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就得舍命嗎

2013年7月7日，28歲的四川小伙子吳波應(yīng)邀和三個朋友去郊外游玩。他和其中一個小伙子下湖游泳，同行的兩個女孩因為不會游泳，則留在岸邊玩耍。始料不及的是，兩個女孩竟意外掉進了湖里，而那名小伙子恰巧不在現(xiàn)場。吳波見狀，迅速潛水施救。哪知溺水的女孩死死抓住他，竟將他也拖向湖底。吳波后來又嘗試著全力施救，依然無法將女孩救出水面，最終無奈放手。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選擇不但讓受害者的親屬無法接受，而且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小的爭議……

四個好朋友結(jié)伴去郊游

28歲的吳波是四川省達州市人。他時尚、愛玩，顯得年輕帥氣。只要有空閑時間，就會找朋友一起去戶外游玩。他特別愛結(jié)交一些比自己年輕的朋友，覺得和他們在一起更有激情活力。

吳波原本有一個女朋友，兩人交往了三年，但就在2013年初談婚論嫁時，雙方父母沒談妥，兩人最后分手了。自從女友離開后，曾經(jīng)活潑開朗的吳波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曾經(jīng)喜歡逛酒吧的他甚至開始去茶館品茶，希望讓自己沉靜下來思考未來。

2013年5月中旬，吳波像往常一樣獨自到一家茶樓品茶。他沉悶的表情引起了服務(wù)員李青的注意。李青心想，這個小伙子的背后肯定有故事，不然怎么獨自一人常往茶館里跑呢？李青終于忍不住走過去問道：“你好，這茶感覺怎么樣？還滿意嗎？”“不怕你笑話，我對茶真沒什么研究，只是想借這種氛圍讓自己靜下來。”吳波說。17歲的李青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后，好奇地說：“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啊，怎么會有這么成熟的想法呢？”當(dāng)?shù)弥獏遣ū茸约捍罅苏?1歲后，李青有些不敢相信。

第二天上午，吳波鬼使神差地又來到這家茶館。茶館生意不太好，就那么幾位顧客，冷冷清清的，李青很快就注意到他。活潑熱情的李青像老朋友一樣關(guān)切地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你總是苦著臉。”“是啊，女友和我分手了。”吳波很坦然地回答。“少想點不開心的事，多想想怎么盡快振作起來吧……”在聊天之中，吳波得知李青家是農(nóng)村的，因為家里條件不好，所以初中畢業(yè)后就跑到城里來打工。由于打工生活流動性強，所以她在城里并沒有什么朋友。兩人的年齡雖然相差11歲，但沒有隔閡，反而越聊越投機。

那天臨別時，吳波向李青要了電話號碼。兩人還約定，吳波教李青怎么交朋友，李青則負責(zé)幫吳波擺脫失戀陰影。這樣沒過多久，兩個年輕人就像親兄妹一樣，感情越來越好。

6月初，吳波通過朋友的介紹，認識了同樣只有17歲的女孩陳敏。和李青不同，陳敏一直在讀書，而且剛剛參加完高考。高考之后，陳敏估計自己能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所以特別放松。吳波覺得陳敏和李青年齡相仿，肯定能成為好朋友，于是就將陳敏介紹給李青。之后，兩個女孩都很敬重大方穩(wěn)重的吳波，為了幫他擺脫失戀陰影，兩個女孩逛街時也常常約上吳波。

半個月后，在陳敏的介紹下，18歲的男生劉海也加入了這個好友圈子。四人中吳波的年齡最大，所以大家都叫他哥哥，而吳波也特別照顧這三個弟弟妹妹。四人經(jīng)常在周末相約出去游玩。在這三個可愛的弟弟、妹妹的陪伴之下，吳波很快就走出了失戀的陰影。

7月7日這天是周末。吳波接到李青的電話，說她和陳敏想去城郊的蓮花湖景區(qū)玩。吳波想到陳敏剛拿到滿意的高考成績，自然不能讓她掃興，就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并建議約上劉海，四人一起歡度周末。

當(dāng)天中午，吳波一行四人坐車到了景區(qū)。剛玩了一會兒，因為天氣太熱，兩個小女孩就開始抱怨：“太熱了，這樣下去一定會中暑。”“那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吧。”吳波提議說。劉海看到蓮花湖不遠處有一個偏僻的地方?jīng)]人，激動不已地說：“我們?nèi)ズ镉斡景桑菢硬艣隹臁！薄翱墒俏覀儍蓚€女生不會游泳啊。”陳敏嘟著嘴說。“湖邊比較涼快，又有風(fēng)，你們就在湖邊耍吧，看我們游泳就好了。”吳波水性也不太好，但實在熱得受不了，便積極響應(yīng)了劉海的建議。見沒有更好的主意，兩個女孩也同意了。

隨后，四人來到湖邊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四周無人，并且能輕易下到湖里，吳波和劉海迫不及待地跳進湖里。“小心別嗆水啊……”岸邊，李青和陳敏一邊叮囑，一邊手拉著手向一處巖石上走去。可誰也沒有料到，在岸邊的兩個女孩竟然會遭遇危險。

施救落水朋友遇險無奈放手

“哥，咱倆比一下，看誰先游到湖中心去。”劉海回頭望了望岸上的兩個女孩后興奮地說。“好啊，誰怕誰。”吳波也不服輸，還叫岸上兩個女孩當(dāng)起了臨時裁判員。隨著岸上傳來開始的命令，劉海和吳波向湖中心奮力游去，但吳波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劉海甩到了身后。

“加油！加油！”岸上，李青和陳敏又當(dāng)起了拉拉隊員。因為湖堤上的巖石是個陡峭的斜坡，兩個女孩站在上面不太穩(wěn)當(dāng)，“哎呀……”陳敏突然身體前傾向下滑了一下，好在李青慌忙拉住了她。但兩個女孩依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仍然扯著嗓子為劉海和吳波加油。

湖里的吳波和劉海拼盡全力向湖中心游去，由于劉海年輕身體素質(zhì)好，一直遙遙領(lǐng)先。“我贏了！”到達預(yù)定終點后，劉海大聲呼喊著。吳波只好“服老”認輸，兩人在水中繼續(xù)泡著，享受著難得的清涼。這時，劉海突然覺得不舒服：“哥，我肚子痛，想上廁所。”說完，他就向岸邊游去。

此時，就剩吳波一個人在湖中泡著，他并沒有意識到岸上的兩個女孩存在安全隱患。他朝岸邊望了望，只見李青和陳敏在巖石上手拉著手聊天嬉鬧，似乎玩得很開心。就在吳波回過頭準(zhǔn)備繼續(xù)游向遠處時，他突然聽到一聲尖叫，趕緊朝李青和陳敏的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兩個女孩已經(jīng)掉入水中。他知道，兩人不會游泳，如不及時施救肯定會出事。而此時，劉海上廁所去了，也不見蹤影。吳波來不及多想，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游向岸邊去救人。

然而，由于吳波離兩個女孩落水的地方足足有七八米遠，就在他向兩個女孩靠近的過程中，只見李青和陳敏在水中不停地掙扎，身體也不斷往下沉。待吳波好不容易游到李青和陳敏的落水處時，兩人均已沉下水了。無奈之下，吳波只好潛入水中拼命搜尋，最終拉住了一個女孩的手。此時，吳波不知道自己拉住的是誰，只想將對方拉出水面。然而，對方已經(jīng)失控，手腳在水中不停地掙扎，竟將吳波也拽向湖底，吳波因此狠狠地嗆了幾口水。

吳波想讓對方冷靜，可是他知道這在水里根本無法做到。就這樣，他一次又一次地設(shè)法施救，卻均被對方拽入水中，跟著一起下沉。他甚至無法理解，平時看上去才80來斤的小女生此時卻格外沉重。這樣反反復(fù)復(fù)施救了一分多鐘，精疲力竭的吳波有些害怕了。如果再這樣耗下去，自己很可能也會沉入湖底，更別說救人了，何況自己水性并不好。于是，吳波決定松開女孩的手，游上岸去呼救。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吳波一邊向岸上游去，一邊拼命呼救。可是這里位置太偏僻，根本沒人。更讓他著急的是，上廁所的劉海還沒有回來。他看到水中兩個朋友慢慢往下沉，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不行，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離開，一定要想辦法救人。”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吳波在岸邊找到一根三米長的竹竿，準(zhǔn)備試一下湖水的深度后再下去救人。可是這一試，他才發(fā)現(xiàn)湖水遠比自己想象的深，三米長的竹竿也探不到底。就在這時，上完廁所的劉海終于出現(xiàn)了，得知兩個女孩落水后，他也慌了神，當(dāng)聽說水深超過三米時，更不敢貿(mào)然行動。

就在吳波和劉海束手無策時，不遠處的湖面上有一艘快艇駛過，他們急忙大聲呼救：“有人掉水了，救命啊！”無奈快艇速度太快，一下子就從眼前飛馳而過。吳波和劉海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絲希望轉(zhuǎn)眼落空，兩人都感到有些絕望。可是吳波轉(zhuǎn)念一想，只要沒見到李青和陳敏上岸，自己就沒有理由放棄施救。于是，他又振作精神在岸邊大聲呼救。

幸運的是，那艘快艇在湖上繞了一圈之后，又重新返回來，此時快艇上的人聽到了吳波的呼救聲，趕忙靠了岸。“發(fā)生什么事了？”快艇上的一名男子問。“我的兩個朋友落水了，就在這個位置，求你幫忙救救她們。”快艇上的男子一聽情況如此嚴重，馬上就跳入水中潛水救人。遺憾的是，男子幾次潛水，都沒發(fā)現(xiàn)落水者的蹤影。

看到好心男子多次空手浮出水面，吳波的心里很不好受，他除了擔(dān)心朋友的安危，更感到無比自責(zé)，恨自己當(dāng)初不該放手。

關(guān)鍵時刻該不該放手惹爭議

“我回去拿一些救援工具再回來，水太深了，沒辦法潛下去。”好心男子話音剛落，就駕著快艇離開了。“這可怎么辦？她們落水這么久了，還能有救嗎？”吳波有些慌張地問劉海，驚魂未定的劉海半天沒回過神來。“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還是繼續(xù)想辦法吧！”在吳波的建議下，他留在岸邊繼續(xù)呼救，劉海則去附近找人求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吳波看著異常平靜的湖面，似乎沒有一絲風(fēng)吹過，他的心揪得越來越緊。而去附近找人幫忙的劉海也因四周過于偏僻而一無所獲。大概過了10多分鐘，景區(qū)的工作人員和派出所民警趕到了現(xiàn)場。原來，先前駕快艇離開的那名男子幫他們報了警。

景區(qū)的工作人員迅速跳入水中進行搜救。岸上觀望的人都緊張不安地等待著搜救結(jié)果。吳波的心揪成了一團，一面想到最壞的情況，自責(zé)自己當(dāng)時不該松手，一面又心存一絲希望，盼著奇跡發(fā)生。

半個小時過去了，吳波才聽到救援人員在湖中大喊：“找到一個了。”可是當(dāng)陳敏被送上岸時，她早已停止了呼吸。吳波崩潰地抱著陳敏的尸體號啕大哭起來。要知道過完這個暑假，她就可以去自己向往的大學(xué)讀書了，而現(xiàn)在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終結(jié)了所有的一切。到晚上7時許，李青的尸體也被找到。而此時，兩人的親屬相繼趕來，面對慘劇悲痛不已。

想到幾個小時前還活蹦亂跳的兩個好朋友此時卻與自己陰陽相隔，吳波痛苦得一下子癱倒在地。劉海見狀不停地嘆氣：“哥，堅強些，我們都盡力了。”

當(dāng)晚回到家里，累得渾身快散架的吳波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他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兩個女孩在水中拼命掙扎的那一幕，而自己最后卻放手了。這讓他不得不面對良心的拷問。可是他又想，如果當(dāng)初不放手，自己也許就沒命了。這種復(fù)雜的情緒一直在他心頭纏繞，他一邊自尋安慰，一邊盤算著第二天去看望兩個遇難朋友的家人。殊不知，這件事比他想象的復(fù)雜多了。

7月8日一大早，吳波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當(dāng)他推開門后，發(fā)現(xiàn)陳敏和李青的家屬已經(jīng)怒氣沖沖地圍在門外。“你害我們女兒淹死了，你說怎么辦？”“我兒子還救她們了，你們怎么倒賴上了呢？”吳波的母親見對方上門找茬，自然滿臉不悅。“救人？救人怎么會半途而廢獨自上岸了？”面對對方的逼問，本來就自責(zé)不已的吳波更是連辯解的勇氣也沒有，只是呆在一個角落里任憑對方責(zé)罵。

最終，對于吳波是否要為這件事負責(zé)，大家并沒有達成一致，于是鬧到了蓮花湖派出所。“我很愧疚，我恨自己沒有能力將她們救起來，確實對不起她們！”見到民警后，吳波一吐為快，將心中的愧疚和盤托出。

警方認為吳波和劉海并沒有見死不救，而且兩人也不是引發(fā)兩個女孩溺水的直接原因，所以表示不追究其責(zé)任。盡管如此，吳波和劉海還是決定做些補償，以寬慰對方家屬。經(jīng)過民警的協(xié)調(diào)，雙方最終達成初步協(xié)議，吳波和劉海各拿出5萬元作為兩家人的賠償。

救人還賠錢？這件事情傳出去后，很快就引起了爭議。有人譴責(zé)吳波關(guān)鍵時刻不該放手，他沒有盡到救朋友的責(zé)任；也有人贊同吳波情急之下做出了正確選擇，否則現(xiàn)在痛苦的會是三個家庭。大家的爭論讓吳波的壓力更大了，他甚至搞不清當(dāng)初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對于吳波救人時知難而退的行為，四川謙亨律師事務(wù)所律師張?zhí)禅櫛硎荆@起事故屬于意外事故，吳波并不是引起險情的人，在法律上沒有救助的義務(wù)，也不構(gòu)成不作為的侵權(quán)行為。吳波只有道德上的救助義務(wù)，而他在這起事件中已經(jīng)盡到了相應(yīng)的義務(wù)，所以不應(yīng)成為被譴責(zé)的對象。

其實，近年來因為救人而引發(fā)的爭議甚至官司屢見不鮮，這其中除了道義與責(zé)任，施救也是一門大學(xué)問。有專家建議，下水救人時，考慮到溺水者求生心切引發(fā)的慌亂，最好不要從正面進行營救，那樣容易被對方死死抓住，導(dǎo)致雙方被困水中。如果能從背后進行托舉，用手從其腋下繞過胸部，握住對方的一只手，以仰泳的姿勢將對方拖回岸邊，成功率會大大增加。而如果施救者不熟水性，對現(xiàn)場情況不了解，則不要逞能，也不要盲目下水救人，以免導(dǎo)致更加嚴重的后果。

（責(zé)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