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電影史上,表現南京大屠殺的影片有很多,比如故事片《南京!南京》,比如紀錄片《南京》,比如《南京1937》、《東京審判》、《拉貝日記》等等,國內國外導演紛紛想通過自己的方式來記錄下這段沉痛的歷史。同樣,寫妓女的電影也很多,比如《羊脂球》和《茶花女》,還有《出租車司機》中的朱迪福特斯等等。而《金陵十三釵》將兩者結合起來,把妓女放在了戰爭的背景下,戰爭是殘酷的,妓女卻是有情有義的,二者相互襯托,美麗如畫的女人遇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災難性戰爭,于細微之處表現出了殘酷、罪惡、痛苦的大的戰爭格局。本片以救贖為主題,用故事攻擊大腦,用視覺占領眼球,喚起觀眾對這段歷史的記憶和思考。
影片講述的故事發生在1937年的南京,日軍殘暴,滿目瘡痍。由國際友人主持的一個教堂暫時還是一方凈土。神職人員收留了金陵女大學生、秦淮河上的風塵女子,以及國軍傷兵。在這個相對封閉的空間里,他們共同面對了有史以來最可怕、最沒有人性的屠殺,產生了各種各樣奇妙的感情。平日里被視為下賤的女子,在侵略者喪失人性的屠刀前,激發了俠義血性,代替了女學生,奔赴悲壯的死亡之約。
一、 主題
在故事的選材上,《金陵十三釵》選擇探尋戰爭中處于殘酷境地的各類人物的心靈,這種殘酷為人性的豐富性的展示提供了一個機緣:善惡美丑因戰爭境遇的殘酷而復雜,教會學校的純潔的女學生,神父與經歷生死考驗的受傷士兵,閱盡人間悲歡的逃難的妓女等各色人物在抗日戰爭這一殘酷的時代背景下和狹窄的教堂空間中共同生活。不同的社會地位、不同的生活環境、不同的文化教養不同的心理特征,使得他們每一次的交往和碰撞都充滿著矛盾,正像作者所說的那樣,在這不斷發生的沖突中,每個人的一言一行都成為了我們,探向其本質的窺口,由彼此隔閡,爭斗進而在共同的人性上唱出一曲殘酷境遇中的人性之歌。
影片中戰火僅僅是作為展示人性的背景,但是這一朦朧的背景卻又是如此的清晰,它給作品人物的性格的實現提供了現實的基礎。在作品中,我們看不到任何一個具體鬼子,但是日本兵等指稱恰恰提示我們野蠻的獸性十足的“鬼子”是一種普遍存在,具有類的普遍性。
相比之下,教堂代表著人類的精神和心靈對上帝的無限忠誠,也是以博愛、平等等超越性的理想對污濁現實的對抗,給中國人民和中國文化帶來沖擊。屈辱的教堂,在這場戰爭中卻成為硝煙中的最后凈土,富貴人家的小姐依然可以在教堂庇護下唱贊美詩,死里逃生的傷兵們可以在此避難,被人類拋棄的妓女也可以暫時遠離苦難。但生存的問題并沒有完全解決,兩個神父在武力和獸行面前,用盡一切資源和氣力爭取生存的過程,也是用神性對抗獸性試圖以宗教拯救人性的過程。生存和救贖,此岸和彼岸的選擇讓神父們在精神上陷入困境。神父最終選擇了前者,為了教堂里每一個個體的生存,他做出了力所能及甚至違反自己信仰的行為。當他在看到妓女們要替代女學生們去給日本兵唱詩時,心里一陣釋然,但他同時又覺得自己的釋然太罪過。他的一切行為都顯得真實而充滿人性。他是一個實在的人的代表。毫無疑問,妓女的生存是屈辱的。但是,在人性本能的層面上,作為一個生命個體,她們同時還有生存的本能欲望,她們并沒有鄙視自己的身份,她們無時無刻地顯示表現著自我的本性,一樣堅強地活著,在生存重壓下,相對于對注重精神救贖的神父和清高的女學生們,她們懂得用現實的方式達到自己的目標。在關鍵時刻,是那些“下賤”的妓女們站了出來,她們用自己替代純潔的女學生,使得女性在卑微、低賤的生存表象中透出一抹人性華彩。人性原始的寬容與善良,遭受著世人的輕鄙的十三釵在生命的盡頭嬌羞地一笑,綻放出最美麗的光環。
二、 人物塑造
作者選取教堂為人物的活動、聚集處,為人物設置留下了廣闊的空間。把人物生活場景集中在一所教堂,一般情況下不利于塑造多種階層人物,也限制了展示人物性格的廣闊天地,而實際上卻是獨具匠心的體現。因為外國教堂是宗教圣地,閑雜人等不得擅自入內;而在戰亂中它享有中立地位,又成為罹難的中國人理想的棲身之所,避難之處。南京失陷,對俘虜和平民的大屠殺正在持續,國際安全區收容平民但并不安全,國人中的特殊群體——妓女和傷兵為了尋求一線生機,設法在教堂安身成為必然。這樣,人物就具有了多樣性,他們在國籍、身份、職業等方面也各有不同,豐富了人物形象。
人物設置的多樣性使作品的人物之間有著錯綜的矛盾與糾葛,由此從更深處塑造人物,反映人性。神父在中國是高人一等的,英格曼神父品格高尚,具有宗教人士的慈悲之心,可他和法比從心底里卻是既同情又看不起中國人的,他們是被迫收容妓女和傷兵的,而且一直有些后悔。在他們看來,妓女有傷風化會污染圣地,放她們進來,還不如放日本兵進來,國難當頭妓女們依舊喝酒、打牌、唱曲,不知亡國之恨。
電影中在著重塑造了趙玉墨和書娟這兩個人物形象,對于玉墨,既注重突出她與眾不同的優雅氣質和心高氣傲的獨特個性,,又注意把握分寸,不失藝術真實。玉墨的祖輩是大戶人家,只因父親敗家,家破人亡,還在幼年就被親戚賣到了青樓,靠賣笑為生。南京失陷,玉墨逃難至教堂刻意不與她的一班姊妹為伍,同她們拉開距離。如果不是戰爭,如果她沒有帶領姊妹們喬裝改扮成女學生們去日軍駐所自蹈死地,她可能永遠被正派人蔑視,她只有以這種犧牲贏得人們的尊重和同情。塑造書娟是有難度的,因為書娟的出身和年齡使她不會有太多的故事,只能講述她和同學們與玉墨和她的姐妹們的矛盾關系。
很多人在提到,在《金陵十三釵》的人物塑造方面,非常善于描寫人物群的共同特征,在精彩的場面描寫中展現群體中的一些次要人物的獨特個性。描繪妓女們在倉庫的生活,突出了妓女們潑辣的性格,而豆蔻與王浦生的亂世戀情,寫出她的單純、善良和癡情,她思念江南的采茶調也給讀者留下了與“后庭花”截然不同的深刻印象。
三、獨到的敘事
影片《金陵十三釵》運用了十分復雜的敘述視角。敘述人、主人公書娟。影片敘述人是 “我”,主人公書娟是“我”的姨媽,“我”敘述的是姨媽小時候經歷的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因此,“我”的敘述視角在不知不覺中就轉入書娟的敘述視角。
在構造形象上,對比的敘事手法可以讓讀者獲得深刻的感受。《金陵十三釵》把美好與丑惡、人性和獸性、善良與奸詐、崇高與卑下、潔凈與污穢、神圣與淫蕩并置在一起,產生強烈的對比效果。影片中展開的場景是硝煙戰火包圍著的教堂。妓女的到來破壞了教堂的神圣肅穆氛圍,她們毫無顧忌,打鬧嬉戲,任性而為。英格曼神父憎惡這些妓女“不知亡國恨”,“猶唱后庭花”的做法。神父與妓女、女學生與妓女、傷兵與妓女、神父與傷兵之間形成了對立和比照。最為典型的是書娟與玉墨,一方是清純的花季少女,另一方是放蕩世故的妓女。然而,她們更有著共同的敵人,命運又把她們聯系在一起。恐怖不止于強暴本身,而在于強暴者面前,女人們無貴無賤,一律平等。 “圣誕之約”是一個戲劇性的場面,魔鬼與天使在這一刻遭遇了。神父已無力挽狂瀾于既倒“十三金釵”勇敢地站了出來,她們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扮成唱詩班的“少女”走向了魔鬼。事實上,這些妓女在這一刻已經成長為巾幗英雄,她們就是保護同胞的天使嗎。也就是在這一刻,神父諒解了她們,女孩子們諒解了她們,書娟諒解了她們。這時,各種對立因素并置在一起,就如同“東邊日出西邊雨”的表現手法,觀眾自會悟出人生的意義所在。
在敘事沖突上,人性終于得到了復活。“十三金釵”主動請纓,代教堂里的“良家女子”受難,并決意與日本人拼個魚死網破。這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俠義精神的突然迸發,是弱勢群體對強權和暴力的特殊反抗形式。人在極端環境中往往會顯現出人性的光輝。
張藝謀斥資六億拍攝這樣一部影片,他不僅僅是想沖擊奧斯卡,更重要是的從細小的方面打動觀眾,拍攝出不同于以往的戰爭題材的影片。同時,也是為了讓人們看到南京大屠殺帶給人們的深痛災難,銘記歷史,勿忘國恥,喚醒觀眾對戰爭和歷史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