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聊齋志異》中有不少蛇形象,其中既有依本性作惡的反面形象,也有具常人之情誼的正面形象。蛇有時也是吉兆的象征,且與龍有著關聯。蛇形象所具有的獨特意義表達了蒲松齡懲惡揚善的創作主張。
關鍵詞:《聊齋志異》;蛇形象;獨特意義
中圖分類號:I207.41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2-0000-01
清代蒲松齡的文言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其內容“不外記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用傳奇法,而以志怪.”[1](P130),是我國古代文言小說中的巔峰之作。在書中龐雜的花妖狐鬼精魅形象系統之中,蛇形象也占有一席之地。在《聊齋志異》中出現的蛇,多依兇殘本性殘害生靈,然而作者在表現蛇本性的同時,亦賦予其常人之情,使蛇形象具有獨特的價值與意義。
一、《聊齋志異》中蛇的形象
蛇在中國的形象頗為復雜,既有神格又有妖格,在歷代小說中不乏蛇妖幻化的故事。在《聊齋志異》里,蛇雖大多數為反面形象,但也有頗通人性之處,此外,蛇與龍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在民間蛇又是吉兆的象征。
(一)、以動物本相出現
在這類作品中,蛇的動物本性充分暴露:兇殘、狠毒、陰險、邪惡、濫殺無辜,令人懼怕。例如《斫蟒》中胡姓兄弟深入幽谷采樵,遇見巨蟒,“兄在前,為所吞”。《義鼠》中二鼠出,遇蛇,“其一為蛇所吞”。《海公子》里,張生登無人海島,遇大蛇,張生躲在樹后,蛇“以身繞人并樹”并“昂其首,以舌刺張鼻”,飲其鼻血。《禽俠》中有大蛇藏寺中殿里,“每至鸛雛團翼時,輒出吞食凈盡”。
《聊齋志異》亦有外物幻化成的蛇,這類蛇雖為外物幻化,也具有蛇的動物本性。如《寒月芙蕖》中,濟南道人以黃絳化為蛇,“怒目昂首,吐舌相向”,嚇得無賴子“色青氣促,惟言乞命”。《顛道人》中,邑貴揮仆人逐罵道人,道人丟棄的黃蓋被毀壞之后,后“蓋柄轉成巨蟒......蟒張吻怒逆,吞客咽之”。黃絳、蓋柄本是外物,一旦被施法幻化成蛇之后,也具備了蛇陰狠兇殘嗜殺的本性。
在《聊齋志異》中,蒲松齡并不是簡單的把蛇描述為陰狠邪惡的形象,也賦予它常人之情,使蛇這種冷血動物具備了“人性”。
《三生》講述了劉孝廉轉世的三生,因未喝“迷魂湯”所以能擁有前世記憶。轉世后,一世為馬、一世為犬,在第三世時轉生為蛇,“遂矢志不殘生類,饑吞木實”。雖然是蛇,但因為是人轉世,所以具備了“人性”,并克服自己殘害生類的本性。
另在《蛇人》篇里,蒲松齡贊揚了蛇與同類之間、與人之間的深厚情誼。《蛇人》中的兩條蛇二青、小青頗通人性,小青初來時“瑟縮不敢食”,二青含哺小青。二青被放歸后與養蛇人再見時,“縱身繞蛇人,如昔弄狀”。后當養蛇人將二青、小青放歸山林時,囑咐它們“勿擾行人,以犯天譴”,“二蛇垂頭,似相領受”。蛇“蠢然一物耳”,卻“戀戀有故人之意”,令人不禁感嘆。馮鎮巒點評《蛇人》這篇時說道:“此等題我嫌污筆,寫來款款動人乃爾”[2](P147)。他認為蛇乃惡毒之物,令人驚恐,自己不會寫,但此篇寫的確實十分動人,文筆極妙。
在中國古代,蛇有時候被認為是吉祥的象征,在《聊齋志異》的一些作品中也包含這種說法。如在《陽武侯》中,陽武侯薛祿的父親薛公為鄉先生家牧牛,在荒田中“見蛇兔斗草萊中”,覺得很奇異,于是便“請于主人為宅兆”,并在這里“構茅而居”。中國古人很重視墓地風水,認為墓地的好壞對子孫后代有很大的影響。歷史上陽武侯實有其人,陽武侯墓確實是一塊風水寶地。
同時,在中國文學中,蛇又與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東漢思想家王充在《論衡》中說“龍鱗有文,與蛇為神。”[3](P1149)點明了龍是神蛇。《聊齋志異》中也有以蛇化龍的篇章。《龍》里,房生與友人登牛山,在寺中見“椽間一黃磚墮,上盤一小蛇,細裁如蚓。忽旋一周,如指;又一周,已如帶”,櫞間小蛇本為龍,后暴長成為巨龍,騰空而逝。另《龍戲蛛》里:徐公發現“兩蛇夾蛛臥,細裁如箸”,轉瞬之間,蛇身暴長,粗于卵。在這里龍也是以蛇的外形出現,但同時也具有蛇所不具有的能力:能自由的變化體型,以蛇化龍,由“細裁如蚓”、“細裁如箸”的蛇相瞬息之間便有了巨大變化,或暴長,或化為巨龍。
(2)以人的形象出現
《聊齋志異》中多描寫花妖鬼狐,蛇也有成精并幻化成人形出現的故事,雖然篇目較少,卻也具有代表性。蛇精幻化成人主要集中在《花姑子》、《海公子》及《三仙》三篇中。
蛇雖然成精且能幻化為人,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它的兇殘本性依舊存在。如《花姑子》中的蛇精假冒花姑子,“抱安頸,遽以舌舐鼻孔,徹腦如刺”,使得安幼輿死于危崖之下。《海公子》中,張生在無人海島上面遇見一自稱是“膠娼”的女子,相狎未已,引來巨蛇,險些喪生蛇口,因此張生懷疑所遇到的女子是亦是蛇精。
而在《三仙》中蛇精的形象與《花姑子》、《海公子》中害人的蛇精又有不同,蛇在這里是以“仙”的形象出現。“三仙洞”里靈物蟹、蛇、蛤蟆化為三秀才與赴試士人“縱飲甚樂”并“以文會友”,書生讀了三位秀才的作品,大為佩服,“草錄而懷藏之”。等到書生進了考場,卻發現“三題即仙作”,因此書生得以考中。在這里,蟹、蛇、蛤蟆三靈物幻化為人,身上并無“妖氣”,反而更接近人世間頗具才華的文人形象。
二、蛇形象的價值與意義
蒲松齡在書中通過描寫花妖鬼狐來寄托自己對生活的獨特感受,抒發孤憤之情,蛇形象亦具有獨特的價值與意義。生性兇殘的蛇令人懼怕,但在文中通常是作為被消滅的反面形象出現,作者以蛇喻人,表達了懲惡揚善的創作心態,對俠義行為的贊揚。同時,作者也表達了對人性的贊美。
(一)贊揚俠義之士,排遣孤憤之情
《聊齋志異》中有許多贊揚俠義之筆,作者有感于社會現實的不平,在動物身上寄托俠義思想,贊揚這類俠義之士并借以排遣胸中孤憤之氣。如在《禽俠》篇中,藏身于寺中的大蛇,“每至鸛雛團翼時,輒出吞食凈盡”,如是三年。這兩只鸛鳥立志報仇,尋找援助。后鸛雛再長成,“蛇又蜿蜒而上”,這時有一大鳥“以抓擊蛇,蛇首立墮”。通篇所寫,雖都是動物之間的故事,卻是社會的縮影:如盆大蛇隱喻著社會上的黑暗勢力,兩鸛鳥及鸛雛代表著著社會中受欺侮的弱者一方,大鳥則是那些專愛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的俠客們的象征。但明倫曾評論《禽俠》:“禽鳥中有志士,有俠仙,人有自愧不如者矣。”[2](P1061)
(二)、以蛇喻人,表達作者懲惡揚善的創作主張
在《聊齋志異》中出現的蛇多為反面形象,邪不勝正,終究會被消滅。作者以蛇喻人,將蛇喻作社會上陰險邪惡之輩,來表達對黑暗社會的不滿與反抗。如《花姑子》里的蛇精終被射殺,蛇血合酒治好了安幼輿的病。《海公子》中的巨蛇雖然兇猛,被張生用荷囊中的毒藥毒死。《螳螂捕蛇》中螳螂更是面對邪惡勢力勇敢機智斗爭終取得勝利的代表。
蒲松齡并不僅僅只是看到生活中的污濁,他在文中也贊揚生活中的優秀美德。《蛇人》中的兩條蛇有了“人性”,因此戀戀不忘故主。異史氏最后所發的感嘆即是蒲松齡的心聲:既有對社會上投井下石、恩將仇報者的批判,又有對人性之美的贊揚。
綜上所述,有關蛇的作品雖僅僅是蒲松齡塑造的花妖狐鬼世界中的一小部分,并且蛇多為較為低級的動物形象,且少有蛇成精,蛇雖是作為兇殘的反面形象卻也有頗通人性的一面。蒲松齡在書寄寓了自己的愛與恨,表達了懲惡揚善的愿望。
參考文獻:
[1]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北京:中華書局,2010
[2]蒲松齡.聊齋志異(張友鶴輯校三會本)[M].北京:中華書局,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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