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疆當記者

□ 文/劉 楓

記得七年前記者節那天，在北京榮獲“第七屆范長江新聞獎”后，頒獎現場一位新華社記者問：“您在新疆當記者，最不一樣的感受是什么？”我回答：“就像一名戰士在戰場上，隨時都要做好沖鋒陷陣的準備，因為正義的呼聲能讓新聞充滿力量。”的確，在《新疆日報》當一線記者20多年，時常會遇上意想不到的困難和險情，這就需要勇敢面對。

正義的呼聲讓新聞充滿力量

2009年7月5日傍晚，烏魯木齊發生暴力恐怖事件，震驚全中國和全世界。一時間，恐怖分子與國外民族分裂勢力里外勾結、造謠惑眾，唯恐天下不亂，大街小巷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第二天，采訪任務下達：在這場反分裂、反恐怖、反暴力的戰斗中，《新疆日報》要發揮黨的喉舌作用，大力宣傳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誓死維護國家統一民族團結的典型事跡，向社會迅速傳遞正能量，聚合人心穩定社會。

接受任務后，記者們迅速分頭采訪。我駕車前往“7·5”事件重災區——烏魯木齊解放南路二道橋社區。二道橋曾以風格獨特的“國際大巴扎”和琳瑯滿目的民族商品而聞名，但經過暴徒瘋狂的打砸搶燒后，已經面目全非。平日熱鬧非凡的景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毀壞的汽車和商鋪。

我駕車走到一個路口時，突然飛來一塊磚頭，徑直砸在汽車前蓋上，前蓋被砸出個坑。盡管心里有些害怕，我雙手依然緊緊抓住方向盤，使勁一踩油門沖了過去。找到二道橋社區黨支部書記艾迪葉·斯拉木時，這位維吾爾族女支書很為我的安全擔憂。令我感動的是，在暴力恐怖事件發生時，她勇敢地救了612名內地游客。

“7·5”事件發生時，艾迪葉·斯拉木正在單位值班，得知612名游客被困在大巴扎，她不顧個人安危立刻趕了過去。“保安組織游客上四樓宴會廳，趕快關閉電梯，決不能讓壞人進來！”她果斷地在現場指揮。

20時15分，數百名暴徒沖開電動推拉門，手持長刀棍棒、磚頭石塊開始了瘋狂的打砸搶。剛剛被轉移的游客，透過玻璃窗看到下面的血腥場面，驚恐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些婦女和兒童嚇得直哭。

在這關鍵時刻，艾迪葉·斯拉木鎮定地招呼游客們坐下后，用熟練的國語說：“我是二道橋社區黨支部書記，是地地道道的新疆人。請兄弟姐妹們放心，我會一直和大家在一起，保護你們的安全。”

直到晚上約23時，局勢稍微穩定后，艾迪葉·斯拉木立即向自治區人民政府值班室作了匯報。十幾分鐘后，15輛客車開到大巴扎門前，612名游客在武警的保護下安全離開。

艾迪葉·斯拉木的英雄事跡，給了我極大的勇氣和力量。之后，我又采訪了為300人開生路的女黨員熱孜萬·庫爾班；用花頭巾救了一名漢族少女的女干部吐爾遜娜伊·托乎提。

很快，我采寫的現場新聞《她們都有一顆勇敢的心——記幾位臨危不懼勇救群眾的少數民族女干部》在《新疆日報》發表。在突發事件中快速向社會傳遞了正能量，引起社會強烈的反響。

不光是勇氣，報道一定要有深度

10年前，伊拉克戰爭爆發，美軍轟炸巴格達時，鳳凰衛視記者閭丘露薇成為在現場報道的唯一華人記者，被人們稱為“戰地玫瑰”。一次，她在接受記者采訪談起這次經歷時說，不光是勇氣，報道一定要有深度。與閭丘露薇的感受一樣，面對險境，記者不光是勇氣，做的報道一定要有深度。

“7·5”事件后，暴力恐怖分子依然興風作浪妄圖挑起事端。7月13日中午，位于烏魯木齊解放南路的白大寺，150余名伊斯蘭教徒像往常一樣做禮拜。突然，3名民族分裂分子，從懷中取出綠色旗幟，高喊“圣戰！圣戰！”無理要求在場的教徒跟他們走。見現場沒有人響應，他們氣急敗壞抽出長約60厘米的大刀向教徒砍去。最后，在武警和群眾的協力合作下，2名暴徒被當場擊斃，1名暴徒被生擒。

事件發生后，一些不法分子散布謠言，說武警官兵打死平民百姓，國外反動勢力也添油加醋妄想渾水摸魚。當天下午，為還原事實真相，我與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等媒體的記者趕往現場。因為是唯一的女記者，按照維族風俗習慣我專門戴了頭巾。由于一小撮壞人的挑撥離間，記者到白大寺后遭到不明真相人群的圍攻，這些人先是謾罵攻擊，后是推搡動手動腳。眼看事態越來越嚴重，就在這關鍵時刻，愛國宗教人士阿布都許庫爾·熱合木圖拉及時站出來，講明了事情原因，并向不明真相的群眾揭露民族分裂分子的惡行。得到大多數群眾的理解和支持后，我們的采訪才得以正常進行。

在現場，記者們采訪了愛國宗教人士和正直維吾爾族群眾，通過他們的所見所聞還原事實真相，控訴民族分裂分子的殘暴和惡行。7月15日，經過幾番周折，采寫的深度報道《干擾正常禮拜活動 持刀追趕信教群眾——清真寺目擊者講述烏魯木齊解放南路暴力事件經過》，在《新疆日報》一版刊發，以鐵的事實揭露民族分裂分子的暴行和各族群眾維護民族團結的決心。一系列正能量新聞刊發后，散布在各個角落里的謠言不攻自破。

堅持真實就要不怕邪惡

真實是新聞的生命，而真實說到底，就是做人的問題，做人要堅持真理——放大弱者的聲音，傳播智者的聲音。一句話，寫真事，說真話，講真理；傳民意，達民情，呼民聲。多年的采訪實踐告訴我，堅持真實就要不怕邪惡。

10多年前，我在克拉瑪依采訪時了解到，犯罪嫌疑人殷某將妻子活活打傷致死，克拉瑪依人民法院根據其罪行宣判死刑。但案子拖了幾個月后，由于犯罪嫌疑人家里有權有勢，通過四處活動走關系后，將其改判為死緩。

得知這一情況，我不顧黑勢力威脅，聯合《人民日報》、新華社、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法制日報》《工人日報》《中國婦女報》等10多家中央駐疆媒體記者，前往當地深入調查了解。采訪期間，我們還與極其猖狂的犯罪嫌疑人進行了面對面的較量。在掌握了大量事實后，記者聯名寫了內部報道上報中央。內部報道很快引起時任中央政法委書記尉建行的關注，他親自做了批示。最后，犯罪嫌疑人殷某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據當時在場的人說，殷某被押赴刑場時還狂妄叫囂：“那個戴眼鏡，長頭發的女記者。等著瞧！我到陰曹地府也要把你拽下來！”我聽了這話后不以為然：“正等著呢，自古邪不壓正，我倒要看看誰能斗過誰！”

多年在天山南北奔波，已經養成了一個職業習慣，凡是遇上大事就往前沖。2011年6月30日下午，我正在喀什采訪山東援疆干部，突然聽到街上有很大動靜，像是什么東西爆炸了。沒有多想就往外跑，只見街對面火光沖天，許多人驚恐萬狀四處逃散，我拎起相機準備沖過去，被后面趕來的幾位山東大漢給摁住了。“劉記者，你不要命了，肯定又發生恐怖事件了，太危險了！”后來得知果然是一群恐怖分子制造的爆炸襲擊事件。

事后有人問，難道你就不怕？說句實在話，現在想一想當時的情景還真有些后怕，但在那個關鍵時刻就什么都忘了。也許，這就是新聞人的職業習慣和要求吧。

因為當大事發生時，作為歷史記錄者你必須在現場，才能夠發出真實可信、客觀公正而回響深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