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管理體系與海員文化心理

馬炬　賀益雄

【摘要】海員在船公司安全管理體系（sMs）運行過程中至關重要。相對于歐美或菲律賓海員而言，人們認為中國海員不太尊重規則和過程管理而不太適應安全管理體系；英語能力方面存在差距造成與國外船東及Psc檢查官交流障礙、體系運轉不暢并影響其在勞務市場的競爭力；缺乏服從意識和符合體系要求的工作習慣，對體系運行不利：社會對海員職業的評價不高造成海員職業忠誠度低，影響體系有效運轉。

【關鍵詞】海員 安全管理體系運行 過程管理

【中圖分類號】F5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5158（2013）04-0448-02

自國際海事組織（IMO）于1993年以大會A.741（18）號決議通過（國際船舶安全營運和防止污染管理規則》一簡稱（國際安全管理規則》或ISM規則，并于1994年納入經修正的1974年國際海上人命安全公約（sOLASl974）第九章“船舶安全營運管理”之中以后，該規則成為具有法律約束效力的強制性規則，為船舶安全營運和防止污染提供一個國際性的管理標準。其目的要求航運公司和船舶實施ISM規則，建立安全管理體系（SMS），規范公司對船舶的安全管理和加強船舶的自身管理安全行為，以保證海上安全，防止人員傷亡，避免對環境，特別是對海洋環境造成損害以及對財產造成損害。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與世界的聯系越來越緊密，海上運輸增長迅速，海員隊伍迅速擴大，我國從事海運業的船員已達約60萬人。

時至今日，所有航運企業均已建立安全管理體系，海員作為船公司安全管理體系在船上運行的主體，對體系是否有效運行起著關鍵作用，體系是否有效運行依賴船員在船上的表現。盡管世界上絕大部分公司的安全管理體系運行都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然而實際工作中中國海員運行安全管理體系不盡如人意地方相對較多，也有其特點。據筆者2012年在幾艘商船上做的針對中國籍海員的62份問卷調查中，認為船舶安全管理體系有效運營的只有11人，小于兩成；認為沒有有效運行是38人，占近六成；回答不清楚的13人。盡管體系有效運營的重要性是無需置疑的，但是國內外有關體系在船上是否有效運行的研究，其原因的深入研討卻頗為鮮見，基本處于空白狀態。本文試圖從中國海員特點出發探討中國海員執行體系文件的不足。

除體系運行中普遍存在“兩張皮”等現象外，由中國海員具有的特點造成的影響包括：

一中國海員在管理傳統文化方面不尊重規則，不重視過程造成的影響。中國傳統文化適應性強、靈活性強，但靈活性強的結果是，在管理中制度往往不受重視，即使在執行時也常因所謂的特殊情況而被放棄，制度的作用被弱化，只能依賴于“人治”m。領導者能力影響巨大，就船舶管理而言，同一艘船在不同的船長管理下可能差別甚大。而西方文化則是以制度為基礎，企業管理講究原則、追求效率，領導者的能力也很重要，但不如中式管理那么具有決定性。中國人看待規則更多地表現為一種帶有濃郁感情色彩的規則，認為合乎感情者才合乎規范，感情被置于衡量標準首位，而規則在其次。而西方人將規則視為企業對內管理與對外經營所應遵循的正確法則，而感情則被相應地視為一種不成熟、不理陛、不規范的思維方式與處事原則。這種思維方式與處事方法直接導致了中國船員對待事物只求能實現完成任務的最后結果，而忽略完成任務的過程，直接導致完成過程不規則。很多船舶管理者只關心手下是否完成任務，而不關心任務的完成過程，很多生產過程不遵守體系規定，甚至違反規定后“補”一些記錄作為“證據”證明自己按體系規定執行了操作。在西方人看來，船上有相關操作細則、指南和規定，只要有相關記錄和報表，那么違反體系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即使有這種懷疑在沒有比較明顯的證據之前是不會隨便否定，一旦發現情況屬實，那是一種性質惡劣的錯誤甚至犯罪。中國人卻認為只要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違反規定是不要緊的，“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現代安全營運管理活動通過過程來展開，安全營運管理目標也要通過對系統內部各過程的控制來實現。安全管理體系將安全營運管理活動分解為若干個過程，使影響安全的各項活動過程都處于人的監控之下，并排除全過程所有階段中導致不符合規定的因素。要求每一個公司和船員能識別、管理其過程網絡和接口，以保證安全質量，這就是過程監控原理。它要求管理者轉變觀念，從只著眼于過程結果轉到重視管理過程本身上來，以過程質量確保安全質量。ISM規則具體地應用了過程監控原理，它所制定的13個條目內容上形成了一個閉式的安全管理環，這一管理環科學揭示了船舶營運安全形成過程的特有客觀規律，構成了SMS的各類要素，并把這些要素分解為若干活動過程，通過編制與實施程序文件、安全管理手冊監控這些過程，使SMS有效運行。通過過程的分解，也將最終安全目標分解為各過程的具體目標，并進行監控，防止出現不安全情況，不使不安全情況進入下一過程，以中斷事故因果鏈，實現過程安全，確保最終目標的實現，部分中國船員這種不重視過程的習慣不適應以西方人為主制定，代表現代先進管理技術的安全管理體系，應予以糾正。

二英語能力的差距造成完成體系要求的各種報告時表現不佳。中國船員英語能力不足，是一個“硬傷”。以前大部分中國海員聽說讀寫能力都較差，而新一代受過良好教育的中國高級海員聽說能力已經有長足進步，能滿足工作需要。而讀寫的能力滿足一般的工作需要也問題不大，但是寫一些要求比較高的報告，不僅要求能表達相關意思，而且要求用詞準確恰當甚至要有一點出彩，則只有少部分能做得到。和菲律賓或者印度等英語國家船員相比差距甚大，于他們而言英語和母語一樣熟悉。世界上絕大部分雇傭外籍船員的船東或船舶管理公司使用英語作為工作語言，使中國海員不僅在市場競爭中處于劣勢、在工作中即使付出巨大努力也得不到承認，而且在執行安全管理體系、和公司打交道時往往不甚流暢。這方面印度船員做得比較好，有艘船本來是外籍船長，船東不滿意換成了中國船長，另加派一個印籍船長跟船，類似指導船長。印度船長在整個航次中基本沒和中國船長船員有交流，進出港也沒有上過駕駛臺，就是看看中國船長干了些什么，再關起門來寫報告。報告寫得非常漂亮和有文采，使人一看就覺得中國船員所干的工作取得的成績都是在他指導下完成。反觀中國船長完成全部工作，寫的報告卻簡單無吸引力，留給公司的印象就不同。由印度籍資深船長輪機長管理的航運公司、船舶往往各種報告十分完備和齊全，盡管其做的實際工作不見得有多好。國際上很多航運公司、船級社、引航公司甚至政府機構聘用數目眾多的印度籍人士，不可否認的原因是他們的語言優勢。問卷調查中有近八成的人表示中國海員的英語水平不及印度及菲律賓船員。在與PSC檢查官交流、回答有關問題時同樣存在不少障礙，甚至由于船舶主要干部存在英語困難而被開出不合格單。

三傳統文化的影響。中國海員深受傳統文化熏陶，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使得中國海員比較勇于承擔責任，工作積極主動性較高。但是受傳統文化“以家治國”思想的潛移默化作用，家天下思想觀念意識濃厚。中國傳統的社會結構是以皇帝一皇家一皇族為中心建立的，人與人之間的遠近親疏可以說是涇渭分明。人與人交往，做什么事情首先考慮到的是對方和自己關系的遠近，再考慮事情的實際情況。這種思想反映到船上就是以部門國籍地域戰友畢業院校等為紐帶形成各種海員非正式團體，這種團體利用恰當可以發揮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對體系的有效運行很多時候都起著負面作用。一些全中國海員配備的船舶上，駕機關系往往不盡如人意，根本原因就是部分船員把自己的部門看成是“一家”，另外一個部門是“另一家”，造成部門分隔因而極大影響體系有效運行。調查中認為船上駕機關系良好的為17人，27.4%，認為一般的22人，占35.48%，回答不好的競有23人，占37.1%。還有“父母在，不遠游”的思想根深蒂固，也在一定程度上異化了海員這個職業地位。

四服從意識與思維習慣的影響。傳統政治體制造成部分海員特別是國有大中型企業員工服從和服務意識較差，年齡稍大的中國國有企業普通船員很難適應國外船東等級森嚴和工作絕對服從的管理方式。工作方法方面很多中國船員盡管工作出色，卻沒有事先進行計劃、工作之前完成checklist（檢查表），簽發各種許可證、工作之中嚴格遵守各種規定、做完工作進行記錄的習慣，而SMS要求“Do what you should do，recordwhat you have done（為應為之事，記所為之事）”。鑒于目前航運界的實際情況，很多公司的SMS不同程度存在一個問題：由于要通過內審外審，取得DOC和SMC及通過中間審核，換證審核等，盡管體系的最終目的是實現安全環保健康，船東在體系運行的過程中首先面對的卻是船級社/船旗國主管機關/Psc檢查等，而這些檢查很多集中于各種記錄的檢查。不通過這些檢查，船公司無法取得相關資質進入航運市場，因此做好各種記錄、報表顯得更為迫切。有些公司的安全管理體系甚至已成為紙面報告體系，即使有部分工作沒做，各種記錄也須完整，以應付體系內審外審及各種檢查。首先是沒有做記錄的習慣，加上英語水平相對不足，使得不少中國船員完成記錄和報表的情況不太理想，因而不太適應安全管理體系要求，減低中國船員“執行體系”的能力。

五船上生活條件艱苦，船員社會地位偏低，社會對船員的整體評價不高，造成中國海員工作積極性不高，體系運行結果也就大打折扣。菲律賓船員替國家賺回外匯，是民族英雄，每次回家都是凱旋。印度高級船員是高尚職業，收入可以在國內過上貴族般的生活，可以住別墅，請仆人。寂寞時帶上家屬一起航行也可以。到目前為止，在政策上中國船長輪機長帶家屬上船已有可能，但受各種條件限制特別是船公司不太積極，至目前止還是很少有船員能帶家屬上船隨船生活。船員工作生活環境相當艱苦且有極端性變化特點：船舶搖晃且有長時間的噪音；性別單一人際交往較少，人際關系冷漠；飲食單調，蔬菜淡水缺乏；工作繁重，休息時間短，臟累活多；活動空間狹小充滿難聞的油漆等異味；頻繁變化的氣候條件等特點加上國內沿海城市工資水平提高迅速，船岸收入差距已不如以前明顯，社會對海員職業的評價趨于負面。海員職業除了在中西部農村對年輕人還有一定吸引力以外，在沿海大城市已經很少有年輕人愿意加入這個行列。據沈關寶等2003年的統計，在被問及“如果讓你重新選擇，您是否還會選擇海員這個職責”有六成左右的海員對于自己海員職業的選擇都持否定態度，明確表示“不會”。據筆者2012年在船上做的62份問卷調查中，有49人表示海員不是好職業，如有機會將轉行。中國海員對職業的忠誠度和投入程度不高，不少人是迫于生活的各種壓力來從事海員職業，對中海集團和中遠集團這兩家中央海運企業的調查發現，他們企業海員的流失率一直非常大，被戲稱為“海員的搖籃”一一海員成長了、技術成熟了就離開了。不少海員抱著臨時觀念和應付的態度來工作，對公司安全管理體系的執行主動性不高，體系運行效果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結束語：海洋經濟和海洋政治對中國越來越重要，中國的經濟發展和國防離不開大量海員，而海員是體系運行的重要組成部分，發現與研究中國海員在體系運行中的不足，有助于找到培養高素質的船員隊伍、促進船舶體系有效運行的方法，以不斷提高其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加快實現ISM規則的目的，確保海上環境、生命財產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