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剛退休時,作為過來人,妻子李靜民很能理解他的失落與不適。看到姜昆每天吃過早飯,就悶悶地坐在書房里,李靜民挺擔(dān)心:再這樣悶下去,非憋出病來不可!她把姜昆往門外推:“一個老爺們整天窩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出去與朋友聊聊吧。”
姜昆來到好友張鐵林家。他家整整一面墻的古董,觸動了姜昆。
回到家,姜昆興沖沖地說:“我準備搞收藏,這樣既能陶冶性情、傳承文化,將來又能作為財富留給女兒。”幾天后,李靜民從網(wǎng)上買回專業(yè)書籍和光碟,悄悄擺放在姜昆的床頭。鑒寶必備的紫光燈、手套、放大鏡、顯微鏡等工具也一一置辦齊全。此后,姜昆每天不是研讀鑒寶書籍,就是考證家里藏品的歷史年代,每天忙忙碌碌。
不久,姜昆將自己收藏了幾十年的瓷器和扇面出售,這些東西當(dāng)年成本不超過1000元,現(xiàn)在竟然賣出了20萬元的高價!他用這筆錢在嘉德春季拍賣會上,拍下十多尊明代萬歷年間的瓷瓶和香爐。這些成了姜昆的心肝寶貝,他吃飯睡覺都想著它們,每天要拿著放大鏡看幾十遍。這以后,姜昆熱衷于參加各種藏友會,每天都很亢奮,在他眼里,古董市場遍地都是黃金。
2011年春節(jié),姜昆不顧李靜民和女兒的反對,獨自趕去新加坡參加拍賣會,花130萬元淘了8件古董。到家第三天,央視《鑒寶》欄目向他借藏品做道具,他順便將這8件藏品帶去請專家鑒定,結(jié)果有5件是贗品,白白損失六七十萬元,姜昆沮喪萬分。
李靜民母親78歲生日那天,姜昆又去潘家園淘寶。李靜民獨自去母親家,順便拎了兩瓶姜昆收藏的法國紅酒。聽說妻子把紅酒送給了岳母,姜昆頓時面露不悅:“這是藏品,怎么能作為禮物送人?明天幫我要回來。”
一次,4歲的小外孫來家里玩,小家伙從柜子里翻出一個瓷瓶,調(diào)皮地往里面撒了一泡尿。姜昆見了,揚手要打外孫,孩子嚇得哇哇大哭。李靜民不忍心,跟姜昆吵了一架。
這兩件事讓李靜民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從姜昆迷上收藏后,變得有些不近人情,生活似乎也變了味。短短一年多時間,姜昆耗資400多萬元,淘回了200多件藏品。他將全部激情和精力投入收藏,卻忽視了親情和家庭。從那以后,李靜民將家里的存折和銀行卡鎖了起來,不再讓姜昆自由支配。
不久,姜昆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聲稱自己要出國,想把幾樣藏品低價轉(zhuǎn)賣給他。姜昆心動了,他與這位朋友有十多年的交情。于是,姜昆向女兒借了70萬買了朋友的8件藏品。兩天后,姜昆瞞著妻子,帶著這幾樣寶貝來到故宮博物院前院長葉佩蘭的家里,請他鑒別。葉老一一過目后,面色凝重:“這幾樣全是贗品。”
姜昆趕緊撥打朋友的電話,朋友已經(jīng)出國了,手機關(guān)機。姜昆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李靜民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又氣又急,抓起一只瓷瓶摔在地上:“這些假東西你還留著干什么?”她又要摔第二個,姜昆心疼地搶過來,說:“我姜昆收藏的東西哪怕是贗品,過幾十年也有價值。”姜昆帶著幾件贗品住進了母親家,與李靜民鬧起了分居。
3天過去了,姜昆遲遲沒有回家,李靜民難以釋懷:30多年的夫妻了,一路走來恩恩愛愛,晚年退休了,為了一堆瓶瓶罐罐,卻有了裂痕。李靜民來到女兒家,無意中從女婿口中得知了姜昆向他們借70萬買“寶貝”的事。
李靜民含淚對女兒姜珊說:“我看你爸走火入魔了,在他眼里,收藏比什么都重要!”姜珊也覺得父親的做法有些過分,但為了平息母親的情緒,她還是站在父親的角度說話:“爸可能沒意識到自己的做法給你帶來的傷害,我會勸他以后在收藏方面要把握好度。”
送走母親,姜珊立即趕赴奶奶家,只見父親坐在陽臺上黯然神傷,兩鬢的白發(fā)似乎又多了許多。
姜珊勸道:“爸,你回家吧,向媽說幾句好話,她的氣就會消了,你總待在奶奶家不是個事。”姜昆就勢跟女兒回了家。
一天,姜昆在儲寶室用綢布逐一擦拭古董,突然感覺頭昏眼花。他想喝杯茶提神,可茶沒泡好,頭暈驟然加劇,趕緊靠在沙發(fā)上。李靜民用血壓計一量,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姜昆的血壓達到了180!
姜昆的身體狀況也讓女兒擔(dān)心不已:爸爸最尊重葉佩蘭爺爺,是不是請他開導(dǎo)一下爸爸?
幾天后,葉佩蘭受邀來姜昆家做客,與姜昆寒暄幾句后,他就將話題往收藏方面引:“老弟,我要勸你一句,你的收藏?zé)嵩摻到禍亓恕_@些年,常有人拿著藏品請我鑒定,90%以上都是假的。現(xiàn)在的收藏市場好比擊鼓傳花,你傳給我,我傳給你,最后接花的人慘不忍睹。”
葉老是收藏界的權(quán)威,言語字字珠璣,姜昆的心被震撼了,他開始以理性的目光審視收藏行業(yè)。在李靜民的幫助下,姜昆的生活回到理性的軌道上,他將很少一部分精力用于收藏,僅僅將收藏當(dāng)做點綴晚年生活的愛好。他開始擠出大部分精力編寫《中國曲藝史》。忙里偷閑中,他會陪李靜民購物、走親訪友;女兒女婿出差,他和李靜民會去接送小外孫上下學(xué)……退休后的日子變得有滋有味起來,姜昆的心也云淡風(fēng)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