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田小娥與白靈是小說《白鹿原》中兩位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悲劇人物,一個是封建宗法制度下男人的“玩物”,另一個卻是受到過新文化運動熏陶的革命女性。本文通過對兩位女性形象的對比分析,探討《白鹿原》中女性敢于反抗封建男權社會的勇敢與悲壯。
關鍵詞:《白鹿原》 田小娥 白靈 封建男權 反抗 悲劇
Abstract: Tian Xiaoe and Bai Ling are two representative tragic figures from White Deer Plain.One of them is a man’s toy under the feudal patriarchal system and the other one is a female revolutionist who was influenced by the New Culture Movement.This paper will discuss the brave but tragic struggle with the feudal patriarchy from the aspects of comparison between the two female figures.
Keywords: White Deer Plain;Tian Xiaoe;Bai Ling;feudal patriarchy;struggle;tragedy
中圖分類號:I207.4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2-0000-02
《白鹿原》是陜西作家陳忠實的代表作。曾有評論家認為,這部作品是一部渭河平原近現代50年變遷的雄奇史詩,一軸中國農村斑斕多彩、觸目驚心的長幅畫卷。小說不僅成功地塑造了白嘉軒、鹿子霖、鹿三、朱先生這些具有深刻歷史文化內含的的典型形象,而且還成功地塑造出黑娃、白孝文、田小娥、鹿兆鵬、鹿兆海、白靈等年輕一代性格迥異、追求不同、極具時代代表性的人物形象。著名學者范曾評價說:“陳忠實先生所著白鹿原,一代奇書也。方之歐西,雖巴爾扎克、斯坦達爾,未肯輕讓。”
小說描述的是一個典型的男權社會,以白嘉軒、鹿子霖為代表的封建家庭權勢象征的形象貫穿始終。與此同時,作者還塑造了30 多個生活在男權宗法世界里的女性形象,通過個體的悲劇命運,去觸發對群體命運的普遍關注。而在這些悲劇形象里面,田小娥和白靈以其獨特鮮明的個性、風雨飄泊的坎坷人生令讀者記憶深刻。雖然作者筆下的這兩位女性形象可謂天壤之別:一個是接受過新知識的革命女性,另一個卻是為世俗所摒棄的男人的“玩物”,然而無論是新時期的叛逆者還是舊社會的犧牲品,在被男權戕害的社會環境下,她們都沒能逃脫被時代潮流淹沒的悲慘命運。
一、 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
田小娥的首次出現是別人對她的描述:“長工頭壓低聲說郭舉人娶下那個二房女人不是為了睡覺要娃,專意兒是給他泡棗的。”①由于家境貧寒和父親的虛榮,青春貌美的田小娥被迫嫁給了年近七十的郭舉人做小妾。然而這樣的婚姻沒有愛情,更沒有幸福,有的只是極度的性壓抑和更悲慘的性虐待。對于這樣的生活,田小娥順從的表層下面,深深掩蓋著她內心的痛苦和本能的反抗。黑娃的到來,給田小娥帶來了希望,原本挑逗黑娃與其交歡只是對長久性壓抑和性虐待的一種反抗,然而隨著深入的接觸,她和黑娃之間由性滋生了愛,隨后他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在一起。然而,在當時舊中國宗法制的農村社會,他們這樣的愛情又怎么可能會是一帆風順呢?
不出所料,黑娃帶田小娥回白鹿原的時候卻被告知“入不得祠堂拜不得祖宗,也見不得父老鄉親的面”。得不到族長白嘉軒和父親鹿三的同意,黑娃只得在村外一個破舊不堪的窯洞為田小娥搭建所謂的家。雖然日子苦,但是田小娥倒沒有嫌棄,依然和黑娃開心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但是,田小娥從出場就注定是一個悲劇人物。好景不長,黑娃在鹿兆鵬的鼓動下參加了“農運”,但是“農運”的失敗,使得黑娃被迫逃亡,這卻給田小娥帶來了無窮盡的、更殘酷的災難。為了救黑娃,她只好先委曲地向白鹿村鄉的鹿子霖求情,可無恥又卑鄙的鹿子霖卻乘人之
危,夜里就到田小娥的破窯洞里,強行占有了她。為了報復族長白嘉軒,她又被鹿子霖引誘而墜入了家族矛盾的漩渦,在白、鹿兩個家族的利益沖突中,她不幸又一次充當了犧牲的性工具。她按照鹿子霖的設計將白嘉軒的大公子白孝文拉下水……這樣終于導致了田小娥的被害。
田小娥的一生無疑是悲慘的,她是受封建男權主義壓迫摧殘的最具代表性的女性,而同樣被歷史潮流所淹沒的白靈也是男權社會的犧牲品。與田小娥不同,白靈雖生長在宗法文化之家,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受到嚴重的影響。她漂亮、活潑、可愛、執拗,由于白嘉軒對她的疼愛,個性能得以健康的發展,先是免遭了纏足之苦,又成了第一個進私塾讀書的女孩子。在合乎天性的自然發展中,白靈漸漸流露出叛逆的個性:在讀完私塾后,父親不讓她再讀書時,她一個人偷偷地跑到西安城投奔二姑家和兩個表姐一起上學;當白嘉軒找到她時,她把大鐵剪子支在脖子上以死抗爭,倔強的白嘉軒面對心愛的女兒只好妥協了。
隨著年歲與社會經驗的增長,白靈所反抗的世界也越來越大。當父親給她許下親事,把她鎖在家里逼她完婚時,她毫不妥協地逃出來,縱使父親以斷絕父女關系相威脅,她也決不屈服。并在后來干脆托同學帶給她婆家這樣的一封信:你們難道非要娶我革你們的命?她走出白鹿原,與鹿家的子孫一道在城市、根據地或在抗日前線頑強地奮斗。白靈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實現了自己奮斗的目標。并且她還積極勇敢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工作過程中,遇到了與自己情投意合的鹿兆鵬,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愛情。
故事發展到這里應該也算是比較圓滿,作為小說中唯一一個受到新文化熏陶的新時代女性,白靈敢于反抗男權社會和封建制度并且她的反抗還有很大成效。然而作者似乎不愿讓我們看到她有一個美好結局,在一場革命的內部斗爭中,可憐的白靈最終沒能逃脫悲劇的結局,成了政治斗爭犧牲品。
二、 勇往直前的愛情追求
愛情是一個永恒的話題,雖然在上半個世紀的中國鄉村很難找到純粹的愛情,但是白鹿原上的田小娥和白靈在尋求愛情的道路上都有著堅定的決心和勇敢無畏的精神。既然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和被迫嫁人的命運,那就勇敢追求自己的愛情。田小娥與黑娃之間雖然是由性轉化為愛,但是他們這種瘋狂的愛情卻“可以理解為一對苦難的人對生命的自然需求,完全無關世俗和傳統。”②《白鹿原》中的男權社會是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田小娥與黑娃的這種“無關世俗和傳統”的愛戀是與儒家文化相悖的,以白嘉軒為代表的宗法制度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愛情出現,甚至可以說他們根本就不會承認那就是愛情。所以,他們不允許黑娃二人進祠堂,就連鹿三也不承認黑娃這個兒子,無奈之下他們只能把村外的一個破窯洞當做棲身之地。我們且不說黑娃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就田小娥的表現足以令人敬佩:“當窯門和窗孔往外冒出炊煙的時候,倆人嗆得咳嗽不止淚流滿面,卻又高興得摟抱著哭了起來……黑娃說:‘再瞎再爛總是咱自個的家了。’小娥嗚咽著說:‘我不嫌瞎也不嫌爛,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愿。’”③
就是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卻一直被命運所捉弄,為了救黑娃,她甘愿委身于人面獸心的鹿子霖,隨后又卷入鹿子霖設計的更大的陰謀……而田小娥最后卻死在了自己的公公鹿三手里。她臨死前的那一聲“啊……大呀……”表達出了她的驚訝、恐慌與不甘。而這一切的起源就是與黑娃的相遇,假如田小娥沒有和黑娃相愛,哪怕一輩子給郭舉人做小妾,那么也許她的一生就不會那么慘烈。但是世間沒有“假如”,她為了自己的愛情奮不顧身,這樣的精神又怎能不令人敬佩呢?
讓我們再一起來看看白靈,這個堅強可愛的“白鹿精靈”。雖然與田小娥的成長環境有著天壤之別,但是對待愛情,她同樣有著前者身上的勇敢。先是反對包辦婚姻,直接挑戰父親的權威;接著由于政治主見的不同,她又放棄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鹿兆海;最后終于在革命道路上找到了自己的靈魂伴侶鹿兆鵬。白靈的愛情觀是不為世俗所牽絆的,她所要追求的是心靈的相通、情感的契合。在愛與不愛、嫁與不嫁的人生重大問題上,她毫不含糊,清醒地加以把握與抉擇,決不接受強加于她的無愛的婚姻,哪怕這種強加的意志來自于自己的父親、昔日的戀人,也是拒不接受。她將愛情與婚姻的自主權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這種對于愛情自主追求的精神,和現如今21世紀的新女性如出一轍。無論是田小娥還是白靈,她們對待愛情的態度都是對封建男權社會的挑戰,作者也是借由她們,表達了對女性獨立自主的支持與鼓勵。
三、 難以逃脫的悲慘結局
前文已經提到過,田小娥被自己的公公親手結束了生命,不管作品最終借誰之手殺死她,都不能掩蓋小娥的真正死因:“她是死在了傳統文化、傳統道德對人性的泯滅,死在這種文化所建立起來的以男子為中心的性占有、性剝奪里。”④雖然她勇于反抗封建壓迫,但她依然被男權社會無情的控制住了。她在白鹿原的狀況,只能讓她當別人的妾,做不知羞恥的婊子。但她不明白原因在哪,只能憤懣地發出:“我到白鹿原惹誰了?我沒偷旁人的一朵棉花,沒扯別人一把麥秸柴禾,我沒罵過一個長輩人,沒戳過一個娃娃。白鹿村為啥容不下我住下。……村子里住不成,我跟黑娃搬到村外爛窯里住,族長不允許俺進祠堂,俺就不敢去了,怎么著還不容許俺呢?”⑤田小娥是那個時代悲劇女性的提煉和縮影,是一個時代,造成了這樣一個悲劇的、封建男權的犧牲者和抗爭著。她的悲劇,是一個時代的悲劇。
“白靈被活埋的那天晚上,天上下著雪。”這樣一個堅韌勇敢的新時代女性最終也沒能逃脫命運的捉弄,對于這樣的一個女子,作品對她眼睛的描述,更加讓人印象深刻:“這種眼睛首先給人一種厲害的感覺,有某種天然的凜凜傲氣;這種傲氣對于統帥,對于武將,乃至對于一家之主的家長來說是寶貴的難得的而對于任何階層的女人來說,就未必是吉祥了;白靈的眼睛有一縷傲氣,卻不像父也不像兄那樣外露,而是作為聰慧靈秀的底氣支撐主宰著那雙眸子,……整個白鹿原上恐怕再也找不到這種眼睛的女子了。”⑥白靈眼中透出的這種大氣是混合著善良、正直、堅毅、剛烈、聰慧等諸多優良品質而鑄成的,而作為女性的白靈在性格期待和活動領地等方面挑戰了男權社會,因而其死亡更具有女性主義的象征意義。
通過對田小娥與白靈兩者形象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白鹿原》這部作品從某種程度上揭示了現代中國婦女走向真正的獨立,尋求深層次解放的艱難。而女性想要真正的解放,擺脫男權意識的控制,首先要確立自己獨立自主的人格,敢于直面男權統治下的不公與壓迫。這不僅是上個世紀女性需要的開拓創新,更是我們21世紀新時代女性要繼續前行的道路。隨著科學社會的迅猛發展,如今女性同胞的力量也不容小覷,只有努力提升自己、自立自強,才能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得到真正的自由與平等。
參考文獻:
[1]陳忠實.白鹿原[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
[2]張金朔.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叛逆者 [J].《語文學刊》2001 年第5 期
[3]胡菁慧.男權世界中的女性力量存在——《白鹿原》中田小娥形象分析 [J].《名作欣賞·中旬刊》2011年第6期
注解
①陳忠實,《白鹿原》,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4 109頁
②胡菁慧,男權世界中的女性力量存在——《白鹿原》中田小娥形象分析 《名作欣賞·中旬刊》2011年第6期
③陳忠實,《白鹿原》,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4 143頁
④張金朔,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叛逆者 [J].《語文學刊》2001 年第5 期。
⑤陳忠實,《白鹿原》,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4 392頁
⑥陳忠實,《白鹿原》,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4 34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