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71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8-0000-01
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命名這些零散的文字,下筆之時也突然忘了是怎樣的一個開始。文章的命名是一件難事,我確實不太心儀所謂的“項目體”或“學位體”,亦不想以幾個字限制自己的思維。這些深夜的思考,是我對自身社會角色的認知,是我對人生軌跡與社會變遷的主觀闡釋,思想深度可能不夠,語言稍顯生硬,也乏微言大義。但字句皆是對自己的解剖,要知道解剖自己是一件可怕之事,所以每次讀《野草》都會半途而廢。作完之后,暫且定名為“等待黎明”吧。原因有二,其一,作此雜章,已是夜半;其二,我本不是消極的人,可當下生活確有幾分晦暗之處!
林賢治先生云:“知識分子是一群失去家園的人,也可以說是一群尋找家園的人。”其實這句話,講述的是一個過程而不是一個概念。我尚且游走于知識分子門坎的邊緣,也正在經歷一個尋找家園—失去家園—重尋家園的過程。
我生長在四川的農村,從地域來看,亦非偏僻苦寒之地。后來有機會跟不少50、60年代的知識分子談起童年軼事,才發現,我80年代末的實際生活,竟近于這些前輩的少年生活。雖已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饑荒年代,80年代末,中國農村還是有一部分人是吃不飽的,我也不例外。8歲之前,每日所食,都是三分之二的地瓜加三分之一的大米熬成的稀粥,晚飯偶爾改成玉米面團。家里有做不完的農活,可永遠是吃不飽的狀態。
在這種生存狀態下,我有些少年老成,小小年紀思考的卻是如何解決“柴、米、油、鹽……”的問題。而父母灌輸的解決方式,唯有讀書,也沒有其它人可以指點迷津,告知如何另覓出路。有幸的是,村里當是還辦了一所小學,有四個年級,兩位任課老師,一個教語文,一個教數學。到了中學,接觸了城里的小孩,才發現原來他們幼兒園可以學很多東西,小時候有書看,有玩具玩,可以挑學校,可以選老師……我才明白看似最單純地教育竟有諸多不平之處。這個階段,我僅僅是為讀書而讀書,堅信“知識改變命運”,以便盡快養活自己和家人,把肚子填飽。后來考大學,就業成為首要考慮因素,可時代不好,中國已經人才濟濟,我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走,于是毫不猶豫選擇去了西藏。就是在這種急切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心態驅使下,一個18歲的女孩子只身前往了西藏,我不勇敢,沒人替我堅強。不少人稱贊我的勇氣,只有我自己明白其實根源性的因素并非勇氣。不少人向往西藏,但是絕不會做長久的停留,而我一開始的打算,是要想扎根在那里,盡快養家糊口,盡快脫離自己原先的階層,并且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園地。
盡管一直嫌棄西藏的缺氧和極為緩慢的生活節奏,盡管這四年經歷了很多常人無法想象的苦痛和可怕的生活磨難,只是而今回想起來,那四年的磨煉同我十幾年的農村生活一樣,彌足珍貴,是我無盡的財富。隨著學習的深入、知識的積累以及老師的指點,我先前的很多想法有所改變,也不那么極端了。本科畢業,我順利地考上了公務員,與一家國企也簽了約,這兩個就業渠道對我來說都是不錯的,可我最后還是選擇繼續讀書,很多人費解,因為目前就業的形勢,大家有目共睹。這個時候,也只有我自己清楚,我考慮的就不單是物質的滿足,生活的愉悅,我開始尊重自己內心的想法,尋求精神的超脫,追求靈魂的尊嚴,有了更高的覬覦與期盼。
我一開始不太肯定“現當代文學的精髓是中上層階級的知識分子背叛家庭和父母,為底層人民代言”這一觀點。我一直認為,雖然部分中上層知識分子可能有過下鄉經歷,但也不能對貧苦農民的生活感同身受,所謂的“代言”不免有“空話”之嫌。并且,當知識分子完全淪為一個群體或一個階級的代言人時,他們的內心就徹底“流亡”了,更多的可能是焦慮。隨著書籍的閱讀與課程的展開,我開始理解自己先前的做法,也開始接受這一觀點。雖然我不是中上階層知識分子,再看看目前自己的人生選擇,感覺這一說法有一定的合理性。隨著現代化的進程、知識的儲備、人生觀的變化,我的追求已經不是單純停留在追求舒適的物質生活條件以及合理的人生規劃上,更多的,是在擔心人格得不到尊重、人生價值得不到實現,擔心自己被邊緣到社會底層,而不是不占有大部分的社會財富。我不想做這個社會的主導者,也不想做權力的占有者,而是想成為這個社會不可替代的群體,做內心強大的人,以維護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尊嚴,也是在尋找屬于自己的家園。
其實任何時代,知識分子都是一群不合時宜的人。歷史上的知識分子都在漂泊。從游學的孔子,到放逐的屈原;從顛沛的老杜,到坎坷的東坡,更無需說東躲西藏的魯迅了。記得徐文長曾有門聯一副,道是:一個南腔北調人,幾間東倒西歪屋。我初讀到時時,還因此淌下幾滴清淚。從古至今,許多知識分子在搏擊社會洪流之后,改變社會的愿望沒能得以實現,選擇最卑微的方式過活,或寫作,或回避,而不再繼續自己的“革命”,這一做法其實是知識分子自由意識和反抗意識的表現,反對權力、反對群體,乃至反對自我,這也是儒家文化和本土政治經驗孕育出的“溫順”、“折中”、“機變”的表現。他們在這些元素的沖擊中矛盾、困惑、憂慮,而與“革命”、“主流”、“意識形態”發生沖突之后,他們不得不放下先前一的切,拋棄原先的自己,開始回歸自己最初的家園。
其實,我們對于這個社會曾經擁有的那些記憶,正大量的、飛速地流失。如今,越過越富的日子里,大眾的感覺是越過越窮,于是飄往流金之地,終于成了口頭到內心的向往,或者文人們秘而不宣的方向。內心的方向是定了,現實卻無處容身,于是又生出漫無目的的漂泊感來。時代成了所有人的陷阱,生活造就時代的迷宮。然而,最為窘迫的,還是知識分子。所以我們開始懷舊,至少我是一個懷舊的人,這在某種程度上講,恰恰是割斷你與過去的真實聯系的一種方式;在這種不斷與過去短暫相遇的過程中,我們卻離真實存在過的那個真實的自己越來越遠了!唯一確定的,倒是知識分子終究要續起古已有之的弦,終究要不失文人本事,不要在思索中困惑,在奮斗中迷失。雖身在四處游,心要在一隅留,定下心來,安安穩穩地做一點關于于文字的正經事,關乎人本身的正經事!
作者簡介:李小娟,四川羅江人,上海大學古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