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馬

文／張鳴躍圖／劉程民

烈馬

文／張鳴躍圖／劉程民

爺爺是個騎兵。

爺爺有許多我解不開的謎，其中之一：他對牲畜比對人親。他從沒照過相，但他有一張白馬的照片，那是當年他的戰馬。

那年，我們村的隊長打騾子，被爺爺看見了，上去將隊長打了個半死，差點因此坐牢。也就在那天，爺爺給我講了個故事。

那是一場惡戰，爺爺所在的騎兵連半夜奉命出戰。爺爺牽出他的戰馬時，馬咬住他的袖子，不停地擺頭。爺爺沒時間多想，放好馬鞍、拍拍馬頭就騎上去了。入陣列后，馬有點異常，并長嘯了一聲，停了下來，渾身哆嗦。爺爺想到馬可能是病了，但馬隊已揚塵而去，他只好摸摸馬脖子，附耳叫了幾聲“乖乖”—這是爺爺安慰戰馬的一貫法子，馬懂，只要如此，馬就知道是非常時刻，就會無條件遵命。

于是，馬又長嘯一聲，飛騰起來，眨眼間就追上了馬隊，并如往常般一馬當先了。

整個兵團都眼紅爺爺這匹烈馬，忠烈神勇，自從被爺爺馴服后，它眼里就只認爺爺。也因為這匹馬，每次大戰首功總是爺爺的。不過，爺爺就像這匹馬一樣暴烈、剛直，得罪了不少人，從團長一級一級降到小兵，但一有戰事，爺爺還是猛將一員，戰后軍級必有提升。

很快，爺爺就和那股敵兵戰成一團，馬拼蹄首，人拼戰刀，風卷雷震，血光飛濺……

爺爺的吼聲和刀法連自家騎兵也怕，許多敵人的腦袋是從爺爺刀面上旋轉著飛往空中的。爺爺的戰馬這次也異常兇猛，不停地長嘯，不用爺爺韁令，不時地騰躍起來踏向敵馬，有不少敵馬被嚇壞了，不聽韁令，離陣瘋逃。

這場惡戰中，爺爺又是頭功。

戰斗結束，回營點兵，爺爺剛從馬背上下來，馬就倒下了。爺爺取下馬鞍一看，馬背早已是血肉模糊。爺爺用手一摸，從馬背上拔起一根長5寸的三棱鐵釘。這鐵釘顯然是浸過劇毒的，馬背上的傷口周圍已烏黑一片……

還活著的兵都圍了上來。

爺爺“哇”的一聲哭了，接著就撲在馬背上吸毒。馬是沒救了，抽搐不止，它輕輕咬住爺爺的褲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許多兵都哭了。這匹馬，背上扎著毒釘，又被爺爺騎著，還在那樣的惡戰中勇猛無畏……除了這匹馬，還有誰能夠做到？

爺爺知道是誰干的。他站起來，拿起馬刀，走到那人面前，一聲大吼，手起刀落，那人的右臂飛出去了。爺爺再舉刀時，被一群兵抱住了。

那個沒了右臂的人是連長。

連長也是戰斗英雄，沒人相信是他干的，但爺爺相信。爺爺用馬刀逼著他審問，連長說出了實情—因為爺爺功高蓋主，威信比他還高，他怕自己的位子不保……

聽完，爺爺沒有再等處分，走了。

爺爺常說，論忠義勇烈，論義氣良心，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他的那匹戰馬。

（邱銀婧摘自新浪網張鳴躍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