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圍城》在它所構筑的文學世界里滲透了錢鐘書獨特的文化立場。他從對知識分子形象分析入手,挖掘其困境、弱點和沾染的精神垃圾。作者以留學歸國的方鴻漸為主要例證,從他的愛情婚姻遭遇和仕途坎坷中透視出傳統文化與西洋文明的荒謬結合;以三間大學為背景,刻畫了形形色色的知識分子的丑態,他們貧薄的思想和衰朽的人格使之難于沖破精神“圍城”,只能淪為委瑣無力的寄生蟲。錢鐘書以犀利的文化視角賦予作品深刻而豐富的內涵,使其成為不朽的篇章。
關鍵詞:錢鐘書;圍城;批判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8-0000-01
《圍城》為錢鐘書確立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小說大家地位,并以其深邃的文化內涵、機智幽默的諷刺和俏皮生動的語言享譽中外,其中,又以多層面的文化批判發人深省。錢鐘書是以他的視點來構筑這個文學世界的,他對中國傳統文化、西方文化以及二者的交融混雜進行了透辟的分析和辛辣的批判;而且將矛頭直指知識分子,在“冷嘲熱諷”中剖析這些“新儒林”的困境、弱點,挖掘出他們身上最舊的、最可憐的精神垃圾。錢鐘書把所擁有的人生經驗用詩人的神經來感覺它,用哲學家的頭腦來思索它,在事實之外配上一連串思想沉潛、寄慨深遠的哲理議論,“學人之小說”理勝于情。在別具一格的諷刺藝術中,作者犀利的文化視角熠熠生輝。
一、傳統文化與西方文明的荒謬結合
錢鐘書曾說《圍城》是“寫現代中國某一部分社會,某一類人物”,具體來說,就是寫社會中這類人物的劣根性。方鴻漸可以在歸國的客船上對瘋玩“杯水主義”肉欲游戲的鮑小姐喊著“黑甜”、“朱古力小姐”,應酬著蘇文縱,追求了唐曉芙,在從三間大學解職后,走進最終又走出孫柔嘉的“圍城”。
成功的藝術形象不僅是作品甚或作家的代表,更體現著特定的文化觀?!秶恰分兴囆g典型的第一號人物就是方鴻漸,從他的身上,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受中外文明雙重熏陶,不學無術的可憐的知識分子形象。
方鴻漸的搖擺不定根源于他對待愛情的態度是模糊的,沒有自己明確的目標和立場。他的頭腦中有著復雜混亂的愛情邏輯,使他在面對每一次愛情糾葛問題時總是不斷地做著讓自己懊悔卻又屢次重蹈覆轍的事,在真情和假意之間徘徊往返,在愛情婚姻的“圍城”中重復著走進又走出的游戲。但不論是“走進”還是“走出”都不能如他所愿,因為他的愛情是“盲目”的,他本身就不知“愿”在何處,因此也就無所謂是否“如愿”了。他自己感受到的,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面對孫柔嘉所有的不動聲色的試探和誘惑,方鴻漸以一種自以為是的坦蕩擺出一副無所謂的面目,實際上是在假裝無知中逃避這個事實。他心中并無明確的應對策略和方向,甚至不明確自己是否真心愛她,只能被動地一步步地走向她“溫柔的陷阱”。而孫柔嘉借助“外界力量”,或是陸子瀟寫給孫父的“匿名信”,或是李梅亭和陸子瀟的當場“目證”,將方鴻漸順利地推進自己的“圍城”,而他只能在萬般無奈中成就了自己和孫柔嘉,在同事的追問下用一連串的答應出賣了自己。這又一次違背意愿的決定帶給了他更大的悔恨:婚后無休止的爭吵后的分道揚鐮。方鴻漸最終的結局就是陷人到深深的懊悔和對多變的現實的萬分無奈之中。
錢鐘書也曾說,文人好名爭名只要不發展成無情無恥的傾軋和陷害,它還算得“人間喜劇”里一個情景輕松的場面。所以,作者復雜矛盾的心態造就了方鴻漸這樣一個具有矛盾性格也讓讀者產生矛盾心情的形象:似堅強,實迷茫,既善良,又騙人,既能言善道,又優柔寡斷。浸沉過西洋文明生活與文化教育的方鴻漸,自恃留學生的頭銜,依仗西洋文明的皮毛,讓自己擺出一副知識分子清高的面孔來掩蓋內心的虛無和惶恐。揭開看來,是一個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二十年無所專長卻已身中毒瘤,受西方開化文明沖擊只學皮毛生活墮落的自欺欺人的阿Q相。方鴻漸揭示了一種文化現象,傳統文化加上西洋文明,在一些知識分子身上只得到了糟粕的結合,而沒有精華的存在,兩種文明的沖突因此不會得到完美的融合,只能更加激起矛盾,從而導致了方鴻漸等新舊雜拌的狼狽相。然而,錢鐘書關于“文人好名爭名”的解釋對于對傳統文化看不起,對西洋文明盲目崇拜,卻又留戀前者模仿后者沒有主心骨的方鴻漸來說是相適宜的,他必竟只是一個在自己天地中左顧右盼的可憐角色,但對于《圍城》中另一類“高級知識分子”而言,恐怕他們的能力遠遠超過了錢鐘書“文人”的定義。
二、“新儒林”難于沖破的精神“圍城”
從對((圍城》的主題意蘊的分析來看,反映“‘新儒林’的‘類’生活,‘類’本質是作者的基本意向,但作者并不僅僅如此,更沒有忘記他們是一種社會群體存在,他們踏踏實實生活在特定的‘社會關系場’中,是復雜的社會現實塑造了他們的基本形象”。這一“社會關系場”的中心便是抗戰后方的一所國立高等學府—三閻大學。這里仿佛是紛擾人世間的一方凈土,吸引著眾多潛心學問的“學者”云集。但實際上完全不具備做真學問的氛圍,而是一個機構健全有著復雜社會關系的機關;學者也并非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式的超功利的思想者,而是被巨大的社會關系網束縛和擺布的世俗之人。錢鐘書的這一定位將知識分子的本質揭露出來,他們本是赤裸裸的粗人鄙民,處身于各種錯綜復雜的牽制中,微乎其微的知識只是一種淺薄的裝飾,必要時拿出來抵擋一陣或炫耀一番,思想深處仍是這個愚民大國普遍的生存意識。
錢鐘書以戲嚎的眼光一一打量著這些無恥頑徒的丑態,用手中的畫筆調色畫像,勾勒出一副副虛偽的嘴臉,揭示了一個個腌腹的靈魂,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催淚的喜劇。當精神的獨立,人格的獨立都喪失殆盡的時候,囚禁在文化“圍城”中的知識分子也必然在這個圖圈中逐漸喪失他們的生命力,成為委瑣無力的寄生蟲。
曾有人談到,讀罷《圍城》全書所得到的印象就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作者錢鐘書本人。可見,錢鐘書的才學、聰明、風趣在他這部小說中給讀者鮮明地呈現出來。他為《圍城》中的每一個人物都配置了一副正經的令人發嚎的假面,讀者則從他那繽紛的幽默中看到假面之后的悲涼和丑陋。錢鐘書以一個睿智的學者的目光來挖掘人性的短處,以自己獨特的反諷方式批評對西方文化重貨利輕義理的態度?!秶恰坟灤┦冀K的理性主義精神與對人生領悟的直覺與靈感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凝聚成關于中國傳統文化、現代西學乃至天命批判的議論。恩格斯曾說過:一些優秀作品雖然缺乏正面的理想,但由于它通過對顯示關系的真實描寫,來打破關于這些關系的流行的傳統的幻想,不可避免地引起對于現存事物的永世長存的懷疑?!秶恰返恼紊孰m是淡漠的,但在對腐朽的、丑惡事物的辛辣無情的嘲諷和鞭答里,我們看到了作為一個愛國、正直的知識分子對于進步和理想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它的積極的社會意義是不容否定的。錢鐘書在《寫在人生邊上》說:“人生雖痛苦,但并不悲觀?!@一信念支持著他雖然并不明確未來的路在何方,但仍然坦然面對現實的人生矛盾和永恒的人生困境。也許正是錢鐘書對人類亙古不變的真理的追求以及他徹骨的文化反省意識,才成為《圍城》持久不衰的魅力。
參考文獻:
[1] 論《圍城》的“諷刺的比喻”洛陽師范學院學報,2007年第1期
[2] 錢鐘書研究(第三輯)文化藝術出版社,1990年版
作者簡介:胡奇(1971.1-)男,重慶合川,重慶工商職業學院,校區合川辦公室辦公室副主任,小學高級教師,大學本科,教育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