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述孫大文先生對新中國地理教育事業的諸多貢獻

曹敏

一、孫大文先生的從教歷程

孫大文先生是新中國培養成長起來的著名學者和專家，是筆者在華東師大地理系讀研究生時的導師。孫先生“教為人師，學為世范，為人師表，澤被后人”。恩師對筆者的培養和提攜，歷歷在目，二十多年的師生情誼，令筆者終身難忘。

孫先生1932年出生于知識分子家庭。在家鄉安徽省安慶市讀高中就擔任安慶市學聯主席，畢業后參加安慶市政府工作曾被評為市勞動模范。1954年，迎來他人生旅途的第一個重大轉折，被中共安徽省委選送報考高等院校深造，考取華東師范大學地理系，1959年畢業留校任教。同年，孫先生被選送赴北京，參加團中央與國際學聯主辦的“亞非學生療養院”，擔任中國學生團支部書記。返校后孫先生一直從事地理教育教學研究，曾擔任或兼任：華東師范大學課程、教材、教學法研究所所長，基礎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地理教學》主編，教育部教學指導委員會教材建設專家組成員，教育部中小學教材審查委員；中國教育學會理事，中國地理教學研究會理事長；上海市課程、教材改革委員會副總編審，上海市科學委員會委員，上海市中小學職稱高評委兼地理學科組長；教育部教育考試中心兼職研究員等職。1988年率團代表全國地理教學研究會參加在澳大利亞召開的第26屆國際地理學大會；曾率團赴日本考察，多次赴港臺高校講學與學術交流。孫先生主編《地理教育學》、《地理教學論》、中小學各年級《地理教學指導書》等多部著作。1992年10月獲國務院突出貢獻獎，享受政府特殊津貼，曾獲曾憲梓教育獎、北京世教精英教育研究院教育成就獎、中國教育學會全國優秀學會工作者等獎項與榮譽稱號。

二、地理教育教學研究領域的主要貢獻

1.與時俱進：將錢學森地理建設思想引入地理教育

地理教育需要與時俱進，緊密配合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程。1991年錢學森發表有關地理建設重要講話。錢學森曰：“什么是社會主義地理建設？它包括交通運輸、信息、通訊、郵電、能源發電、供煤供氣、氣象預報、水資源、環境保護、城市建設、災害預報與防治等，都是我們整個國家、社會所存的環境，這些都是‘地理建設。” “社會主義文明建設不只是包括物質、精神、政治三種文明建設，還應該包括地理建設。”孫先生敏銳地感受到錢學森講話為地理教育發展創造了廣闊發展空間，應運用系統科學武裝地理教育，這是地理教育改革、進步、可持續發展的方向，也是難得的機遇和挑戰。孫先生把深入學習、實踐錢學森所倡導的“地理科學”視為地理教育科學發展的最重要方向；在《地理教育》卷首語——“對地理教育的幾點思考”中大聲疾呼；還帶領“名師研修班”學員專程到杭州拜訪浙江教育出版社領導，深入了解《錢學森等論地理科學》巨著出版過程中錢學森的講話精神。

今天看來錢學森的眼光多么超前和深邃。2012年召開的十八大報告已正式推出“五位一體”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總布局，將生態文明建設與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并列，充分展現出錢學森倡導重視地理科學、開展地理建設的重要性。建設美麗中國，離不開地理科學。

2.借鑒融合：將STS教育思想融入地理教育

STS思想是研究科學、技術與社會相互關系的思想，STS即英語單詞科學、技術、社會的第一個字母。STS教育思想即地理教育注重科學、技術、社會之間關聯，強調實踐探究過程，特別是科學、技術、經濟與環境相互協調的可持續發展。

孫先生認為STS教育思想正是地理教育需要大力加強的，其1992年主持編寫《科學技術社會詞典（STS詞典）》（地理卷），開始將STS教育思想引入地理教育，并設想高中階段設“地理科學”課程，內容強化科學技術，即錢學森所強調“數量地理”，將地理教學定性描述向定量科學分析發展，為學生提供野外觀察的時空，課堂內外的實驗、觀測應有科學技術含量。初中設“地理與社會”課程，促使地理教育密切聯系社會實際，體現鮮明時代特征及全球視野；促使地理教育既有豐富知識又能直接服務于社會。強調STS科學觀即對任何事物觀察視為探究的進程，不斷探索和深化以至完善，最后達到為社會服務目的。孫先生舉出人類利用石英實例：若干萬年前猿人利用石英巖制成石器來狩獵，用燧石來取火，古人用石英燒制玻璃，而現在“石英諧振器”已成為人造衛星、導彈以及各種遙控導航設備重要部件。這是科學、技術影響自然資源利用最明顯例證。針對2008年汶川地震給人類社會帶來的巨大災難，孫先生舉出一組數據：有人推算僅陸地部分在3千米以內，溫度攝氏150度以上的高溫地熱能的儲量相當于140萬億噸標準煤，這個數字為全世界煤炭儲量的13倍，設想如果人類能通過科學技術進步利用這些能源為自身服務，既可充分利用地熱的巨大能源，又能釋放地球內部的部分能量以減少、延緩、防止地震、火山爆發等自然災害發生，為人類社會帶來極大益處。

3.亮明觀點：教書育人是地理教育核心，創新是地理教育靈魂

孫先生對地理教育教學研究另一重要貢獻，是全面系統闡述地理教育的功能價值，明確提出“教書育人”是地理教育的核心、創新是地理教育的靈魂。一個“人”字、一個“創”字，集中體現孫先生對地理教育功能價值的深入思考。

地理教育功能價值包括哪些內容，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地理教育學》一書中，孫先生這樣闡明：①地理教育學必須適應社會的發展，體現時代精神；②地理教育學必須建立在地理教學改革實踐基礎上；③地理教育學必須為提高學生素質服務；④地理教育學應該及時總結地理教育科學的最新成果，也就是說地理教育學主要功能和社會價值應該集中表現最佳社會效益。這四條中第3條最重要，歸結成一句話即“教書是為了育人”。

筆者將《地理教育學》涉及“教書育人”具體原則歸納為六條：①以學生發展為本，這是主旨，后面五條即圍繞這一條展開；②面向學生主體，因材施教、教學相長，使具有各種不同學習能力學生都能充分發展其潛力；③教學要尊重學生身心發展特點；④樹立環境倫理觀念；⑤形成全球意識和愛國情感；⑥培養學生自學能力，學會獨立思考。

孫先生地理教育研究始終貫穿一條主線——創新，創新是其地理教育研究思想的靈魂。創新包括兩層意識：一是注重培養學生創造性思維；二是對傳統地理教學思想、教學理論、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進行有創造性的突破。

教師是培養學生創造性思維的關鍵因素。孫先生歸納教師作用為：①地理教學中要克服思維定勢影響，關鍵是教師如何教地理，學生如何學地理；②掌握地理知識過程中，不必重復前人創立這種知識時的全部過程，要運用思維“多端性”產生眾多聯想，利于創造性思維發展；③教師的思維應有“伸縮性”，包括隨時根據新變化及時修改原來想法；④尤其重視學生發展性學力和創造性學力培養；⑤考試評價應使學生“學業評價”向“學力評價”轉換。

孫先生從系統論角度闡述：學生智力發展的學習活動通過思維和語言訓練為核心的聽、讀、看、寫進行，教師要掌握調控好教學節奏，在教學高潮之際盡快完成教學核心任務，處理好重點、難點和關鍵三者間辯證關系，大量地理信息吸收后應有適當梳理，教學張弛有度，使學生地理思維永葆青春活力。

在地理教學改革領域，孫先生旗幟鮮明、觀點明確：①在繼承基礎上，進行科學的“開拓性”、“創造性”改革探索研究。②對傳統地理教學思想、教學理論、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應有創造性突破，使其更符合時代的價值觀。

閱讀孫先生論著，聆聽孫先生教誨，研究孫先生具有特色的思維方式，再縱觀新中國地理教育事業發展歷程，筆者深刻體會到孫先生思維的三個顯著特點。一是思維的前瞻性。善于探索新事物，站在地理教育前沿，從新的科學領域汲取營養，不斷豐富地理教育內涵。二是思維的敏銳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情要求教育不僅是“教書”，更要“育人”。孫先生將“教書育人”作為地理教育核心，核心確定后，知識傳授、技能培養、思維訓練等才會有正確方向。三是思維的發散性。善于借鑒融合、觸類旁通，將STS教育思想融入地理教育，強調地理教學必須面對社會最需要的知識和技能，即是對發散性思維最好的注解。

三、構建新型學力觀，將創新地理思維滲入中小學課程

孫先生擔任華東師大課程、教材、教學法研究所所長期間，參與上海市第一期課改。上海市第一期課改核心是以學生發展為本，教書育人；重點培養學生的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著力打造基礎學力、發展性學力與創造性學力的新型學力觀。

孫先生指出發展性學力即學習主體為主動適應迅速發展的未來社會，必須具備的自我發展的態度、能力與知識的集合，包括終身學習觀念、不斷進取精神、克服困難毅力、主動發展的學習能力和生存能力；創造性學力即適應知識經濟時代需要的學習主體應具備的探求態度、批判與創新能力以及開放而多維知識的集合，包括以創新精神進行探究、求真、求實的科學精神，能用批判眼光進行學習理解的具有創造性思維和創造性行為特征的能力，以及對知識開放性、多維性的認識。

探究培養學生發展性學力和創造性學力的良好方法是上海市第一期課改取得的重大成果之一，其重大意義在于把創新引入中小學教育。創新是人類所特有的認識能力和實踐能力，是推動民族進步和社會發展的不竭動力，更是一個國家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堅強保證。中小學課程改革，特別是地理課程改革推行創新教育，孫先生做出了積極貢獻。

四、地理教育測量評估研究與培養地理教育人才的貢獻

除宏觀領域研究外，孫先生曾把更多精力投入實際工作。實際工作有兩個重點：一是參與全國高考地理試卷命題；二是培養研究生。1977年孫先生承擔上海市高考地理學科命題工作。1978年孫先生參加教育部恢復全國統一高考考試大綱設計，參與全國高考地理試卷命題，后來擔任全國高考地理學科命題組組長并主持地理高考命題工作，從1978年到上世紀90年代，時間跨度達十幾年，期間孫先生做出突出貢獻。

孫先生提倡的命題原則之一是有利于中學地理教育培養學生創造性思維。回望那些年全國地理高考試卷，會發現高質量綜合題確實體現靈活多變特點，試題著重考查運用地理知識和基本技能解決實際問題能力，反對死記硬背。這根神奇的“高考指揮棒”于孫先生手中盡情發揮，對中學地理教育起到良好促進作用。

孫先生倡導考試標準化，是我國地理教育測量與評估領域專家，主編《地理教育測量與評估》專著，為推動地理高考命題研究向縱深發展起到重要的開拓性作用。他培養多名地理教育領域研究考試命題的研究生。筆者碩士論文《地理試題庫的研究》即在他精心指導下完成；陳昌文教授、夏志芳教授（博士生導師）、張亞南研究員、范玲玲研究員等現在或是地理教育教學領域知名學者，或是地理考試命題專家。20多年彈指一揮間，孫先生當年授業情景仍歷歷在目：傳授知識事先布置任務，要求多觀察、勤分析、常去圖書館，把目光放在該領域研究最前沿，師生交流生先講、師道出其中見解，幫助分析相同點與不同性。孫先生見解往往給學生深深啟發，成為繼續探究動力，其言傳身教、人格魅力、敬業精神、行事風格、活躍思維方式等深刻影響后輩學生，使大家終身受益。

五、旅游地理學研究領域的貢獻

孫先生勇于自我挑戰，不愿墨守成規，將目光聚焦新知識領域——旅游地理學。在新領域探索新問題、研究新內容并撰寫旅游地理學論著等，最終成為該領域專家。他是最早向華東師大領導提議創辦旅游學系的倡議者之一。上海高校中率先招收旅游地理學研究生，他本人成為具有兩個研究方向的碩士生導師。歲月悠悠、斗轉星移，所帶旅游地理研究生經過精心栽培和自身努力，現已成長為北京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福建師范大學等高校旅游專業或相關專業教授、博士生導師，或旅游業界具有相當知名度的專家，可謂“桃李滿園，桃艷李芳”。

六、全國地理教學研究會學術活動的貢獻

孫先生是全國地理教學研究會籌建者之一，是第一屆理事會常務理事中年齡最小的一位，當時擔任副秘書長，負責組織發展會員工作。他曾回憶道，第一屆理事會有張子楨、褚亞平、褚紹唐、陳爾壽、曹琦等諸位參與，群賢畢至、泰斗云集。孫先生說，幾位地理教育老前輩對他極為關心，特別是正副理事長張子楨先生、褚紹唐先生、儲亞平先生對如何培養他考慮極為仔細，至今仍清楚記得：第一屆理事會需推選一人擔任中國教育學會理事，按一般常規應推選理事長，但幾位前輩商量后一致決定推薦最年青的副秘書長擔任這一重要職務。孫先生深情地說，當年前輩們提攜后人、為年青人留足發展空間，自己卻淡泊名利的往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孫先生也不負眾望，一直跟隨前輩們創造性開展研究會工作。隨后幾屆孫先生先后擔任秘書長、副理事長兼秘書長、理事長、學術委主任等職。當年全國地理教學研究會年年暑假舉辦內容豐富多彩的學術活動：交流論文、出版特刊，其中最令人難以忘懷的“學術交流”常是孫先生作為主持人，現場回答會員或教師提問；他侃侃而談，旁征博引，成為學術活動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孫先生從1981年參加全國地理教學研究會工作直至1999年從理事長崗位退出，時間跨越18個春夏秋冬。孫先生的地理教育理念、學術研究風格特別是地理教育學術研究始終倡導以學生發展為本、著力培養學生創新思維贏得全國地理教育界的尊重和認可，成為我國地理教育教學研究德高望重的領軍人物之一。他在教學、科研和學會、社會服務工作中所展現的開拓進取、探索創新精神，值得后輩新一代教育工作者好好學習。孫先生曾感慨地說，回憶過去是為了展望未來。“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孫先生對我國地理教育教學研究的未來充滿信心和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