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舊金山和約》與美國亞洲政策

摘要：1951年9月8日《舊金山和約》正式簽署，舊金山對日和約正式文本共7章27條，從理論上承認了日本的領土、主權和獨立，但實際日本仍處于美國“半控制”狀態下?！杜f金山和約》的簽署過程體現了美國亞洲政策的調整過程，美國通過建立舊金山體制完成了其在亞洲的類似于北大西洋條約組織的太平洋集體安全保障體系的構想，確立了中美日三角格局的形成。

關鍵詞：《舊金山和約》；臺灣海峽；對日媾和

中圖分類號：D7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8-0000-02

一、 美國對日占領政策的調整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初期，美國抱著絕不能讓日本軍國主義東山再起的決心在日本推行了一系列民主改革，如解散財閥，土地改革，民主改革等。一批策動戰爭和在戰爭中犯下反人類罪行的軍國主義頭面人物成為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被告，受到的應有的懲處?！霸S多與戰爭有牽連的高級官僚、政治家、財界領袖等被解除公職”。①美國不僅限令日本龐大的陸海軍立即解除武裝同時對日本的軍工產業實現限期轉產，停業關閉，拆遷賠償等嚴厲處分，17家主要兵工廠的5萬多臺機床被拆除，并運往同盟國家充作賠償物資。剩余的軍需工廠不得不轉產民用產品。②但是，隨著東西方冷戰解開序幕，以美蘇兩種意識形態為代表的陣營對立，使得國際形勢日趨緊張。在亞洲，中國國內形勢使美國大失所望，美國急于將日本作為抗衡社會主義陣營的“防波堤”，美國對日占領政策很快發生巨大轉變。

美國國務院政策設計室室長喬治·凱南是主張改變對日政策的始作俑者。他認為，一個經濟崩潰、軍事軟弱的日本只會給共產主義擴張以可乘之機，他主張“停止占領日本初期推行的限制壟斷資本、保障勞工權利的政策”。③1947年5月，美國副國務卿艾奇遜聲稱“美國必須協助日本經濟發展，把日本建成亞洲的主要資本主義基地，以對抗共產主義的威脅”。④1948年10月，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通過了第13/2號文件，文件明確指出，美國對日政策的重點是復興日本經濟，適當地恢復日本軍備，將日本建成抵御共產主義的堡壘⑤文件分為20個部分，分別闡述了現階段對日政策的要點，NSC13/2號文件標志著美國對日政策的轉變，不再懲罰日本，而是希望日本成為美國在太平洋上抵御蘇聯，可能還有中國進攻的盟友。⑥在NSC13/2號文件指導下，原日軍兵工廠的設備拆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就連已經裝上貨船駛向美國的設備也被中途截回，交還日本。一些被解除公職的官僚、政治家和財政界領袖也堂而皇之地重新躋身政界。

經濟方面，美國政府于1948年12月制定了旨在恢復日本經濟的“穩定日本經濟的九項原則”計劃。其主要內容包括壓縮財政開支，實行平衡預算，加強稅收；限制貸款；穩定工資；加強物價管制；改善對外貿易；振興出口；擴大工業品生產；提高糧食征購效率等。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美國迅即停止拆遷原日本軍工企業的機器設備，并逐步恢復一些工廠生產。美軍直接在日本采購戰爭物資，并使用日本的勞務，被稱為“特需”。據日本官方統計，從戰爭爆發后的1950年7月到1954年6月的4年間，美軍在日本的“特需”訂貨合同達14.3億美元。憑借“特需”訂貨的滋養，不僅日本軍工產業起死回生，日本整體經濟也逐漸恢復元氣。到1955年，日本的工農業生產相繼恢復到站前的最高水準。

二、 美國介入臺灣海峽局勢

隨著國民黨政權在大陸的頹勢日益明顯，美國對蔣介石政府開始喪失信心，并打算予以拋棄。杜魯門政府國務卿艾奇遜在1948年底發表有關中國問題的白皮書中，就流露出這一政策的跡象。1949年1月，蔣介石引退，由副總統李宗仁繼任總統。但是，李宗仁并沒有能夠挽回國民黨兵敗如山倒的局面。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軍攻占南京，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滯留不走，顯示出美國政府有意與共產黨接觸，企圖繼續保持其在中國大陸的戰略權益。⑦但新中國對蘇聯“一邊倒”的態勢及朝鮮戰爭的爆發，使美國下定決心重新扶植蔣介石政權，以對抗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的凌厲攻勢。

1950年6月26日，朝鮮戰爭爆發的第二天，美國總統杜魯門命令美國第七艦隊開進臺灣海峽，實行所謂“保護”臺灣不受大陸攻擊，“防止”臺灣向大陸進攻的“隔離”政策。這是美國干涉中國內政，致使臺灣問題國際化的開始。隨著冷戰的逐漸深化，尤其是朝鮮戰場的戰局日益對美國不利，美國政府轉而采取全面支持蔣介石政權的政策。主要有以下幾方面表現：

首先，在軍事上為蔣介石政權撐腰。朝鮮戰爭爆發后，美國第七艦隊開進臺灣海峽，致使中國人民解放軍被迫中止已制定的攻臺計劃，蔣介石政府獲得了一次難得的喘息機會。1951年2月9日《共同防御援助協議》簽署。根據該協議，美國開始對臺灣提供軍事援助?！暗谝还P款項為5000萬美元，于2月16日撥交，第二筆款項于3個月后提供給臺灣2120余萬美元的海空軍裝備?！雹嗤?月1日，“美國軍事援助顧問小組”正式在臺灣露面。至1951年9月，美國在臺灣的軍事人員達到280人。⑨1954年12月2日，《共同防御條約》在華盛頓簽署，條約包括序章和10項條款。這項條約的出籠標志著美國政府已將蔣介石政權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戰車上。

其次，在經濟上為蔣介石政權輸血。美國對蔣介石的援助不僅限于軍事領域，為了幫助其克服經濟困境，美援中還包括用于民用和經濟建設的款項。初期主要以小麥、大豆等糧食和軍需物資的贈與為主，臺灣當局在市場上拋售這些糧食和物資來抑制通貨膨脹，變賣所得資金則用于軍事開始；從1951年至1965年，美國總共向臺灣提供14.43億美元的援助，約占臺灣國民所得的5%至10%⑩美國對中國，具體地說是對臺海兩岸兩個政權的態度，以及它對日本占領政策的調整，在對日媾和過程中得到了全面的反映。

第三，在外交上為蔣介石政權“護盤”。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這是取代國民政府唯一代表全中國的合法政府。美國拒不承認這一鐵的事實。它不僅繼續將偏安一隅的蔣介石政權奉為正溯，讓其竊據新中國理應在聯合國及安理會占有的席位，它還策動聯合國通過譴責中國、朝鮮為“侵略者”的決議，用軍艦、飛機封鎖中國大陸沿海，對中國實行封鎖和遏制。

三、 美國策動對日片面媾和

早在1945年12月，莫斯科三國外長會議就確定了蘇、美、英、中四大國一致原則和對日全面媾和方針。但從20世紀40年代下半期起，鑒于亞洲局勢發生了根本轉折，美國政府開始從全面媾和的方針大幅度后退。

朝鮮戰爭爆發前，美國雖然對剛剛誕生的新中國充滿疑慮，但時任國務院顧問的杜勒斯還是一度主張既邀請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同時也邀請臺灣的國民政府參加對日媾和。1950年6月6日，杜勒斯向國務卿艾奇遜提交的一份備忘錄中主張，即將舉行的對日媾和的正式會議，“國民黨政權與中共政權均在邀請之列，當雙方意見分歧時各算一票，當雙方意見一致時則作一票處理?！盉11朝鮮戰爭爆發后，中美處于直接軍事沖突狀態，美國的立場立即出現轉變。雖然蘇聯、印度等國堅決反對將中華人民共和國排斥在對日媾和之外，英國也主張邀請中華人民共和國參加對日和會，但美國始終強調“中共未終止侵韓行動前不得參加和約談判”堅持讓臺灣的國民黨政權代表中國簽約。英國出現在反對國家行列中使美國頗感不解，但英國作為其重要盟友，不得不設法溝通。最終，美國以在中東問題上幫助英國為條件換取了英國在《舊金山和約》締約國問題上的讓步。1951年6月，杜勒斯以總統特使身份訪問英國，與英國外交大臣莫里森達成了既不邀請中華人民共和國，也不邀請國民黨當局的協議，即《莫里森-杜勒斯備忘錄》。根據杜勒斯的建議，雙方還同意日本與主要盟國先簽訂多邊對日和約，然后“日本可按照類似多邊對日和約的條件，與任何對日作戰國家談判并締結雙邊和約”B121951年7月20日，美國單方面向各有關國家發出在舊金山召開對日和會的通知，并于8月15日公布了美英起草的對日和約草案。中國被排除在對日和約的簽字國之外。同年9月4日至8日，對日和會在美國西部城市舊金山舉行。參加會議的國家包括日本在內共52個國家。盡管蘇聯、印度尼西亞、菲律賓等國對排除中國表示抗議，但美國代表以對日媾和不能推遲為由，再次拒絕要求中國與會的呼聲。9月8日，在蘇聯、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代表拒絕簽字的情況下，其余49個與會國代表陸續在這份存在嚴重缺陷的和約上簽字?！杜f金山和約》共4種同等有效的文本，全文由第一章“和平”、 第二章“領土”、 第三章“安全”、 第四章“政治及經濟條款”、 第五章“要求及財產”、 第六章“爭議之解決”、 第七章“最后條款”等7章，23項條款組成。

《舊金山和約》的簽訂使日本在法律上擺脫了被占領的狀態。但是，該條約規定北緯二十九度以南的西南諸島（包括琉球群島與大東群島），孀婦巖島以南之南方諸島（包括小笠原群島、西之島與硫磺列島）及沖之鳥島與南鳥島置于聯合國托管制度之下，而以美國為唯一管理當局。再加上與《舊金山條約》同時簽訂的《日美安全保障條約》，允許美國結束對日本的占領后仍可無限期地在日本保留駐軍。所以，日本在《舊金山和約》生效后只是在名義上恢復了獨立，實質仍附屬于美國。《舊金山和約》的簽署對于日本而言獲益匪淺。首先，日本憑借美國世界霸主地位加入聯合國，世界貿易組織，關稅與貿易總協定等世界組織，恢復了主權國家地位。其次，在對外賠償方面，并沒有觸動日本國力之根本，也沒有拆除其重工業及戰時工業，而是利用賠償問題打開了東南亞市場，促進經濟發展?？傊?，《舊金山和約》的簽署，一方面反映了美國亞洲政策調整的結果，另一方面為以后的亞太地區安全埋下禍根。

注釋：

① 吳寄南著《冷戰后的日臺關系》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8月版，第48頁。

② 李廣民《美日同盟涉臺條款溯源》，《日本學刊》。2005年06期。

③ 牛大勇，沈志華主編《冷戰與中國的周邊關系》，世界知識出版社2005年版，第112、113頁。

④ The Political Adviser in Japan to the Secretary State，May 1947，FRUS.1947，Vol.6 P452-453

⑤ Michael Schaller，The American Occupation of Japan：The Origins of the cold war in Asia，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p132

⑥ 于群著《美國對日政策研究》，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8月版，第110頁。

⑦ 戰后世界歷史長編編委會：《戰后世界歷史長編（1950-1951）》，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6頁。

⑧ 吳寄南著《冷戰后的日臺關系》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8月版，第48頁。

⑨ 蘇格著《美國對華政策與臺灣問題》，世界知識出版社1998年6月版，第164頁。

⑩ 劉進慶著《戰后臺灣經濟分析》，廈門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438、439頁。

B11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1950，Vol.6，East Asia and the Pacific，G.P.O Washington D.C，1976，p1211。

B12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1950，Vol.6，East Asia and the Pacific，G.P.O Washington D.C，1976，p1108。

作者簡介：喬涵，哈爾濱師范大學社會與歷史學院國際關系史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