷清新的氣息。他說現在的這茬領導人毫無用處,這真是無可辯駁的實話。
什么是好政策
當時被嘗試的僵硬、毫無生氣的政策,著實是災難性的,對解決問題毫無效力。包括通過不斷鑄造貨幣來讓貨幣貶值,同時不斷降低貨幣中貴金屬的成份;換句話說,也就是一種量化寬松政策。這就好像在槍傷處打石膏。
隨著局勢惡化,更換舊有的守衛者的時候到了。一批新鮮血液被輸入,隨著他們到來的還有激進的新思想。這些新主意里有一個拯救計劃,好像德國今天的救市行動(拯救計劃),雖然這個主意沒有能夠成型,但它曾經一度看上去很有希望。
等到食物短缺出現、清談開始變身為末日災難的時候,人們沒有選擇,只能采取果斷的行動。 這個解決方案包括三重內容:
首先,貨幣被從流通中拿了出來,替換品是一種能夠如實反映其真實成色的新貨幣;其次,征稅系統被修整,帝國境內具有田產者成為了未來的征稅人。最后,貿易壁壘被降低,從而鼓勵具有外部資本的人比以往更容易、更低成本地進行投資——不是在田產買賣的領域,而是特定在貿易方面。
帝國的困境太深,以至于貿易門檻被降低到了這樣的地步:外部投資者可以用低于本地人價格的價格競價,起碼在短期內,從而實現刺激經濟的目的。這個政策組合生效了:并沒有像人們預想的那樣痛苦,就讓一個遭受了經濟心肌梗的患者重獲了活力。
11世紀的Nigel Farage并沒有實現這一壯舉,但是他為一個真正優秀的選手升上頂端的舞臺鋪了路。這個再造了拜占庭帝國的人名叫Alexios Komnenos,雖然他需要為自己的改革付出代價:在有生之年,他因為自己艱難做出的一些決策受到鄙夷,并因此在之后若干世紀的歷史中被人忽略。
或許,處于今日的我們,應該張望四方,尋找這樣的具有足夠寬闊的肩膀的人。
(本文選自《衛報》 譯者:封楚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