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泡飯之味

亦喜

有一部日劇叫《深夜食堂》，既然叫這個名字，就該深夜看才是。不過，在夜晚看美食題材的電視劇，總會讓人產生饑腸轆轆欲罷不能之感。或者可以說，是一種折磨。

《深夜食堂》的發生地是日本一家只在晚間營業的餐廳，營業時間是晚上零點至早晨七點。里面出現的食物，都是簡單的家庭式飯菜，每集一個主題。比如：土豆沙拉、炸豬排蓋飯、雞蛋三明治、茶泡飯、厚蛋燒、牛肉拌飯、醬油炒面等。在每集結束的時候，都會有食物的做法。溫馨感人的小故事，配合美味的飯菜，真是絕妙的搭配。

在《深夜食堂》中出現的食物，我最想吃的就是茶泡飯，尤其是梅子茶泡飯。它看起來很簡單，甚至不妨說簡陋。全部原料，也只有梅子、海苔、米飯、茶水和鹽而已。看著女主角吃得好像很香的樣子，我不禁懷疑：真的有那么好吃嗎？梅子茶泡飯，是什么味道的呢？

為了知道茶泡飯的滋味，我決定親自去嘗一嘗。在正宗的日本料理店里，茶泡飯永遠都是在菜單上不起眼的角落里，因為它實在太普通了，所以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它。梅子茶泡飯的味道很獨特，梅子的酸混合著茶葉的清香，還有海苔的鮮美。幾種滋味混合在一起，搭配蒸得軟硬適度的米飯，輕輕攪拌，連湯帶飯地扒拉進口中，胃中便有了奇妙的熨帖之感。吃到這里，我恍然大悟。原來，所謂茶泡飯，就是我一直很喜歡的湯泡飯啊。湯泡飯，無論冬夏都適合。冬天吃熱乎乎的丸子湯泡飯，夏天就吃清爽的番茄雞蛋湯泡飯，軟軟乎乎地吃下去，又有菜又有飯又有湯。

而茶泡飯，其實早在《紅樓夢》中就有所提及。寶玉心里念著要和眾姐妹作詩，也等不得吃飯了，“只拿茶泡了一碗飯，就著野雞瓜齏忙忙的咽完了。”野雞瓜齏，就是一種用醬瓜和野雞肉做成的咸菜，應該是賈府冬日里常備的。這足以證明，茶泡飯在當時是一種很常見的吃法。不僅僅是在平常百姓家，即便是像賈府這樣的貴族之家里，也難免會有用茶泡飯對付一餐的時候。

有些食物，其實味道簡單就很好。就像一碗茶泡飯，雖然看上去很普通，可是吃下去很舒服。小津安二郎有部電影就叫做《茶泡飯的滋味》，其中，出身低微的丈夫，喜歡抽便宜的朝日香煙，坐火車的三等座位，還喜歡吃寒酸的茶泡飯。而嬌生慣養的妻子卻看不慣這些，對丈夫冷嘲熱諷，婚姻生活瀕臨崩塌。然而，在故事的結尾，二人一起動手做了茶泡飯，妻子終于體會到了，生活也許就是像這碗茶泡飯一樣，越是清淡，滋味越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