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中醫藥大學(吉林,130117) 馬 丹
《家藏心典》之婦科學術思想初探*
長春中醫藥大學(吉林,130117) 馬 丹
陳修園,清代著名醫家,一生著作頗豐。《家藏心典》是其晚年的家傳秘籍,也是研究其學術思想的重要代表作。筆者有幸見到現存于上海中醫藥大學圖書館的《家藏心典》海內孤本,經過整理校勘后,對該書中婦科學術思想和臨床經驗進行了探討和研究。本文從月經病、帶下病、不孕癥、妊娠病、產后病等五個方面闡述了陳修園在婦科方面的醫學理論和用藥經驗:月經病治療重視期、量、色、質、痛的多角度辨證;帶下病治療辨虛實,別陰陽;不孕癥治療遵循女性的生理特點,強調審其脈證;妊娠病以安胎為主,詳于辨證;產后病則注重形證脈三者相參,益氣血,兼消瘀。《家藏心典》中陳修園的婦科學術思想博采眾家之長,又具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為研究陳修園婦科診療經驗提供了寶貴的資料,并對中醫婦科臨床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陳修園 婦科 家藏心典
陳修園(1753-1823年),名念祖,號慎修,字修園,福建省長樂縣人[1]。他學識淵博,醫術精湛,一生著作頗豐。《家藏心典》乃是陳修園晚年的一部家傳秘籍,匯集了他一生的學術經驗和精華,反映了清以前中醫臨床各科的成就。該書傳本稀少,僅上海中醫藥大學圖書館存有一孤本,頗為珍貴。
正如陳氏在該書自敘中所言:“考古證今,辨疑訂誤,匯纂大小雜證、婦科、外科、緊要藥性,共十八卷,計二百五十余癥。”[2]書中載有婦產科證治五十余論,涉及經、帶、胎、產等各個方面內容,文字簡明,醫理精湛,在闡述醫理的同時,附有醫案,理徹易懂,切合實用。既綜各家之長,又頗有獨到之處。本文僅對陳修園《家藏心典》婦科學術思想作初步探討。
在《家藏心典》中,陳氏對于月經病的論述十分推崇薛己的觀點,并于多處引用。如引“薛己曰:經云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以及“薛己曰:東垣謂脾為生化之源,心統諸經之血,心脾平和則經候如常”。在此基礎上,陳氏提出調經者,當理心脾為主。脾為氣血生化之源,心統諸經之血,故心脾平和,則百骸五臟皆潤澤,而經候如常。若心脾受傷,則血無所養,亦無所統,而月經不調。以往對于女子的月經病多以血論,而該書中陳氏將月經病責之于心脾,乃為治病求其本。
在該書中陳氏還提出了月經病總的治療原則:“婦女之證,有因先病而后經不調者,有經不調而后生諸病者。如先因病而后經不調,當治病,病去則經自調;若因經不調而后生病,當先調經,經調則病自除。”并根據個人臨床經驗的體會,強調辨證的關鍵,認為婦人之月經病應明辨血量、血色、血質以分寒熱虛實,更當審其有無瘀塊腹痛。量多色濃者,為血盛;量少色淡者,為血衰;血色深紅紫黑者,乃熱之征也,色淺淡紅白乃氣虛也;色黃如米泔,乃濕化也;色黯而紫黑清澈臭腥,多屬寒凝;色明而紫黑稠黏臭穢,多屬熱結;未行經而腹痛,多屬氣血凝滯;行經后而腹痛,則為氣血虛弱。
陳氏從期、量、色、質、痛經各角度辨證分析,實用價值極高,對當今婦科臨床辨證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在用藥方面,陳氏重四物湯,認為四物湯乃月經調血之專劑,但如遇血崩之證,此方不能驟補,而反助其滑脫,則當補氣生血,使陽生陰長,如圣愈湯之類是也。而圣愈湯實為四物湯加人參、黃芪。
若血寒者,四物湯加肉桂、附子;血熱者,四物湯加黃芩、黃連;風傷衛分,四物湯合桂枝湯,宜先以此表之;寒傷營分,四物湯合麻黃湯,宜先從此發之;治腹結瘀血,疼痛不行,桃紅四物湯主之;經后腹痛,乃血虛,當歸建中湯主之;月經后期,氣血凝滯者,過期飲主之;月經先期,內熱壅迫,吐血衄血,三黃四物湯主之;月經先期,血少色淡,脈大而虛,重按則微者,當歸補血湯主之。
在陳氏的十六種醫書中均未見到有專篇帶下病的論述,而在《家藏心典》一書中,陳氏對婦人帶下之病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對于研究其學術思想大有裨益。
陳氏認為白帶出于胞宮,為精之余,多由于脾胃虛滑或膀胱濕熱而致。若胞中冷痛,脈沉遲無力,乃寒濕也,宜四物湯加附子、干姜,日久滑脫者,更加升麻、柴胡、龍骨、牡蠣、赤石脂;若治帶下色見紅赤,或煩渴,胞中熱痛,脈滑數,乃熱濕也,宜服知柏地黃丸;若五色帶下,污水綿綿,小腹脹痛,脈滑數,乃濕熱有余者,宜服導水丸;若五色帶下,色白清冷,小腹冷痛,脈微澀,屬濕寒有余者,宜萬安丸;若下元虛損,白濁如脂,或胞氣虛寒,腰中少力,小便無度,宜固精丸。此外,治帶下病,將牡蠣用火煅紅,合地上冷定再煅,如法七次,研細,空心用黑豆漿調下三錢,一二服即愈。或用砂鍋內煅醋淬七次,用醋糊為丸,桐子大亦可,陳氏認為此為治白帶神方。
陳氏提出繆希雍所言“帶下病,皆由風木郁于地中使然耳。法當開提肝氣,補助脾元。屬陽虛者,用東垣補中益氣湯;屬陰虛者,用景岳補陰益氣煎,或兼服六味地黃加五味,隨癥酌加:若如膿泔而臭穢者,濕熱甚也,宜蒼術、白術、黃柏、茯苓、椿樹皮之類佐以升提。若如雞子清者,脾腎虛也,面色不華,或足脛浮,腰腿酸,宜八味丸,或歸脾湯之類;若因心虛而下者,朱砂安神丸之類;滑泄不固者,秘丸煎之類。”只不過是言其大略,強調蓋病無常形,醫無常方,進退順逆,有乎其時,神圣工巧,存乎其人。是當以新久為辨,稟受為別,陰陽為衡,虛實為變,不得膠于一途,而概為施治也。
關于不孕一癥,陳氏引《易》“天地氤蘊,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認為天地之道,陰陽和而后萬物育。夫婦之道,陰陽和而后男女生。茍父精母血不及而有孕者,未之有也。故將不孕癥責之于男女雙方,認為女子之經血通調,男子之真精充足,陰陽和則有子。因此提出男女受孕之根本,男子以補腎為要,女子以調經為先。
陳氏指出對于女子而言,欲求子者,必先調經,此為治療不孕之大法。審因辨證的同時,陳氏還十分重視察脈,指出“舍脈而獨言藥者妄也”,認為人體稟賦不同,有著虛實寒熱的差異,只有察脈可知。脈太過而數,則為熱;脈不及而遲,則為寒;脈太有力而實,實脈正氣虛,邪氣乘之以實,治療當散郁伐邪,邪去后正可補;脈太無力而虛,虛脈氣血虛,治療當調補氣血。強調當診脈而辨證治之,不妄用藥,乃能生子。
在選方用藥方面與以往相比,除收錄了毓麟珠、啟宮丸、八珍益母丸、當歸建中湯等常用方劑,更引人注意的是在各方之首記載了“奇效加味地黃丸”一方,該方實為六味地黃丸加香附,但卻被陳氏譽為“治婦人真陰不足,經水不調不受孕者,宜常服此方,神效無誤。勿輕視之。陰虛陽盛,水不濟火者,最宜。”對于當今不孕癥的診治具有指導意義。
陳氏在妊娠病一門中更重安胎養胎。反對古書中分經養胎之論,認為“人自受胎于母腹,則手足十二經脈氣血周流,俱養胎元,豈有逐月分經,某經養某月之胎之理”。
陳氏集各家之驗,并結合臨床實踐,指出安胎總的治療原則為“凡因母病以致胎動者,但療其母,母安則胎自安。若因觸動,胎病以致母病者,但安其胎,胎安則母自愈矣。”
在選方用藥方面,肝脾多火多滯而屢墮胎者,陳氏宗丹溪之法,以清熱養血為主,兼理脾疏氣,固胎煎主之。黃芩清熱安胎,白術健脾安胎,白芍養血柔肝,當歸、阿膠養血補血,陳皮、砂仁疏理肝氣以安胎。陳氏對于安胎之法并不局限于一家之言,而是更加強調詳審表里寒熱虛實,辨證治之。若胎不安,氣血虧虛者,胎元飲主之;妊娠卒然腰痛下血,安胎散主之;妊娠五七個月,安胎飲數服可保全產。而胎元飲、安胎散、安胎飲三方實為四物湯加減,可見在安胎方面陳氏更重補血養血。此外,陳氏還十分推崇泰山磐石散,為治婦人血氣兩虛,或肥而不實,或瘦而血熱,或肝脾素虛倦怠食少屢有墮胎者,以為此方平和,兼養脾胃之氣血,而此方實則亦含有四物湯。陳氏還強調此方合千金保孕丸(杜仲、川續斷兩味)可謂能奪化工之妙,百發百效,萬無一失。
產后諸癥,眾說紛紜,治法各異。朱震亨曰:“產后氣血兩虛,惟宜大補,雖有他癥以末治之。”張從正曰:“產后慎不可作諸虛不足治之。”而陳修園則認為兩者之說各有偏頗,產后一證,當形證脈三者相參,方可不致有誤,并贊同《產經》云:“產后宜補虛消瘀,此其要也。”
陳氏認為凡治產后之癥,不得盡用補劑,以免致實實之患,然而產后又應以去瘀血為先,因為瘀血停滯可致諸疾。對于產后氣血極虛者,氣無力推動血行,易致氣滯血瘀,所以雖應大補氣血,但在峻補之中,宜加入溫行之藥,以利于氣血宣通而不凝滯。即便為實證瘀血阻滯亦不可用峻猛之藥,因為產后元氣大虛,血無主宰,任何峻猛之藥,都可導致血崩不止,氣虛易脫,猶如覆水難收。所以陳氏十分推崇生化湯,認為此方“行中有補,補中有行,溫則不滯,不傷胃氣為至當,實為產后之圣藥也。”
綜上所述,在《家藏心典》中,陳氏既匯集了歷代醫家的精華,同時又尊古而不泥古,在理論上有所創見,該書為研究陳修園婦科學術思想提供了寶貴的資料。在婦科疾病的診療中又處處體現了陳氏重視辨證的思想,對中醫婦科學的發展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1林慧光.陳修園醫學全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1999:8.
2清·陳修園.家藏心典[O].文煥堂本(存上海中醫藥大學圖書館).清道光十一年辛卯(1831年)
吉林省中醫藥管理局課題“孤本《家藏心典》臨床應用價值研究”(編號:8XK-013)
2014-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