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自然的理性交往

摘要：海明威的《老人與海》是一部通過描寫人和自然的艱苦斗爭，并歌頌主人公“硬漢”形象的作品。但是從生態批評的視角出發，這部作品同時也蘊含了深刻的生態主義思想，即人類與自然的“善交”與“惡交”是人與自然交往過程中所必須經歷的階段，但最終這種人與自然的關系要重新拾起人性中的“本善”。

關鍵詞：生態批評；交往；本善

中圖分類號：I712.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8-0000-02

和諧與矛盾關系是貫穿人同自然交往始終的一對矛盾，這對矛盾在工業革命之前因為受到人類生產力水平的限制，表現的并不突出。后來隨著人類制造工具水平的不斷提高和工具理性帶來的對物質快感的追求，導致人類的自我意識不斷膨脹，對生態壞境的破壞也愈加嚴重。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發表與1952年，小說的背景被置于中美洲的古巴哈瓦那海岸，小說從整體上可以分成兩部分，前一部分是講述老人圣地亞哥簡單樸素的生活態度和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活觀念，后一部分是講述老人同大馬林魚和鯊魚搏斗的激烈場景。作者在塑造了圣地亞哥“硬漢”形象的同時也表現了深刻的生態主義思想，即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是人類永恒發展的主題。《老人與海》的前一部分塑造了老人圣地亞哥熱愛自然的形象，他追求簡單樸素的生活理念和善待自然的生態觀念是出于人類的本能。但是運用生態批評的觀念來分析后一部分時我們可以看出，老人圣地亞哥身上的“人性本善”的本能被那種殘暴和無所畏懼的心態所取代。這似乎是人類與自然交往過程中所必須經歷的階段。當人類與自然矛盾激化并領教了自然的偉大時，人與自然的交往最終要歸于理性。這正是海明威在小說的結尾部分所闡發出來的思想，也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態思想。

一、人與自然的和睦關系

《老人與海》中所呈現出來的老人和海洋的關系是一種原始狀態下人與自然和睦相處的關系。在資本主義經濟浪潮席卷全球的背景下，這片海岸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人們的生活簡單樸素，關系融洽，表現出了人性善良的一面。尤其是老人圣地亞哥，他不求物質經濟上的滿足，只求安逸。他對海洋的索取是出于人類的本能即“善”。他理性的，合規律的對待海洋，因為海洋在老人的眼中既是他美麗的朋友，同時又是他維持生活的經濟來源。小說中，由于老人的樸素生活觀念和他對生活無所欲求，使他人性中“善”的一面得以展現。他尊重自然界中的生命并且把它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它們嬉耍，打鬧，相親相愛，它們是我們的兄弟，就像飛魚一樣。”[2]他在從海洋捕獲魚類以維持自己的生命時，將魚類所受的痛苦減到最低，老人擊打魚的頭部，讓它失去知覺，并很快死去。這種行為看似殘忍卻是一種善意的行為。因此我們可以看出老人和自然之間是一種詩意的交往，是出于他熱愛自然的本性。這種本性是原始狀態下無功力色彩的流露。他懂得怎么和自然進行正確的交往，即使他在保存自己生命的同時對自然所懷有的尊重之情卻絲毫不減。

生態學家史懷澤（Schweitzer）曾在其提出的敬畏生命理論中主張自然界中所有有生命之物都是人類尊重的對象。同時他還提出了將“生的意志”與“道德的需求”相結合的觀念。在《敬畏生命》一書中他這樣描述兩者間的關系：“善就是保持生命，促進生命，使可發展的生命實現其最高價值。惡就是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制生命的發展。這是必然的、普遍的、絕對的倫理原理。”[1]這里的“善”是人性中所固有，在不受物質利益的誘惑下人性中的“善”使得人與自然的關系保持著原始狀態下的和諧。老人圣地亞哥所具有的這種與自然和睦相處的思想由來已久，它代表了一種生態存在智慧。這種智慧在我國古代尤為突出。早在我國先秦時代，孟子和荀子就主張人體天道，“天”就是自然，人體天道就是尊重自然規律，善待自然。在對待向自然索取問題時，孟子提到的“入山樵采限以時令，則梁棟之材應用無窮。”主張對自然的索取要依時令，是理性的。在《呂氏春秋·義賞》中也提到了“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這些樸素的生態意識源于人們對自然的尊重和熱愛。巧合的是《老人與海》中的老人圣地亞哥就是一個人體天道對自然懷有熱愛之情的人。海洋中的飛魚、海鳥、海龜等都是他的兄弟和朋友。他在連續84天沒有捕到魚時并沒有對自然產生怨恨，反而歸因于自己的運氣不好，并且認為他能捕到魚是完全自然的恩賜。可見老人的這種對自然懷有尊重和理解的心態正是人類同自然和睦相處所不可或缺的。

在《老人與海》中，老人的善良是出于對生活的最基本滿足之上的，因為在這里人類對自然的索取還僅局限于滿足物質需求的階段，人與自然的關系達到了一種原始的和諧。但是這種和諧狀態在人類的欲望不能得到滿足和人類開發利用自然的水平提升時，和諧就變成了對抗。在工具理性的主導下，人類露出了兇殘的一面，“人性變惡”也就理所應當了。例如當老人在連續84天捕捉不到魚來滿足他的生活時，他就走向了自然的對立面。原始狀態下的和諧也化為無有。

二、工具時代人與自然關系的惡化

《老人與海》的第二部分講述的是老人圣地亞哥在出海后同大馬林魚和鯊魚搏斗的故事，雖然海明威在創作時并沒有意識到人與自然關系的惡化，但是通過生態主義視角的分析，整個第二部分中都充斥著工具理性主導下人性的貪婪和殘暴。這是進入工業文明社會以來人與自然關系惡化的罪魁禍首。

在小說的后一部分中老人人性中“善”的一面逐漸被“惡”所占據，暴露出人性的殘暴和貪婪。當決心要捕到魚來維持他的生活時，老人使用了各種工具：釣鉤、魚線、鐵絲甚至是魚叉。這些標志著人類生產水平提高的工具成為了人類戰勝自然的保障。在這些工具的幫助下，老人成功的釣到了一條巨大的大馬林魚。但在老人用船拖拽著大馬林魚返回港口的過程中，自然界又給他出了一個難題，鯊魚們循著海上的血腥味開始掠奪他的勝利果實。為了保住自己的勞動成果，老人人性中惡的一面終于被激發了，他在連續幾天的搏斗中依然精力充沛，即使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他也決不讓步，他使用魚叉和木漿企圖擊退這些不勞而獲的鯊魚，這時工具理性主導下人性的殘暴暴露無遺。“他用魚叉朝下猛地扎進鯊魚的腦袋，正扎在它兩眼之間的那條線和從鼻子筆直通到腦后的那條線的交叉點上...老人直朝它扎去。他使出全身的力氣，用糊著鮮血的雙手，把一支好魚叉向它扎去。他扎它，并不抱著希望，但是帶著決心和十足的惡意。”[3]

海明威的這段血腥描寫只是人類征服自然過程中的一個真實縮影。在強大的工具幫助下，人類的腳步已經蔓延至世界的各個角落，甚至是離我們遙遠的太空也留下了人類到訪過的證據。在征服自然的過程中人類自我膨脹傾向愈加嚴重，人類對自然的破壞也達到了頂峰。植被破壞、水土流失、大氣污染、河流海洋污染等等，這些惡果都是人性中貪欲被工具文明無限放大的結果。

但是，當人類沉浸于對自然開發所取得的節節勝利時卻忽視了自然的懲罰。例如適宜人類居住范圍的逐漸縮小，人類居住環境的不斷惡化，各種未知疾病的不斷侵襲等等。這些都是人與自然關系惡化造成的。人類在工具文明時代只在意從自然這個“提款機”中取出多少，卻忽視了這些索取遲早是要償還的。

三、人與自然關系重建的設想

縱觀《老人與海》這部小說中老人這一人物形象，從最初的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到與自然相抗爭。這一形象的變化是基于工具理性的結果，工具帶來的欲望和貪婪并沒有幫助老人戰勝自然，反而使老人差點葬身魚腹。值得慶幸的是老人在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后終于認識到了自然是不可戰勝的。在小說的結尾，老人孤零零的拖著大馬林魚的魚骨回到了港口。面對劫后余生他說道：“它們把我打敗了，馬諾林，它們確實把我打敗了。”[4]老人在強大的自然面前終于低下了人類高貴的頭顱。這也暗示了人類在同自然交往的過程中，工具不是人類所有的依靠。現代人要追求發展，社會要追求進步，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現代人所追求的高質量生活標準均是建立在對自然的無盡開發和利用基礎之上的，這種對生活的貪欲使得人類對自然的破壞也愈加嚴重。

現代人在面對自然時應當重新拾起人性中的“本善”。這里的“本善”體現在對生活的簡單樸素和對物質的無所貪求上，就象老人圣地亞哥那樣“他的襯衫上不知打了多少次補丁，弄得象他那張帆一樣，這些補丁被陽光曬得褪成了許多深淺不同的顏色。”[5]“窩棚用大椰子樹的叫做‘海鳥糞’的堅韌的苞殼做成，里面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泥地上一處用木炭燒飯的地方”[6]這種簡單樸素的生活態度在科技迅速發展的今天已經無處可尋。但是，人與自然的關系恰恰應當建立在這種對生活無所欲求的基礎之上。總之，現代人應當摒棄人性中貪婪的一面，同自然倡導理性的交往。

四、結語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是以海洋題材為背景的小說，但是卻從兩種不同的方向談及了人們對待自然的不同態度。通過對其進行生態的批評分析，我們可以發現這部經典文學作品中所深蘊的生態思想，正如黨圣元老師在《新世紀中國生態批評與生態美學的發展及其問題域》中所說“生態批評是生態主義，特別是生態整體主義思想指導下探討文學和自然之關系的文學批評。它要揭示文學作品所蘊含的生態思想，揭示文學作品所反映出來的生態危機之思想根源”[7]。由此可見，《老人與海》不僅具有重要的審美價值，而且具有生態教育的作用。因此，我們應當呼吁人們建立同自然的理性交往，從而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

參考文獻

[1] 史懷澤.敬畏生命[M].陳澤環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6.

[2] 海明威.老人與海[M].董衡巽等譯.廣西：漓江出版社.1987.

[3] 海明威.老人與海[M].董衡巽等譯.廣西：漓江出版社.1987.

[4] 海明威.老人與海[M].董衡巽等譯.廣西：漓江出版社.1987.

[5] 海明威.老人與海[M].董衡巽等譯.廣西：漓江出版社.1987.

[6] 海明威.老人與海[M].董衡巽等譯.廣西：漓江出版社.1987.

[7] 黨圣元.新世紀中國生態批評與生態美學的發展及其問題域[J].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0.

作者簡介：吳廣昊（1990.4-），男，濟南大學2012級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