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反生活》的第四章中,有一段內森的鬼魂和瑪利亞的對話,對話中,內森作為一名作者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身軀和任何物質的形態,只剩下了一個聲音,來與自己的情婦瑪麗亞交談,而小說中的其他人物作為內森作品的讀者也似乎失去了自我,接受了大眾普遍的聲音,來替代自己獨有的觀點。這些內容在小說中的表述,顯示了作者與讀者同時的一種消解,化為一種聲音,一種受某種外力操縱下,發出的聲音。這證明了人類社會存在著一些固定的模式或公式,對單個的人進行操縱,控制他們的思維,限制他們的交流,擊碎了他們的物質形態,使物質的軀殼消散,只剩下統一的聲音。
關鍵詞:作者 讀者 文學程式 意識形態
中圖分類號:I712.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8-0000-01
《反生活》是美國作家菲利普羅斯的重要作品,在這部小說中,結構脈絡錯綜復雜,構成了三個分立的故事。小說中,內森極力擺脫他的猶太背景:他的《卡爾諾夫斯基》令他與家人形同陌路,弟弟亨利更是指責他把父母害死了(9頁),他的前三次失敗的婚姻的對象都是非猶太人,這在一個重視血統的民族中是非常少見的,他在與猶太人的接觸中與每個人都保持著距離,極力維護自己的獨立性,可是,最終他還是對猶太人產生了認同感,對于第四任妻子瑪利亞家庭的反猶環境極為不滿,融入了猶太人的大家庭。亨利本是一名成功的牙醫,但是在經歷了心臟手術之后,對任何事情都失去興趣,出現了信仰的真空,直到他到以色列度假時,這個真空才被填補,他也正式成為了一名堅定的猶太復國主義者,融入了一個集體。還有書中的其他人物,他們都在尋找自己的身份,而為了這個目的,又都選擇成為一個集體的一員,找到自己的同時又失去了自我。這些行為也反映到了寫作和閱讀的行為中,作家和讀者都不約而同的在意識形態的作用下,加入了一個集體的行列,在自認為找到自我的同時,又失去了自我,融入了集體中,“我們代替了我”。
一
人的一生都在尋找自我的身份,內森作為一名作家,他尋找自我的路線是雙重的:一個是在他尋常的生活,一個是他自己的寫作。但是在這部小說中,內森的生活和寫作是彼此糾纏在一起的,真實的生活中融入了寫作,而虛構的寫作中也摻雜了生活。讀者在閱讀到第四章的時候,會突然發覺其余幾章的內容不過是第四章中,內森的手稿而已,但是這個事實也讓讀者困惑,因為這些手稿中的一部分已經被亨利銷毀,何以又出現在其他幾章的?
內森在小說中是一位知名作家,但是在任何時候讀者都清楚的知道他是一名猶太裔作家,這個身份就象一個價格標簽一樣跟隨著他,雖然他嘗試各種方式擺脫這個身份。他很早就與自己的家庭決裂,起因是一部自己的成名作—《卡爾諾夫斯基》,在這部作品中,他揭露了猶太人的一些丑惡面孔,令他的父母蒙羞,而他卻對這部小說引以為傲,甚至在自己給自己的寫的悼詞中,也對它大加贊賞。這表現了內森希望有一個獨立于猶太人身份的自我,然而,在英國期間,他感受到了英國人當中的反猶態度,深埋在他內森的猶太身份被再次喚醒,他對自己身處的環境和身邊的人開始敏感起來,懷疑一切事情都是針對作為猶太人的自己,這是他做的是重新成為一名猶太人。
一個事實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作者的寫作與他的生活的息息相關,作品當中的一切都可以在作者的生活、他的傳記和自己的日記、信件等文稿中找到證據,作者的寫作必然要受到一些意識形態的影響,很難想象富家子弟會寫出貧民窟的生活經歷,就是說,作者的素材很大程度上不是來自于作者的原創,而是固定生活環境的產物,作品的形式真的是作者自己思維的產物嗎?“互文性”和“文學程式”等等這些概念應該對于所有人來說并不陌生,作者之間有各種各樣的關聯,因為作者在成為一個真正作者之前,首先是一位讀者,而他的作品中葉必然有他自己對其他作者的借鑒,內森在論寫作時,曾經提到過托爾斯泰,也曾提到過象《黑暗之心》和《大白鯨》這樣的作品,在閱讀一些作品時,讀者也可以發現這些作品與前人的作品的相似之處,這些事例說明作者的作品并非完全來自于自己的想象,其中的大部分內容其實來自于他人。
二
如果說作者在創作時,會以自己的生活經歷為依托,那么讀者在閱讀作品時就更依賴自己的實際生活了,因為作者是借用自己的生活經歷在承載自己的虛構世界,而讀者則更希望把自己閱讀的作品和實際的生活聯系起來,甚至把作當做完全的真實來理解。其實,以上這些行為都源于讀者在閱讀作品時,把它當做生活的真實而非虛構所致,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讀者,諸如瑪利亞和亨利等等,應該都明白文學作品的虛構性,但是他們仍不免在自己的閱讀過程中,把小說與實際生活聯系起來,是因為絕大多數讀者都存在這樣的觀念。
另一方面,在上一節,文學的體系被涉及到,而每個與文學有關的人,無論是讀者還是作者都要從這個體系中獲得一些知識、教益,并受到這個體系的擺布。當文學的模仿說大行其道的時候,很少有人認為作品出于作者的虛構,作品的閱讀必須伴隨著對作者身處時代、生活環境以及經歷的研究,讀者的閱讀行為也被限定在這個文學的結構中,文學教育的優勢在于讓大多數人在很短時間內了解并讀懂文學,但是必須以消滅單個個體的獨創性為前提,通過這種文學程式的教育,讀者可以很多了解文學,然而也就造就了大多數趨同的觀念。
三
除了上文的論證之外,有一個問題也值得注意,那就是語言的主體性。很多人都認同這樣一個觀點,語言是人類在生產實踐中創造出來的,是人們交流的工具,在這個意義上說,語言是一個客體,一種工具,幫助人類完成交流的功能,但是事實是語言是所有人類——不論種族和歷史——的產物,那么單個人或群體抑或某個時期的人群只能擁有其中的一部分,意義的產生也就多樣化,語言可以自由在不同人群之中展現它不同的一面,文學作品的解讀也可以有差異,語言隨著時間流逝和環境的變遷而開始了自己意義的“延異”,這樣語言及文學作品的主體性就不再使人驚奇,這樣人就不再稱得上是語言的主人,他們之間是平等的,甚至在某些時候人是語言的奴隸,“太初有道”,“道”使人言,在一定意義上,“我們都是上帝的工具”。
通過以上的論述,無論作家還是讀者,在文學結構的包圍之中,浸沒在一個文學程式所認同的集體之中。只有在這個條件之下,才能在這個集體之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成為一個被集體所認同的有“自我”身份的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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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石卓成(1979年-),江蘇省徐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任教,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