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洋,楊蓮娜
(安徽財經大學a.國際經濟貿易學院;b.商學院,安徽 蚌埠,233030)
大豆是中國開放最早、最完全的農產品之一。當前,中國大豆的自給率已經不足20%,進口來源地主要集中在美國、巴西和阿根廷三國,中國作為世界首位的大豆進口國,大豆產業鏈條卻完全由跨國糧商控制,中國在國際大豆貿易市場上的地位相當被動。大豆產業關系國計民生,日益嚴峻的大豆市場形勢使得對其進口安全問題的研究意義重大。然而,現有的國內外學者對大豆進口安全問題進行的專門研究卻很少,他們對大豆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國外學者的研究多集中在產業競爭力、貿易保護主義與自由化、相關國家的產業安全分析與測度等方面。Houck等認為耕種面積和產量是決定大豆生產的關鍵性因素,政府則主要是通過調整存貨和生產補貼等措施來影響大豆的價格和耕種面積[1]。關于農產品的貿易保護,Fischer Ronald和Pablo Serra研究認為政府應制定最小標準,即使之表面是非歧視性的,也具有貿易保護效果,這一理論同樣適用于大豆產業[2]。就貿易競爭力而言,Erik Dohlman等從生產成本和出口競爭力的角度比較分析了美國、巴西和阿根廷三國的大豆貿易情況,研究結果顯示,美國大豆不具有生產成本方面的比較優勢,但在運輸成本、價格控制、交易費用等方面優勢明顯[3]。
與之相比,中國學者對大豆產業的研究則更多地集中在對危機形成的原因分析、產業安全分析、振興本土產業的理論指導等方面。關于形成當前中國大豆困境的原因,李麗等人指出,隨著中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對大豆的直接消費和衍生消費需求不斷增加,而且本土大豆播種面積有限和單產難以提高的影響使得進口大豆增加;除此之外,不加限制地進口、定價權的缺失、跨國糧商的打壓等也是造成困境的主要原因[4]。張光輝、崔瑞娟利用波特的產業國際競爭力“鉆石模型”,并考慮大豆加工行業的特殊性,對該行業的安全狀況進行了評價。模型的變量主要包括大豆的供求、產業組織競爭、外資控股率、國家政策以及相關產業的發展。評價結果表明,中國大豆產業安全偏向于較高風險[5]。關于中國大豆產業的振興措施,鄭小梅認為只有加大政府對國內大豆產業的支持力度,合理規劃整個產業鏈,建立完善的大豆期貨市場,加強大豆市場信息系統建設,才能增強中國大豆產業安全和在國際大豆定價方面的話語權[6]。
綜合來看,現有對大豆產業的研究多是從維護安全、提升國際競爭力等角度出發,而且,由于近年來中國大豆產業形勢愈加嚴峻,此項研究又多集中在對大豆危機的成因和對策分析上。可以說,這些研究的視角相對比較固定,而基于進口增長的大豆產業安全分析則較為鮮見,所以,本文從中國大豆產業的進口安全方面進行研究,以彌補這一不足。
進口量的波動是影響大豆進口安全的重要方面。由于中國耕地面積有限,種植大豆的比較效益又偏低,加之進口廉價大豆的沖擊,中國本土大豆產量已經開始出現萎縮。與此同時,國內基于豆油、豆粕等大豆副產品的需求使得大豆嚴重短缺,供需缺口因此越來越大。為了緩和這一矛盾,中國被迫向國外進口大豆,但進口量的短期波動也影響了國內大豆的供需平衡。
FAO(聯合國糧農組織)相關數據顯示,中國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豆生產國和出口國,大豆的產量一直以來都比較平穩,大體在1 000萬噸上下徘徊。但這一形勢從1996年開始便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中國由大豆的凈出口國變為凈進口國,且進口數量一路走高。而且從那之后,巨大的國內大豆消費使得大豆進口量逐年攀升。從數據來看,1999年中國大豆進口量突破1 000萬噸大關,2012年已經接近6 000萬噸的高位。
為了增強進口安全評估的有效性,本文運用波動系數λ來衡量大豆進口量的短期變化情況,具體的計算公式為:

其中,Yt表示t時期各年大豆的實際進口量,Yft表示t時期大豆進口量模擬的趨勢值。λ的絕對值表示經濟變量的穩定程度,穩定性與數值大小呈反比,即數值越大,穩定性越差;數值越小,穩定性也就越好。
通過運用趨勢分解方法(HP濾波法)對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量數據進行擬合,根據大豆的實際進口量和預測值,結合公式(1)計算出進口量的波動系數(具體見表1)。計算結果顯示,1996年到2012年中國大豆的進口量波動系數的最大值在1996年,為-5.989;最小值在2004年、2005年,為±0.003。可以看出,中國大豆進口數量存在一定幅度的波動,穩定性較差。

表1 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量波動系數
價格是商品供求的風向標,它的高低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反映供求的多寡,也是影響進口安全的重要因素之一。世界上除了中國之外,包括美國、巴西和阿根廷等大豆主產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種植的都是轉基因大豆。轉基因大豆抗病能力強,產量和出油率相對較高,比較優勢明顯,所以中國市場更傾向于選擇進口大豆。然而,中國對進口大豆的定價缺乏自主權,大豆的定價主要是基于美國芝加哥期貨交易所(CBOT)的大豆期貨價格,然后再加上一定的升貼水得到的。因此,美國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大豆期貨價格的波動將會直接影響到中國進口大豆的價格。從數值上看,1996年到2012年,國際市場大豆進口到岸價格波動明顯。其中,1996年到2004年,大豆價格一直在低位徘徊,多數年份每噸都在300美元以下,但從2006年開始,大豆的價格便開始波動走高,到2012年,大豆的價格已經達到了591.4美元/噸的高位,是最低年份(2001年)的3倍多。
這里,通過運用HP濾波法將各實際價格進行擬合得到相應的預測值,再結合公式(1),計算得到大豆進口價格的波動系數(具體見表2)。由表2可以看到,大豆進口價格波動系數的最大值出現在2008年,為0.273;最小值出現在2007年,為0.022。相比較進口數量的波動而言,價格由于會受到各種因素的綜合影響,它的波動就更為明顯,總體來看,所考察年份的進口價格波動顯示其穩定性較差。

表2 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價格波動系數
大豆對國際市場的依賴程度,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研究,分別是大豆的進口依存度、進口市場集中度和貿易競爭力[7]。
大豆的進口依存度是指一定時期內(通常是一年)大豆進口量占大豆總需求量的比重。進口依存度越高,風險越大,安全性越差。一國的進口依存度與其自給率是一個相對的概念。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依存度見表3。由表3可知,中國大豆的進口依存度總體在不斷增長,1996年的進口依存度僅為0.159,到了2009年,進口依存度就超過了0.8,達到0.847,顯示出很高的對外依賴水平。

表3 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依存度
當前,全球大豆總產量的九成以上都來源于美國、巴西、阿根廷、中國和印度五國,余下產區主要在美洲、東歐、東南亞一些國家。
本文用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指數)來衡量中國大豆進口的集中度水平。該指標是指所有(由于中國大豆進口來源國家數目眾多,且除美國、巴西和阿根廷三國外所占的份額都非常小,所以本文權衡比較選擇了具有一定代表性的四個國家)進口來源國各自所占的進口份額的平方和。HHI值在區間[i/N,l]上,其值越大,則市場集中度越高,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Xi表示中國大豆進口來源國中排在第i位的規模;X表示中國大豆進口市場總規模;Si表示中國大豆進口來源國中進口規模排在第i位的占有率;N表示中國大豆進口來源國的總國家數。
表4為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市場集中度HHI指數。由表4可知,自1996年開始,中國大豆進口的集中度呈現一定幅度的波動,但總體水平一直較高。從各年的HHI指數來看,每一年都在0.3以上,最高值的出現年份在1997年,為0.700,平均值高達0.397。

表4 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市場集中度指數
貿易競爭力指數,即TC指數,是衡量一國總體或各產業貿易競爭力水平高低的有效工具。具體測算方法為一國進出口貿易的差額占進出口貿易總額的比重,即TC指數=(出口額-進口額)/(出口額+進口額)。該指標作為一個與貿易總額的相對值,剔除了經濟膨脹、通貨膨脹等宏觀因素方面波動的影響,即無論進出口的絕對量是多少,該指標均在-1與1之間。其值越接近于0,表示競爭力越接近于平均水平;指數為-1時,表示該產業只進口不出口,越接近于-1,表示競爭力越薄弱;指數為1時,表示該產業只出口不進口,越接近于1,則表示競爭力越大。
表5為1996-2012年中國大豆貿易競爭力指數。由表5可以知,雖然過去中國一直是大豆的凈出口國,1996年是中國轉變為凈進口國的第一年,當年大豆進口的數量僅為227萬噸,但是中國大豆產業的貿易競爭力指數卻一直為負數,其中僅1996年和1997年高于-0.9,但其數值也都分別達到-0.845和-0.879。1998年以后,大豆產業TC指數由-0.915一路低至2012年的-0.995。

表5 1996-2012年中國大豆貿易競爭力指數
本文結合中國大豆產業的具體情況,將大豆的進口安全評價分為三個準則層,并依相關性原則選取相應的指標,然后對各指標設置合適的權重。具體來說,對準則層的評價,可以將其具體量化,依安全水平由低到高,將其劃為五個分值區間,對應的安全級別也歸為五類,詳見表6。

表6 進口安全評價標準級別和分數區間設定
根據相應評價指標的數值(由于波動系數會有負數,因此這里取絕對值)大小,將進口數量波動系數、進口價格波動系數、進口依存度、進口市場集中度和貿易競爭力指數分別按照各自的具體情況,并結合均衡配比的原則,對其進行區間劃分,并依據影響進口安全的嚴重程度由大到小賦以0~100不等的分值,詳見表7。
由前文所設置的進口安全評價標準,根據各指標的具體數值和權重,再結合取值范圍,可以計算得出1996年到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安全的評價基本結果,詳見表8。

表7 進口安全評價標準具體取值

表8 1996-2012年中國大豆進口安全度評估
從評價結果來看,1996-2012年的17年間,中國的大豆進口安全主要表現出兩個級別:一般風險和中等風險,其中存在中等風險的年份數為4年,而存在一般風險的年份數為13年,存在風險的年份比例高達100%。另外,從表中數據還可以看出,很多存在一般風險的年份其分值都接近臨界值40,因此可以認為,中國大豆的進口安全總體上是具有一般風險的,而且如果不注意控制和調整,風險系數將會越來越大,會由一般風險向中等風險甚至危機狀態轉化。
要保證中國大豆的進口安全,就必須通過逐漸降低對進口大豆的依賴,拓寬進口渠道,建立進口預警體系等措施來解決。
當前中國進口的大豆有90%以上來源于美國、巴西和阿根廷三國,這表明中國大豆的進口市場集中度水平很高。進口來源過度集中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上述國家發生動亂,或與中國產生較大的貿易摩擦,那么大豆就很可能會作為籌碼,限制甚至斷絕對中國的出口,這樣勢必會對嚴重依賴進口大豆生存的中國造成嚴重的打擊。所以在目前這種情況下,要多和世界上其他大豆產國保持良好的貿易往來,盡可能提高從這三國之外的國家進口大豆的數量。多元化的進口渠道,在一定程度上會降低對相關國家的依賴,保證己方的相對安全。與此同時,保證本國大豆的一定產量也是必要的。
大豆的定價話語權之爭,是一個包括產業、金融、貨幣等實力在內的綜合競爭[8]。中國一直是大豆的生產和消費大國,作為全球第四位的大豆生產國和第一位的大豆消費國,中國本應具有絕對的大豆價格話語權,但是現實情況卻與之極不相稱。國際大豆的價格大起大落,中國方面只能被動接受,而無權掌控,定價話語權的嚴重缺失使得中國方面經常會遭受不可預估的巨大損失。對于如何解決該問題,學者程國強認為,要在人民幣逐步國際化的基礎上,發揮中國國內巨大市場需求的戰略資源作用,以及南北市場交匯、東西市場24小時交易的區位優勢,籌建與紐約、芝加哥和倫敦等交易中心競爭的全球大宗商品交易中心。此外,中國應形成大豆自主價格體系,整合市場。以食品安全為營銷手段,提高中國大豆在國際市場中的競爭優勢。
2004年的那場空前的大豆進口風波使得中國意識到建立及時、有效的行業預警體系的重要性。所謂行業預警機制,即通過對重點、敏感產品進出口數量、價格等重要參數的監測,分析其對國內產業的影響,發布重要產業受到實質性損害、威脅或阻礙發展的預警,為提高產業競爭力提出應對方案[9]。預警機制建立并有效運行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需要完備的國家配套政策,國家通過對市場和行業的形勢進行分析,根據價格、數量等指標的可控度選擇針對性的干預措施,諸如進口控制、鼓勵進口或者采取包括反傾銷、反補貼和保障行為在內的貿易救濟措施。大豆關系國計民生,在國民經濟中的戰略性地位日益顯著,所以對它的進口預警體系建立就更加是當務之急。具體來看,可以采取的措施有:對大豆進行戰略儲備,作為大豆危機時的應急之需;改善和加強進口信息情報體系,要求有關機構,如大豆行業協會準確迅速地掌握可能出現的進口危機動向,制定緊急狀態下的大豆進口計劃;充分把握和評價各種緊急進口對策對國家經濟安全的影響,建立多層次應急國際合作機制,等等。
隨著經濟全球化和貿易自由化進程的日益深入,全世界各國在國際貿易的聯系下互通有無,國家間的關系也越來越緊密了。但是,基于各國本身的利益考慮,貿易摩擦和爭端也頻頻顯現,其中尤以發達國家實施得最多。當前,貿易摩擦愈演愈烈,貿易摩擦的數量居高不下且還在呈增長趨勢;貿易摩擦的領域逐步由傳統市場擴散到新興市場;貿易摩擦的范圍不斷擴大,由單個產品發展到整個行業;貿易摩擦直接誘因越來越向多樣化發展。大豆作為中國開放度很高的農產品,因此對國際市場的過高依賴潛在的威脅巨大,保障其進口的絕對安全就顯得尤為重要。因此,中國必須要注重與主要貿易伙伴之間的協調,建立制度化的對話和磋商機制,確保大豆進口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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