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明
摘要:批判性是政治經濟學與生俱來的特性。理論的批判性是由客觀對象的批判性決定的,反映對象本身的新陳代謝是自我批判,對其他對象的批判是對他批判。資產階級古典學派也具有這兩種批判性,但彼此沒有聯系、都不徹底。馬克思批判地繼承的古典學派的合理內核也包含這種批判性,并將它發揚光大,將對他批判與自我批評聯系起來,轉化為全面的科學批判。我們今天仍應繼承馬克思批判性這一科學遺產,特別是對他批判。
關鍵詞:政治經濟學;批判性;古典學派;馬克思
中圖分類號:F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2674(2013)06-087-06
科學批判,是理論創新發展的動力和方法。資產階級學者在創立政治經濟學的時候,就賦予它一定的批判性。隨著有限的批判性的消失,資產階級古典學派也就走向破產了。馬克思主義的政治經濟學繼承這種批判性,將它發揚光大,從而建立了系統的科學體系,拓展自己的影響力。在當代,充分地張揚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這種科學批判性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一、批判性是政治經濟學與生俱來的特性
眾所周知,馬克思的《資本論》具有鮮明而強烈的批判性。殊不知,資產階級古典政治經濟學在其初期、成熟期也具有一定的批判性,只不過各個時期的批判對象和深度、方式各有不同。
在古典學派活躍和興盛的時期,社會經濟的重心雖已從流通過程轉向生產過程,但重商主義仍然有巨大的影響,所以必須對它進行批判。而資產階級“把土地所有權變成荒謬的東西”,也必然遭到土地所有者的反抗,為此,也必須對他們進行批判。當然,能夠這樣做是因為這個時候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階級斗爭還處于潛伏狀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資產階級和土地所有者階級的矛盾。
為了產業資本家的利益,初期的古典經濟學根據經濟發展狀況及其重心的轉換,深入生產過程內部,研究隱藏其中的規律,因而這是批判地創立新的理論。馬克思說:“真正的現代經濟科學,只是當理論研究從流通過程轉向生產過程的時候才開始。”為此,它就要論證商業必須服從工業,批判已經過時的重商主義。馬克思肯定地說:“現代經濟學不斷與貨幣主義和重商主義作斗爭。”
隨著發展階段的上升,工場手工業向機器大工業發展,社會總資本在規模擴大的同時,有機構成也迅速提高,但土地所有者卻不斷地提高地租,大大影響了工業資產階級的積累。因此,為了大工業資產階級的利益,成熟期的古典經濟學還要進行兩方面的批判:一是批判土地所有者的不合理收入,及其自我辯解;二是批判已經不合時宜的先前的古典經濟學理論,以進一步地深化和拓展研究,因為先前的理論已經不符合已經轉型了的資本運動的需要。這樣看來,這個時期的批判對象已經有所變化:一方面,是從貨幣主義者變成土地所有者,另一方面,是批判自己的前輩。相對而言,前者是一種“對他批判”,后者則是一種“自我批判”。與此相適應,批判的方式和深度也有所不同,對他批判比較犀利,自我批判則主要表現在理論的創新和超越上。古典政治經濟學的批判并非始終全面自覺地實施這些批判,而是由不同時期的經濟學家按照不同發展階段的需要而部分實施的。
斯密作為工場手工業時期的經濟學家,在發展配第提出的勞動價值論的同時,批判了重商主義。后者以流通過程為對象,并且只是簡單地描述流通過程的現象,這種方法當然不能從根本上說明資產階級發財致富的秘密。而以斯密為代表的古典學派則將研究的視野深入到生產過程的內部,并且已經開始有了一定的抽象分析,連馬克思也稱之為“生理學研究”。這樣從對象到方法的批判當然會導致對理論內容的批判。正如馬克思所說:“把商品歸結于二重形式的勞動,即把使用價值歸結于實在勞動或合乎目的的生產活動,把交換價值歸結于勞動時間或相同的社會勞動,是古典政治經濟學一個半世紀以上的研究得出的批判性的最后成果。”顯然,正是因為有科學研究的批判,對重商主義的批判才是有力的、有效的。
批判使斯密理論具有一種擴張力,顯示了處于上升階段的資產階級的革命性。在斯密看來,地租和利潤一樣,是剩余價值的一部分,實質上是資本家利潤中的扣除部分,這實際上已內在地包含對土地所有者的批判。他甚至還批判土地所有者的懶惰和無知。但是,受當時并不典型、不成熟的經濟發展階段以及資產階級狹隘眼界的限制,斯密的研究并不真正科學,也沒有意識到批判對理論發展的重要作用,并且不能自覺地反映過程發展的自我新陳代謝,因而不能通過自我批判解決他的“內在觀察法和外在觀察法之間的矛盾”跖,反而形成雙重而自相矛盾的規定。其批判性的不全面、不自覺、不科學和不徹底,限制了其理論本身的科學性。
隨著資本主義進入較為發展的階段,經濟增長方式發生根本的轉變,要求資產階級加速資本積累以利于在新的技術基礎上轉型發展。但現實的社會關系卻是地租不斷增長,嚴重限制了工業資產階級的擴張和積累能力。顯然,建立在工場手工業發展基礎上的并且充滿矛盾的斯密的理論,已經無法適應新時代產業發展的要求,所以必須加以批判。因而這個新經濟時代的理論家,一方面要深入研究工業轉型發展的真正原因,另一方面要解決面對的現實阻力。為此,以李嘉圖為代表的成熟期的古典學派,主要進行兩個方面的破和立:一是超越先前的理論,批判、克服斯密理論中特別是價值理論的明顯矛盾,將它推向深入。這種批判重點在修繕基本理論,實際上也涉及對庸俗經濟學的批判。顯然,這屬于資產階級經濟學的“自我批判”。二是對當時相當猖獗的土地所有者及其理論進行深入批判,這是“對他批判”。
李嘉圖所處的時代是機器大工業開始發展、商品生產更加發達的時代,這決定他所要研究的是大工業和自由競爭基礎上的資本運動。這就意味著他的研究對象比斯密更加典型。他批判了斯密的二重化方法,批判斯密的二重價值論,堅持勞動是創造價值的唯一源泉。馬克思認為:“李嘉圖著作……包含著他對以往政治經濟學的全部批判,他在這里同亞·斯密的貫串其全部著作的內在觀察法和外在觀察法之間的矛盾斷然決裂,而且通過這種批判得出了一些嶄新的驚人結果。……它們簡明扼要地批判了那些連篇累牘、把人引入歧途的老觀念,從分散的各種各樣的現象中吸取并集中了最本質的東西,使整個資產階級經濟體系都從屬于一個基本規律。”盡管李嘉圖不能合理地處理好基本規律與發展的現實之間的差別,但這也表明他已經注意到基本理論聯系實際的必要性。
李嘉圖對斯密的批判是建立在政治經濟學基本理論的基礎上,因此,對同時代的庸俗經濟學的錯誤也有直接或間接的批判。馬克思說:“古典經濟學把利息歸結為利潤的一部分,把地租歸結為超過平均利潤的余額,使二者以剩余價值的形式一致起來”,這樣,它就把庸俗經濟學所尊崇的“虛偽的假象和錯覺,把財富的不同社會要素互相間的這種獨立化和硬化,把這種物的人格化和生產關系的物化,把日常生活中的這個宗教揭穿了”。顯然,這是對庸俗經濟學的間接批判。
李嘉圖對土地所有者及其理論的批判更加激進。馬克思指出,李嘉圖“證明,土地的私有制……是一種完全多余的、同現代生產的整個制度不相容的關系:……他證明,地主的利益是同現代社會的其他一切階級的利益相抵觸的。”這與當時土地所有者的無恥辯解有直接關系。例如,馬爾薩斯在19世紀20年代初期,“曾維護這樣一種分工:讓實際從事生產的資本家承擔積累的任務,而讓……土地貴族、領受國家和教會俸祿的人等等承擔揮霍的任務。”因此,對工業資產階級及其理論家當然要加以批判。由于李嘉圖的勞動價值論更加徹底,所以對土地所有者理論的批判就更為有力。
關于斯密、李嘉圖等人的政治經濟學批判,馬克思給予很客觀的評價,稱之為“批判的政治經濟學家”。如果從總體來看,從斯密到李嘉圖,他們理論的發展不僅與資本運動的特殊歷史階段有內在的聯系,隨著經濟發展階段的上升,分別對待批判的對象,因而能打中要害,而且能夠以自我超越、自我批判的方式,表現工業資產階級利益的變化。這也使他們的理論更加深刻,也更具有理論張力,更重要的是,這些批判都奠定在較合理的基本理論、特別是勞動價值論基礎上,同時還反過來促進了勞動價值論的發展,因而具有一定的科學性。
當然,馬克思也指出,古典學派的批判還存在著根本的缺陷,除了世界觀方面的原因,因“抽象力不足”和“強制抽象”,使其價值理論并非完全科學化,“也還或多或少地被束縛在他們曾批判地予以揭穿的假象世界里,因而,都或多或少地陷入不徹底性、半途而廢狀態和沒有解決的矛盾之中。”而且,無論在斯密或李嘉圖的理論中,都不能從各自的理論發展中體現理論的自我批判,只能從他們之間的歷史聯系中才能看到這個學派的自我批判。可見,斯密和李嘉圖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并非也不可能完全自覺和徹底。因此,隨著自由資本主義走向更高階段,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兩大階級的對立成為主要矛盾,一切都變了,“階級斗爭在實踐方面和理論方面采取了日益鮮明的和帶有威脅性的形式。它敲響了科學的資產階級經濟學的喪鐘。”這也決定了它的批判性開始消失,從而在面對更復雜具體的經濟現象時只能抱殘守缺。
二、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的徹底科學性
古典政治經濟學的批判性在其合理和有效的意義上,當然會引起馬克思的重視和批判繼承,直至1862年底,他的《資本論》手稿都以《政治經濟學批判》冠名,此后,還將《政治經濟學批判》當成《資本論》的副標題。無論哪個階級的人認真看了《資本論》及其手稿以后,都必然從其字里行間感受到馬克思強烈的批判性,看到各種扎扎實實的批判。但是,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與古典學派的批判性質根本不同。它一方面要客觀地再現資本運動,對其進行批判和自我批判,另一方面更要代表一個新的社會力量對舊的社會力量進行批判,即代表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的批判,“就這種批判代表一個階級而論,它能代表的只是這樣一個階級,這個階級的歷史使命是推翻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最后消滅階級。這個階級就是無產階級。”。盡管他所代表的未來社會還未出現,但資本運動包含的各種否定性因素已經暴露無遺,所以他是反映、代表這些否定因素對資本運動本身的批判。在馬克思看來,對象不僅是歷史發展的,而且達到一定程度時還會是跳躍式地質變、被另外的過程所代替的。
如果說,“對他批判”是新的過程對舊的過程的批判,人們比較容易理解,那么“自我批判”主要指同一過程的新階段對舊階段的批判,這一點卻是鮮為人知的。在古典學派的理論中,“對他批判”與“自我批判”之間缺乏聯系,而在馬克思的理論中,反映資本運動的“自我批判”與代表未來社會新過程對資本運動舊過程的“對他批判”卻是緊密聯系的。他發現,正是資本運動在特定的條件下具有自我批判能力,才能夠徹底戰勝封建的生產方式,“資產階級經濟只有在資產階級社會的自我批判已經開始時,才能理解封建的、古代的和東方的經濟。”由于被批判的對象、過程不愿意自動地退出歷史舞臺,所以,馬克思還要對來自資產階級學者的攻擊實施反批判,更要訴諸無產階級對資本主義制度進行武器的批判。換句話說,他的理論批判是與武器批判相聯系的。
馬克思的科學批判是基于唯物辯證法而實施的,在他看來:“辯證法不崇拜任何東西,按其本質來說,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在馬克思這里,辯證法是與他的階級立場緊密聯系的。這種批判性,來自代表無產階級的力量,對資產階級、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斗爭意識,只有這樣,才能超越資產階級的狹隘眼界,批判才是徹底的。科學批判在馬克思的理論研究中發揮巨大的作用。對他來說,批判是破與立的統一,“不破不立,破字當頭、立在其中”,批判是理論發展的重要機制。對一種歷史發展的理論來說,批判性極為重要。沒有批判性,理論就不能發展,就不能顯示自身相對于其他相關理論的優越性和戰斗力、就不能避免僵化,從而不能避免教條化。在馬克思和恩格斯對資本主義制度及其理論進行批判的時候,世界上真正了解歷史發展規律的人非常少,而流行的資產階級理論卻在整個社會占有了巨大的地盤。面對這種情況,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一方面要使自己的理論徹底科學化,另一方面還要擠進思想理論界,在批判資產階級理論的同時拓展自己的地盤。
《資本論》的政治經濟學批判是全方位的。
首先,代表無產階級對資本主義制度實施徹底的批判,但不是簡單地批判資本主義社會的罪惡現象,而是深入經濟過程分析其運行的根據及其必然發生的變化。它與空想社會主義者的批判不僅所依據的方法論不同,而且所代表的階級不同,所依據的理論也不同,還訴諸無產階級對資本主義制度進行武器的批判。
其次,全面批判資產階級學者的理論,包括他所繼承的東西。一方面,是對黑格爾方法的透徹批判,在此基礎上創立真正科學的方法。恩格斯指出:“馬克思……從黑格爾邏輯學中把包涵著……的真正發現的內核剝出來,使辯證法擺脫它的唯心主義的外殼并把辯證方法在使它成為唯一正確的思想發展方式的簡單形式上建立起來。馬克思對于政治經濟學的批判就是以這個方法作為基礎的,這個方法的制定,在我們看來是一個其意義不亞于唯物主義基本觀點的成果。”另一方面,是“對全部經濟學文獻的批判州。對庸俗經濟學的批判不用說了,對古典政治經濟學的合理內核,包括它的批判性,馬克思也持科學批判的態度。他指出,他們的歷史觀是唯心的,因而對資本運動只有共時態的考察,而否認其歷時態的運動。因此,即使是李嘉圖,其理論的對象、方法、內容、批判性都存在著嚴重的缺陷。
從其對象看,古典學派研究的是自然的過程,并且將商品生產、工業化等一般過程和資本運動特殊過程混為一體,從而將兩種過程的規律混為一談。他指出,所有的資產階級學者還都免不了兩個錯誤:“第一,簡單地抽去商品流通和直接的產品交換之間的區別,把二者等同起來。第二,企圖把資本主義生產當事人之間的關系,歸結為商品流通所產生的簡單關系,從而否認資本主義生產過程的矛盾。”從而將它的不同歷史階段混為一談,將它的不同層面混為一談,與此相聯系,必然只重視物的運動,而忽視主體的作用。
馬克思還批判古典學派方法的缺陷,指出斯密的“內在觀察法”和“外在觀察法”之間完全沒有聯系,但又使它們相互交錯,不斷自相矛盾。也指出李嘉圖在抽象力的運用上存在著巨大的缺陷,“抽象還不夠深刻,不夠完全,因而當他……考察商品價值時,一開始就同樣受到各種具體關系的限制,而且還“跳過必要的中介環節,企圖直接證明各種經濟范疇相互一致”。馬克思稱前者是“抽象力不足”,后者是“強制抽象”。
馬克思還全方位地批判他們理論的內容錯誤,特別是將抽象性的范疇與具體性的范疇混為一談:“所有經濟學家都犯了一個錯誤:他們不是就剩余價值的純粹形式,不是就剩余價值本身,而是就利潤和地租這些特殊形式來考察剩余價值。由此必然會產生……理論謬誤。”…正是這種錯亂,導致了他們不能正確地處理抽象的內在規定與比較具體的外在的社會表象之間的關系,甚至將表象當成依據、規律,因而其理論缺乏層次、不能表現歷史的發展,很難正確地聯系實際。
對古典經濟學的批判性,馬克思既肯定古典經濟學的科學研究在客觀上批判“三位一體公式”錯誤的“偉大功績”,又指出:“甚至古典經濟學的最優秀的代表,……也還或多或少地被束縛在他們曾批判地予以揭穿的假象世界里,因而,都或多或少地陷入不徹底性、半途而廢和沒有解決的矛盾中。”
這些“對他批判”之所以必要,不僅因為這種制度、理論與社會經濟的歷史發展成反比,還因為它們統治著整個社會,尤其是維護它的理論,決不可能通過武器的批判清除,只有理論的批判才能清除。
再次,他的批判本身就是一種理論的建樹。在馬克思看來,科學研究和批判是統一的。他自豪地說:“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這種二重性,是首先由我批判地證明了的。”在《資本論》中,有許多問題是通過批判而深化的。例如,他正是在批判分析“斯密教條”的基礎上,科學地闡明了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問題,并且通過分析其產生的客觀原因而接近社會表象,以順勢闡明資本運動的內在規定如何在社會表面上顛倒表現,從而能合理地用對象的內在規定來解釋社會表象,使理論具體化,同時也解決了斯密二重研究不能統一、李嘉圖企圖強制使之統一而破產的難題。另外,還有些領域,也是馬克思批判地開辟的。
最后,馬克思的敘述即邏輯過程本身也是批判的。他自豪地說:這是“通過批判使一門科學第一次達到能把它辯證地敘述出來。”更重要的是,他在《資本論》中,通過研究歷時態的資本運動的階段上升來推動理論規定的上升,即依次研究了資本主義起點、初級階段、較為發展階段“資本家幼蟲”鴝、單個資本家、總體資本家的經濟行為的逐步演變,隨著理論邏輯階段的上升,后一階段的理論規定就超越、揚棄了前一階段的規定。這是以理論的邏輯發展來實現理論的自我批判,來反映對象的歷史發展。
必須注意的是,馬克思理論的“對他批判”與“自我批判”是緊密聯系互動的。即以對古典學派的批判而言,由于斯密和李嘉圖所處的經濟時代很不相同,其理論都分別與他們對所處時代經濟過程的認識有關,所以對他們的錯誤只能在相關的研究階段分別批判,并分別成為進一步探索、自我批判的重要步驟。同樣的,馬克思由批判而實現的理論發展也反過來深化了原有的批判;至于對庸俗經濟學,《資本論》也是分階段有針對性地批判,并且也都是根據新階段的研究來批判的。
馬克思全面的科學批判具有巨大的科學價值,既有價值論層面、認識論層面,還有方法論層面,并且還可融入實踐過程中。他的批判又是歷史的,不是單單指向對象某一時點,因為資產階級本身及其制度是歷史發展的。《資本論》的整個理論過程是分階段上升的,同時又是對象范圍、研究條件、理論規定的分階段上升,體現了一種有生命力的不斷發展、自我批判。
三、現代政治經濟學也應注意張揚批判性
徹底的批判性是唯物辯證法的本質,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突出的優秀品格,是理論發展的重要機制,因而當然是當代中國繼承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要內容。就理論的批判而言,我黨及馬克思主義理論界都始終注意將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與中國的各個發展階段的具體實際相結合,進行“對他批判”和“自我批判”。在建國后,也努力批判地探索社會主義社會經濟發展的規律。歷史證明,這些“對他批判”和“自我批判”往往在關鍵時刻發揮重大的作用。遠的不說,進入新世紀后,我們就堅決地批判了國內某些人否定、曲解勞動價值論的錯誤,在結合新的歷史條件進行的創造性研究中,堅持、發展了這一理論。
但是,由于這些批判都是在較長的時間內根據不同時期的需要分別進行的,而“自我批判”往往是以理論創新的方式表現的,并且主要是在黨的重要文件中表述的,所以人們大都沒有將它與政治經濟學批判聯系起來,更沒有將它與“對他批判”聯系起來。因此,通過一種特定的理論形式將它們比較系統地以一定的邏輯表述出來,是很有必要的。這種理論形式就是政治經濟學的專著或教科書,特別是高等學校的教科書,因為它的受眾比專著更為眾多、廣泛,而且更系統、通俗,能長期發揮作用。
從現在的情況看,政治經濟學教科書對這種批判性的闡述還應該進一步明確和透徹,突出政治經濟學的批判性及其積極作用,既應將理論的發展即“自我批判”講透,也應有必要的“對他批判”。在介紹基本原理的發展時,應該闡明兩種批判之間的內在聯系。由于兩種批判無論從對象、內容上還是從形式上看都有所不同,因此,應該闡明,“對他批判”與“自我批判”都是理論發展的重要方面,并且兩者之間存在著互動關系。
首先,應該闡明我國經濟建設各個階段的理論創新就是一種“自我批判”。它是以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為基礎、沿著它的邏輯、在特定的區域內發展的,是結合新的歷史條件使原有理論發生轉型,以聯系發展了的現實。我們現在的改革開放是社會主義的自我完善,這決定了它既不能離開社會主義發展的方向、不能超越絕大多數民眾所能容忍的界限,又要超越、批判本本主義,結合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具體國情,結合市場經濟這一不可逾越的經濟形式,使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具體化、中國化,這也是對發展了的具體過程的新規律、發展中遇到的困難進行批判性的探索、克服,也意味著它要根據改革開放的階段發展,檢測前一階段改革的方向及成就、問題,探索新階段的改革規律。這種“自我批判”也離不開“對他批判”,它是建立在對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批判的基礎上,從中分離出一般過程,并且只讓它在經濟資源、而不讓它在政治資源的配置上發揮作用,更不是對世界流行的西方市場經濟理論的簡單照搬。
其次,應該有明確的“對他批判”。一方面,是對當代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極力向外兜售的經濟理論,特別是它極力鼓吹的私有制、自由化的主張進行堅決的明確的批判。但也不宜簡單地套用馬克思經典著作直接批判,要有較強的針對性、說服力,還必須用最新的事實和發展了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來批判,說明它已經在俄羅斯的實驗中遭到可恥的失敗,說明它根本不適合中國國情、憲法,特別要說明我們現在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與西方經濟學的本質差別。對西方經濟學中專門針對現代市場經濟的研究,在借鑒的時候,一定要批判地分析其提出和應用的前提、條件,并結合我國現階段的實際情況對它進行改造。另一方面,是對經濟發展過程中不符合社會主義方向、不符合最廣大勞動群眾根本利益、不利于社會生態良性發展的事情或傾向、言行進行堅決的批判。馬克思說過:“在一切社會形式中都有一種一定的生產支配著其它一切生產的地位和影響。這是一種普照的光,一切其它色彩都隱沒其中,它使它們的特點變了樣。這是一種特殊的以太,它決定著它里面顯露出來的一切存在的比重。”我國憲法明確規定,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基礎是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公有制,是公有制為主體。但現在很多人卻有意突破這一根本性規定,極力宣揚降低國有企業在整個社會經濟的比例和地位。這是一定要徹底批判的。在現階段,市場對社會資源的配置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并不意味著市場經濟就是盡善盡美的東西。無論在哪個時代、哪種社會條件下,市場經濟本身都存在著許多無法克服的弊病,而且在現實過程中,這些弊病都已經相當充分地暴露了。這也是必須提出和分析批判的。例如,實際的(不是理論的)市場經濟青睞有實力的主體,它通行的原則是表面上的公平,實際上是不公平的,其競爭機制會激起人們對財富的盡快、最大化地追逐,并導致財富過多過快地集中在實力強大的主體手中。它的調節大都是滯后的、以資源的損失和浪費為代價的。所有這些,都應該因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普照”而糾正。還有,在現實過程中,也有許多偏離改革大方向的事情發生,例如,當前不同人群收入差距擴大過快、基尼系數突破警戒線且居高不下,過度追求量的增長而忽視結構的優化、資源環境的保護,過度依賴資本的投入,個別黑心企業主盤剝虐待工人的現象存在,經濟腐敗急劇發酵等等,對這些不是少數、局部、偶然的情況,馬克思主義的政治經濟學理所當然地要進行必要的批判。當然,這種批判也不是簡單地套用改革開放以前的理論就事論事,而要依據現階段發展了的理論,即在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基礎上結合新的階段、條件而轉型的理論來批判。
理論的發展不單純是自身的發展,還要在對別的理論進行批判的過程中展現自己的優越性和戰斗力。一種理論再好,沒有市場、沒有社會影響力,也沒有意義。如果人們對它“叫好不叫座”,那么它就失去了發展的動力。因此,批判地對待西方各種理論和社會思潮的挑戰,批判地將其中某些有借鑒意義的東西分離出來并加以改造,并且毫不留情地批判它固有的、違背中國國情的錯誤,已經成了擺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界面前的重要而不可推卸的任務和責任,也是提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社會占有率”的重要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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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梁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