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針對宜昌市三峽庫區百戶農村移民家庭12年的經濟發展狀況的跟蹤調查表明:就地后靠農業安置移民不僅能平穩過渡,其家庭經濟狀況逐年好于全市農村家庭平均水平;外遷農業安置移民家庭在安置初期經濟狀況下滑,但能逐步實現過渡,并跟上農村平均水平;而非農就業安置家庭的經濟狀況波動大,且長期處于低水平,與城鎮困難戶家庭水平相當。因此,就地后靠農業安置應成為今后工程建設農村移民安置的首選,外遷農業安置是在環境容量限制下的次選,而非農就業安置在農村移民安置中應慎重選擇。水庫建設移民政策的制定應以能力貧困與能力發展理論為指導,現階段應遵循“以土為本,就地后靠為主、就近外遷為輔”的原則,要注重庫區環境容量的擴大和移民發展能力的提升,針對不同安置模式的移民家庭應該出臺差別性的、針對性的移民安置政策,并全面開展持續的移民跟蹤調查工作。在三峽后續移民工作中,應該妥善解決非農就業安置的遺留問題。
關鍵詞:移民安置模式;農村移民;農業安置;非農安置;就近后靠安置;就近外遷安置;移民家庭;社會資本;能力發展理論;環境容量
中圖分類號:F061.3;F323.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131(2014)01002612
一、引言
水庫建設移民是一個集政治、經濟、社會、技術與環境等問題于一體的系統工程,需要研究的問題眾多,包括遷移動力、遷移模式、遷移心理特征、移民社會適應性、移民社會融合、移民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等很多理論問題與實際問題(風笑天 等,2004)。截至20世紀末,盡管我國就已興建了大小水庫8萬多座,安置移民超過千萬,但工程移民問題一直是水庫工程建設的重大問題,處在不斷的探索與實踐之中??傮w來講,經歷了從“重工程、輕移民”思想指導下的單一補償性移民方針到開發性移民方針的轉變(李伯寧,1994)。在水庫移民問題中,安置模式問題長期是移民工作的重大問題,也是學術界爭論的焦點問題。
移民安置模式根據不同的分類方法,可以進行多種形式的劃分。從安置的人口類型來劃分,可分為農業人口安置和非農業人口安置;根據移民安置后從事的產業,可分為大農業安置和非農二、三產業安置(另一提法是有土安置和無土安置);按安置點去向及遷移距離劃分,可分為本地就近后靠安置、異地近遷安置和異地遠遷安置;根據就業安置途徑,可分為農業安置、企業招工安置以及自謀職業和養老保險安置;按安置點是否需要政府統一規劃和建設可分為集中安置和分散安置;從政策依據上,又可分為補償性安置與開發性安置等;根據安置區的經濟發展水平還可以分別選擇大農業安置方式、小城鎮安置方式、成建制外遷安置方式和混合型安置方式等(蘇愛華 等,2004)。
對于農村移民,在農業安置與非農業安置的選擇上,已有研究有三種不同觀念。第一種觀念以我國過去移民的經驗為基礎,強調以土為本的大農業安置模式(高建國 等,1998;邱正光 等,2000);第二種觀點認為應該讓農村移民進行城鎮非農化安置,其主要依據是勞動力鄉城轉移與城市化是我國農村經濟與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可以借著水庫建設的契機,提前實現水庫地區農村人口的勞動力轉移,同時緩解庫區人地關系緊張、環境容量有限的突出矛盾(蘇愛華 等,2004;韓光輝,1997);第三種觀念則認為應該借鑒發達國家的安置模式,根據市場經濟規律,支付給移民一定款項的補償費后,由移民自主選擇去向(伍黎芝,1999),其實質是一種單一補償性的非農安置模式,由于脫離目前中國的具體國情,因而持這種觀念的人相對較少。
三峽庫區的農村移民工作根據1991年2月15日國務院發布的《大中型水利水電工程建設征地補償和移民安置條例》的基本原則,實際實行的是以大農業安置為主,兼顧二、三產業安置的開發性移民安置模式;在大農業安置中,又主要實行就近后靠安置兼顧就近外遷安置的安置模式。時至今日,從“遷得出、穩得住”的角度來看,三峽移民工作已告結束。但是,回顧已有的研究文獻,我們發現,在總結歸納三峽移民工作的成績、問題與及評估不同安置模式的實際效果時,調研數據主要是基于某一時間點的橫截面調查數據(馬力 等,2011;劉遠新 等,2011),缺乏連續的時間序列的數據支持,而移民過程本身是一個長期的延續過程,從最初的動員到遷移、適應、發展,家庭狀態一直處于變遷之中,因此僅靠一個時間點的觀察所得到的資料,不能完全反映移民家庭經濟發展的動態變化過程就現有研究文獻來看,不僅僅是對三峽工程移民的研究缺乏連續的跟蹤調查數據,關于以往的工程移民的研究同樣缺乏類似的數據。 。同時,在具體的分析過程中,研究人員對于農村移民家庭的不同安置類型,特別是非農安置與農業安置移民家庭,一般采用同一基準進行比較包括搬遷前后比較、同遷入地居民比較、不同類型搬遷方式的相互比較等。 ,忽視了非農安置移民家庭喪失土地這一事實所造成的實際影響。從經濟學角度分析,喪失土地對非農安置家庭來說,不單是土地這一重要資本的喪失,同時還意味著離開熟悉的生產與生活環境(自然資本)、原有的生存技能的失效(人力資本)以及社會關系網絡的重建(社會資本)等多重問題,他們遭受的是家庭資本的多重損失乃至剝奪。由于該類型家庭已經完全脫離了農村,家庭經濟不再具備任何自然經濟的屬性,因此,我們在比較與評估安置效果的時候,不能簡單地與其遷移前或者是一般農村家庭相比較,而更應該同當地城鎮家庭的經濟發展狀況相比較。
向華麗:安置模式對水庫農村移民家庭經濟發展的影響
基于以上分析,宜昌市移民局在宜昌市統計局的技術支持下,在各縣移民局的通力協助下所開展的百戶農村移民家庭1996—2007年的家庭經濟狀況跟蹤調查數據顯得彌足珍貴。雖然樣本量略顯不足,但該調查具備如下特征:一是具有搬遷前的基準數據,二是調查樣本同時包括了農業安置與非農安置兩種安置模式,三是農業安置模式同時包括了就近后靠安置與就近外遷安置兩種類型。本文擬以該跟蹤調查數據為基礎,從資本剝奪、介入性貧困與能力發展(Sen,1984;Bebbington,1999;楊云彥 等,2008)視角出發,對庫區就地后靠農業安置移民、外遷農業安置移民與壩區非農安置移民的家庭經濟發展做一個時間軌跡上的考察,并通過比較后靠移民、外遷移民與一般農村家庭的差異和壩區非農安置移民與當地城鎮家庭的差異,深入分析不同安置模式對農村移民家庭經濟的影響。通過比較分析可以發現以往三峽移民工作中的歷史遺留問題,為后續三峽移民工作提供參考;更為重要的是,通過辨析現行移民政策的實際效果,可以對今后移民政策的調整以及其它工程移民的安置工作提供有針對性、瞄準性的政策建議。
二、數據來源與說明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根據湖北省宜昌市移民局提供的《宜昌市三峽工程百戶移民定點跟蹤調查資料》歷年報告進行整理。該跟蹤調查由宜昌市移民局直接組織實施,宜昌市統計局制定跟蹤調查問卷,從1996年開始調查,2007年結束,前后累計12年。100戶農村移民家庭,分別為庫區后靠安置移民50戶、壩區非農安置移民20戶和外遷安置移民30戶,1996年總計402人家庭總人數由于出生、死亡、成家立業后分家等影響一直處于變化之中,截至2007年,家庭總人數407人;2003年以后,由于庫區后靠家庭中有2戶遷往外地,因此2003—2007年的實際調查住戶為98戶。 。選擇調查對象的標準是:經濟條件較好、經濟條件一般和經濟條件較差的移民家庭各占三分之一。調查對象的安置地點分布在秭歸、宜昌、興山、枝江、猇亭、點軍六個縣市區的14個鄉鎮30個村和2個居委會。其中,庫區后靠50戶家庭分布在茅坪(10戶)、香溪(10戶)、郭家壩(10戶)、太平溪(10戶)、峽口(4戶)、建陽坪(3戶)、高陽(3戶)七個鄉鎮;外遷移民30戶家庭分布在猇亭云池(5戶)、猇亭虎牙(5戶)、枝江董市(10戶)和點軍聯棚(10戶)三個鄉鎮;壩區非農安置20戶家庭分布在小溪塔(10戶)、樂天溪(5戶)和三斗坪(5戶)三個鄉鎮。
該調查的指標分為11個大類共64個數據。大類數據包括家庭人口、應生產安置人口、耕園地面積、生產成果、生產用固定資料、全年總收入、全年總支出、全年家庭純收入、年初存款及手存現金、年末存款及手存現金、住房情況等。根據研究需要,本文提取了家庭人口、耕園地面積、全年總收入、全年總支出、全年家庭純收入、住房情況6大類共計 16個數據進行分析在歷年匯總報告中,2005年和2006年存在一定量的數據缺失。2005年的調查沒有對壩區移民收入和支出項目細分,外遷移民家庭的總支出也沒有調查數據;2006年同樣沒有對壩區移民收入和支出項目細分,同時沒有調查外遷移民家庭。 。
本文使用的對比分析數據主要來源于1997—2008歷年的《宜昌市統計年鑒》以及國家統計局農村社會經濟調查司在1997年至2008年編寫的歷年《中國農村貧困監測報告》。其中,宜昌全市農村家庭人均數據、宜昌全市城鎮家庭人均數據以及宜昌全市城鎮困難戶家庭人均數據來源于《宜昌市統計年鑒》;低收入貧困線數據根據《中國農村貧困監測報告》繪制,其中,2000年以前由于不存在低收入貧困線,采用絕對貧困線數據代替采用低收入貧困線而不是絕對貧困線進行對比的原因是,根據貧困研究的發展,低收入貧困線更能客觀地反映農村居民是否處于能力發展的貧困,絕對貧困線僅僅是一種滿足基本溫飽狀態的水平,而且在2008年以后,絕對貧困線不再被國家統計局采用,而統一用低收入貧困線衡量貧困水平。 。
三、庫區后靠移民家庭經濟發展狀況與比較
1.人均收入情況
圖1是1996—2007年庫區就地后靠農業安置移民家庭的人均年收入變化情況、收入的主要構成及其與宜昌全市農村家庭平均人均總收入的對比。由圖1我們可以對后靠移民的收入情況做如下總結:
(1)由種植業與養殖業構成的農業經營性收入是就地后靠農業安置移民的基礎性的、保障性的家庭收入。其中,養殖業收入雖然比重較小,但非常穩定,維持在250~400元/年之間,這主要是由于家庭養殖業主要以圈養豬、羊以及雞鴨等為主,屬于家庭庭院經濟所得,由于搬遷距離很短,該部分收入基本沒有受到搬遷的影響。種植業收入在搬遷的第一年(1996—1997年)有一定的下降,隨后保持了相對的平穩;2000年后逐漸下降,到2003年下降到最低點757.27元;隨后又有所增加,種植業收入最高年份2000年與最低年份的差距達到2倍以上。從調查了解的情況分析,就地后靠安置對種植業收入的影響主要呈如下的發展脈絡:搬遷第一年的下滑主要是由于搬遷影響了生產,這一年移民家庭的主要精力在于住房及家庭財產的搬遷上,農作物的耕種受到了影響;1998—2001年能夠維持在較高水平的主要原因在于,搬遷家庭獲得了新的土地,但由于水庫淹沒線下的耕地雖然距離較遠,但仍然可以耕種,因此原有土地加上新開墾荒地的收入就超過了搬遷前的整體收入;隨著水庫的分階段蓄水,原有耕地逐漸被淹沒,加之新墾荒地的管理問題及開發熟化不到位,導致該部分收入逐年下降,2003年到最低點;在2005年以后,隨著新墾荒地的逐漸熟化以及水果園的掛果成熟,該部分收入得到逐步的恢復。以上只是一個總體的趨勢,其它影響該部
分收入的因素還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自然災害的影響,二是農產品市場價格的影響??傮w來看,雖然該部分收入在整個收入比重中慢慢在下降,但仍然是就地后靠移民的基礎性的、保障性的收入,同時還提供了其最基本的家庭食品保障。
(2)勞務收入與其它經營性收入的比重逐年擴大,并逐漸成為后靠移民的最主要收入來源。勞務收入和其它經營性收入總體呈逐年遞增的趨勢:2001年以前這兩部分收入均沒有超過農業收入,2002年其它經營性收入超過農業收入并在其后基本保持穩定,2003年勞務收入也超過農業收入并持續遞增。從調查的情況分析,我們認為形成上述狀況的原因主要在于:三峽工程的長期建設提供了持續的勞動力市場需求,導致了勞務收入的穩步增長,并使得該類移民家庭的勞動力掌握了從事農業生產以外的勞動技能;隨著三峽建設的逐步完成,由于勞動技能已經形成,雖然周邊勞動力市場需求萎縮,但并沒有影響勞務收入的增長;同時,三峽工程建設帶動了部分輔助性建筑行業市場需求的增加,部分移民家庭及時抓住契機開辦了石灰窯、預制件加工等企業或成為其它個體經營戶,一方面整體拔高了其它經營性收入的比重,另一方面也擴大了本地的非農業勞務需求。但是我們也注意到,其它經營性收入保持穩定卻不能持續增長,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其原因有待進一步調查。
(3)其它來源收入為就地后靠移民家庭的金融資本積累與家庭能力發展提供了有益的補充。其它來源收入的主要部分來自于政府轉移性支付收入,主要是搬遷的各種一次性補貼及連續性補貼。這部分收入對庫區后靠移民家庭是非常有益的支持,特別是在搬遷的第一年,在另外的收入下降的情況下保證了家庭總收入并沒有受到影響;其后隨著后續扶持資金的逐步到位,進一步增加了他們的收入水平。
(4)從庫區后靠農業安置移民家庭的人均總收入與宜昌全市農村家庭的人均總收入對比來看,后靠移民高于全市平均水平,表現出良好的發展勢頭,有望實現“逐漸能致富”的目標。在搬遷前以及搬遷后的前三年,后靠移民家庭的人均總收入只是略高于宜昌市農村家庭的平均水平,但在2000年以后,后靠移民的總收入持續增長,增長幅度遠大于平均水平;2002年以后,差距一直維持在2 500元以上,即使除去其它來源收入,后靠移民家庭的人均收入仍高于平均收入2 000元以上。
圖1 后靠移民家庭人均年收入變化情況[TS)]
2.人均支出情況
圖2是后靠移民家庭人均年支出變化情況、支出構成及其與宜昌全市農村家庭的對比??梢钥闯觯诤罂恳泼窦彝サ闹С鲎兓校愘M所占比重極小,教育費用變化幅度不大,生活及其它費用的支出也基本是隨著市場物價的提高而出現的小幅穩步增長1997年后靠移民生活及其它費用的大幅度增加明顯是由于搬遷涉及房屋建設等引起的,1998—2000年人均支出高于全市農村家庭也主要歸因于搬遷新房的陸續完工,2001年以后的增長則主要是在總收入增長帶動下的消費及其它投入的增長。 。其中,值得分析的是生產費用的支出情況。在搬遷后的最初幾年,由于淹沒線下的原有耕地仍然可以繼續耕種,因此在生產費用支出較少的情況下,仍然能夠獲得一定的經濟收益;但隨著三峽水庫逐步蓄水,原有農田淹沒,為了增加新墾荒地的產出,生產費用投入加大。如果不考慮移民家庭自產自銷的因素,2003年以后,農業經營性收入尚不能彌補生產費用的投入,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我們關注的問題。以上至少說明兩點:一是直接反映了就地后靠移民分配到的土地的貧瘠,如果遷移前不對新開墾荒地進行有效開發,那么對后靠移民家庭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勢必會產生影響,這同時也似乎在印證很多研究認為“庫區環境容量過低而不足以承載大量就地后靠農業安置”的論斷;二是間接表明了在政策層面與實際操作層面,所謂的開發性移民政策并沒有完全落實到位,政府并沒有采取有效的措施在移民搬遷前就對要新開墾的土地進行有效的改良,從而保證土地的產出能力能達到應有的水平。以上情況直接導致了少數單純依賴土地維持生計的移民家庭面臨實際的經濟困難。
圖2 后靠移民家庭人均年支出變化情況[TS)]
3.人均純收入情況
圖3是后靠移民家庭的人均純收入情況。在起點基本一致的情況下,庫區就地后靠農業安置移民家庭的年人均純收入在經歷搬遷的頭三年以后,始終高于宜昌全市農村家庭的平均水平,且遠遠高于農村低收入貧困線的水平,并呈現差距逐步擴大的趨勢,表現出了“逐步能致富”的良好勢頭。調查的事實表明,就地后靠農業安置不僅是可行的,而且是極為有效的安置模式。該模式不僅能使移民家庭在經濟上實現平穩過渡,而且還有可能促進家庭能力的發展。分析其原因,我們認為:這種安置模式不會人為割斷移民家庭與原有生存狀態的自然聯系與社會聯系,在最大限度上保證了移民家庭不喪失原有的自然資本、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及社會資本;盡管耕地面積減少直接影響了農業收入后靠移民家庭的耕地面積從搬遷前的0.97畝/人逐漸下降,至2003年后維持在0.5畝/人左右。 ,但耕地起到了基本的保障與緩沖作用;加上大型工程的建設又提供了一定的就業契機與商業契機,有利于家庭能力的發展,并有可能最終實現富裕。
但是,在看到良好發展勢頭的同時,我們也不能忽視存在的問題。其中最大的問題是新開墾土地熟化培育的滯后,導致移民后期生產投入的增加。新配置土地是就地后靠移民家庭賴以生存的根本,特別是對那些沒有能力從事農業生產以外的勞務工作或者無法及時把握商業契機的家庭來說,新開墾土地是他們家庭生計基本的、主要的來源。因此,政府有責任出臺前瞻性的、可操作的具體政策
圖3 后靠移民家庭人均純收入變化情況[TS)]
來鼓勵及引導移民家庭盡早開發新墾土地,甚至可以考慮組織社會上其它經濟力量(比如新型的農業工程公司)來集中解決問題。此外,針對水庫建設生命周期在不同階段的市場需求,及時地給予后靠移民家庭必要的引導,并提供相應的職業培訓與商業支持,也是實現該類型移民家庭能力可持續發展的保證。
四、外遷農業安置移民家庭經濟發展狀況與比較
1.人均收入情況
從外遷移民的收入構成看,包括種植業與養殖業在內的農業經營性收入始終是該類移民最主要收入來源,兩者比較,種植業又處于主導地位。從圖4可以看出,種植業收入在經歷搬遷第一年較明顯的下降之后,總體呈上升的態勢。與后靠移民相比,雖然人均耕地面積是后者的2~3倍外遷移民家庭的耕地搬遷后一直維持在1.6~1.7畝/人之間。 ,但種植業收入水平卻沒有呈相應倍數的增長。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耕園地質量較差,且相應的水利設施配套不完善,這直接影響了農業的產出;二是外遷移民家庭對新的生產環境和新的生產技能有一個逐步適應的過程在搬遷以前,柑橘種植是庫區移民的主要農業生產項目,在外遷安置后則主要從事水稻、棉花和蔬菜等生產。 ,這間接影響了農業生產的收入;三是在搬遷初期,由于更多的資金需要用于家庭住房建設,資金相對匱乏,同時生產必備的耕牛、農具也不足,這一定程度地影響了種植業的收入。在家庭養殖業方面,外遷移民家庭該類收入的比重比搬遷前有所增加。外遷移民多由山區遷往平原地區,可以一定程度發展水產養殖業;同時,由于沒有過多的收入渠道,為增加家庭收入,也迫使該類家庭增加了對家庭養殖業的投入。與其它收入相比較,家庭勞務收入增長最快,在家庭總體收入中的比重越來越大,這種變化趨勢大體與目前中國農村家庭收入變化的總體趨勢一致;但是,其勞務收入卻一直略低于就地后靠移民家庭的水平,也從側面說明了就地后靠移民家庭具有更多的外出務工就業機會。在總收入上,該類型移民家庭與宜昌全市農村家庭的平均總收入水平相比,大體上呈現一致性,除搬遷的1997年外,2001年之前總收入的變化趨勢與平均水平幾乎完全吻合,2001年以后則略高于平均水平??傮w上看,安置地的農業經濟發展水平還是好于全市的平均水平的,說明政府在安置地的選擇上充分考慮了外遷移民家庭的后續發展問題。
圖4 外遷移民家庭人均年收入變化情況[TS)]
2.人均支出情況
在家庭支出方面(見圖5),外遷移民家庭的人均支出與宜昌全市農村家庭的人均支出的對比,同收入對比表現出一致性。僅在搬遷初期,生活消費及其它支出有一個較大幅度的上升,上升的主要原因是搬遷導致家庭住房建設各項費用的增加;在2003年以后,人均總支出略高于全市農村家庭,這也和其收入總體高于全市農村家庭一致。但分析其家庭支出的構成,生產費用支出格外引人關注。同后靠移民家庭比,盡管人均耕地面積高出很多,但外遷移民的生產費用投入卻一直非常低,普遍低于后靠移民家庭的生產費用支出,最低值出現在2000年,僅為285.47元/人。調研的情況說明,由于較長距離的搬遷,家庭資金更多地投入到家庭住房建設等方面,導致該類型家庭在外遷以后面臨的最嚴重困難是生產資金投入的匱乏。
圖5 外遷移民家庭人均年支出變化情況[TS)]
3.人均純收入情況
在家庭人均純收入方面(見圖6),外遷移民家庭的人均純收入在搬遷以前略高于宜昌全市的農村家庭,但在搬遷以后,始終居于全市農村平均水平和國家統計局規定的農村低收入貧困線之間。搬遷的前5年是最為困難的時期,總體呈降低的走勢,到2001年達最低點,僅比低收入貧困線高332.39元;其后隨著土地質量的逐步改善、生產技能的熟悉和生產資金投入的增加,家庭經濟狀況走出低谷,逐步擺脫了貧困的威脅,慢慢接近了宜昌全市農村家庭人均純收入的水平。
綜合收入、支出和純收入的分析結果,不難看出限制外遷移民家庭能力發展的關鍵因素有兩個:一是搬遷初期生產資金的匱乏,這直接導致了生產投入的不足,加之土地質量低于當地平均水平,進而影響了總收入水平;二是社會資本的薄弱導致了其它經營性收入非常少,這是和后靠移民家庭的又一明顯區別??傮w來看,三峽工程就近外遷移民工作還是勉強成功的,能夠實現外遷移民的安居樂業,但代價也是很大的,他們差不多經歷了近10年才得以擺脫貧困威脅并逐漸趕上平均水平。
五、壩區非農安置移民家庭經濟發展狀況與比較
壩區非農安置移民家庭一般不再從事農業生產,其主要的安置方式是企業招工、自主擇業等。因此,該類移民從本質上說已經完全脫離了農村,進入了城市生活。該類移民在離開土地以后,其家庭經濟發展狀況究竟如何?是一個值得關注的重大民生問題。如果將壩區非農安置移民的各項調查數據和其它兩種安置類型家庭比較,壩區移民單純從數據上看,甚至好于后靠移民和外遷移民。但是,該部分移民家庭已經完全脫離了農村,家庭經濟也脫離了自然經濟而完全進入市場,因此這種比較已經失去了意義。因此,與當地城鎮家庭的經濟狀況對比,才能更加清楚地反映他們的生存狀況。
1.人均收入情況
展變化及各部分的組成。在安置初期,種植業、養殖業等第一產業經營性收入仍然存在,但由于已經失去土地,其數額極少。到2004年以后,他們已經完全脫離了農業生產,其收入來源主要有三種形式:勞務收入、其它經營性收入和其它來源收入。
勞務收入既包括非農安置就業的固定性工資收入,也包括家庭個人外出務工勞動收入。這部分收入一直是壩區移民收入的主體,但從1996—2007年的調研數據來看,該部分收入相當不穩定,不僅波動極大,在1999—2003年還呈現出逐年遞減的趨勢。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在安置就業時,對應的招工企業多是民營企業,且經營狀況也不是很好,在隨后的幾年中紛紛倒閉或者兼并重組,這樣導致該類移民家庭的勞動力下崗再就業現象較為嚴重,從而直接影響了其家庭經濟收入;二是這部分安置就業人員由于自身知識結構與生活習慣不能完全適應企業生產的需求,面臨競爭性淘汰或者個人主動退出就業市場。調查表明,前者是導致壩區移民家庭勞務收入下降的主要原因。好在有關政府部門及時掌握了相關情況,對該類家庭的失業人員進行了再就業培訓,并及時提供勞動力市場用工信息,這一情況在2006年以后有所緩解。
壩區移民家庭的另外一個重要收入來源是非農業經營性收入(其它經營收入),主要集中在零售
業和住房租賃業。這部分收入也變化很大。在三峽大壩建設的高峰期(1997—1998年),該部分收入相當可觀,甚至超過了家庭勞務收入,主要原因是在大壩建設時期外地務工人員數量非常大,存在食品、居住等方面巨大的市場需求,同時大壩建設也需要一些輔助的建筑行業的支持。隨著大壩建設高峰過去,相應的需求下降,該部分收入也隨之萎縮2007年出現其他經營性收入的增加,主要是個別家庭該收入的大幅增加拔高了平均水平。 。
從壩區移民家庭與全宜昌市城鎮居民家庭和宜昌市城鎮困難戶家庭的收入對比來看,其家庭收入不僅波動性大,且長期低于宜昌全市平均水平,僅在1998年明顯超過宜昌全市城鎮家庭的平均水平若扣除轉移性支付收入,僅與城鎮居民家庭的水平相當。 。此后總體呈下降趨勢,其差距在2006年達到峰值,2007年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傮w上看,自2001年以后,壩區移民家庭收入長期處于宜昌市城鎮困難戶家庭的水平,甚至更低。
2.人均支出情況
在家庭支出來方面(見圖8),壩區移民家庭的主要支出是生活消費及其它支出,教育支出相對穩定,生產費用支出主要發生在安置的頭幾年,主要是企業用工生產安置費。壩區移民家庭與城鎮居民比較,由于受到收入的限制,其支出也遠遠落后于城鎮居民家庭平均水平,僅在1998年與城鎮家庭相當1997—1998年的支出中包括非農就業安置費撥付到用工企業的費用。 ,長期處在宜昌市城鎮困難戶家庭的人均支出水平。
圖8 壩區移民家庭人均年支出變化情況[TS)]
3.人均可支配收入情況
將壩區移民家庭的人均純收入與城鎮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進行對比(見圖9),結果是壩區移民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一直低于宜昌全市城鎮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長期和宜昌市5%最困難家庭(城市貧困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相當按照一般的思路,應該與城市貧困線相比較,但筆者沒有發現和農村家庭對應的城市貧困線資料;由于世界銀行提供的貧困線標準與我國的實際情況存在出入,因此本文也沒有采用世界銀行的標準。 。
圖9 壩區移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變化情況[TS)]
六、主要結論及政策建議
通過本文研究,可以得到以下兩點基本結論:
第一,就地后靠農業安置移民家庭的人均純收入明顯高于宜昌全市農村家庭人均純收入;外遷農業安置移民家庭的人均純收入位于宜昌全市農村家庭人均純收入與國家確定的低收入貧困線之間;壩區非農就業安置移民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則遠遠低于宜昌全市城鎮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且長期與城鎮困難戶家庭的可支配收入水平相當。
第二,就地后靠農業安置能夠實現家庭經濟狀況的平穩過渡,并可實現“逐步能致富”的移民總體目標,在現階段應該成為工程建設移民的首選安置模式;外遷農業安置移民家庭在經歷一定時期的經濟困難之后,通過適應新的生產環境與生產技能,能逐步恢復家庭經濟狀況,但周期相對較長,且存在致貧風險,是在庫區環境容量限制條件下的次選安置模式;壩區非農就業安置模式的移民家庭經濟狀況長期處于困難境地,在今后的移民工作中應該慎重選擇。
針對現存的移民問題以及今后要開展的工程移民工作,我們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水庫移民政策的制定應以能力貧困與能力發展理論為指導。根據我國的自然地理條件與水庫建設的實踐來看,水庫建設一般發生在自然環境較為惡劣、社會經濟不發達的偏遠山區,移民的主要群體是經濟條件相對較差、受教育程度相對較低的社會弱勢群體。從經濟學角度來看,移民的過程實質就是搬遷家庭各種資本的喪失、恢復與發展的社會變遷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社會變遷通過影響各種資本狀況致使移民人群能力受損進而導致介入型貧困,相應的,在社會變遷的過程中,應該高度注意受影響人群的能力再造,這是保障相關區域和人群提升可持續發展能力的關鍵(楊云彥 等,2008)。從目前的移民方針來看,開發性移民已經反映了能力貧困與能力發展的思想,但有關能力貧困與能力發展的理論還沒有完全貫徹到移民政策中。因此,在今后的工程移民法規、政策以及規劃方案修訂或制定過程中,應該明確以能力貧困與能力發展理論為指導。
第二,現階段水庫農村移民的安置模式應遵循“以土為本,就地后靠為主、就近外遷為輔”的原則。這既是多年水庫移民實踐經驗的總結,同時也符合移民家庭的主觀意愿,多年跟蹤調查的結果也證實該原則有利于實現移民家庭能力的再造與發展。盡管這一原則得到了眾多研究人員與移民工作人員的認可,但在具體的工作中,多原則并舉是普遍存在的,如“多渠道安置與鼓勵外遷安置結合的原則”“堅持因人制宜的原則”等,實際上,原則多了就是沒有原則,原則多實質就是希望增加移民的工作手段與措施,不是以人為本的思想。
第三,開發性移民的具體工作應以有效擴大庫區環境容量為首要工作內容。就現有的研究與實踐來看,之所以產生眾多背井離鄉或者完全脫離土地的安置模式,其理論依據就是庫區環境容量有限,不足于容納淹沒線下的移民。我們認為,造成這一局面的原因在于對“環境容量”在認識上或實踐中存在誤讀。從理論上講,環境容量不僅與自然生態環境有關,同時還與系統(庫區社會)開放程度、科技進步、社會阻力與生活水平期望等社會因素關系密切(高建國 等,1998)。然而在移民實踐中,談到環境容量,首先想到的問題就是生態環境脆弱問題,開發的重點也是在不影響生態條件下的荒廢地開墾,而嚴重忽視了其它看不見的社會環境的改造。殊不知,水庫建設本身就是對原有社會系統的改造內容之一,調研的結果也證實了在移民家庭土地減少的情況下,庫區后靠移民家庭仍能利用水庫建設提供的各種契機實現家庭經濟的平穩過渡與良性發展。因此,在改造自然環境的同時,如何將水庫經濟與移民家庭經濟發展相結合其實質就是將移民資金投向、移民家庭技能培訓、移民政策扶持等提升家庭能力的措施與水庫的建設與運營密切結合。 ,從而提升或消除其它影響因子的作用以提高環境容量,正是我們移民工作的突破口。從文獻來看,這方面的研究與實踐顯然過少(安虎森 等,2005)。
第四,針對不同安置類型的移民家庭,應該采取差別化、針對性的移民政策。庫區環境容量的擴大固然是首要選擇,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排除仍然存在外遷安置與非農安置的可能,而且,移民本身也有自由選擇安置模式的意愿與權利。由于不同移民類型家庭面臨的能力損失不同,那么在安置政策上就應該體現差別化與針對性。從三峽工程移民資金的使用來看,經費是實行定額控制、包干到縣的,如果提高外遷移民的安置標準,則勢必要降低庫區內就近安置移民家庭的標準。而調研結果表明,外遷移民同后靠移民相比,面臨的實際損失確實又更大,恢復更困難。在安置過程中,秭歸縣為鼓勵移民外遷,相應的提高了外遷移民的安置標準,但每外遷一個移民,縣財政就要多貼一份資金,外遷越多,地方政府補貼越多,又會抑制移民工作的積極性。由此可以看出,一刀切簡化了工作程序,卻把移民工作變成了對地方行政部門的攤派,最終演變成了一種政治任務,這對政府工作不利,對移民家庭更加不利。因此,針對不同安置類型的移民家庭,應該采取差別化、針對性的移民政策。
第五,在后續的移民工作中,就地后靠移民家庭的工作重點應放在庫區環境容量的進一步提高上,如果有后續移民資金或其它社會資金的投入,應該以改造移民家庭土地生產力為主,并促使移民家庭非農業發展與水庫建設和發展的生命周期緊密結合,從而保證后靠移民家庭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在前期的外遷移民工作中,政府與社會支持明顯不足,后續的著重點應該考慮優惠的貸款政策支持,甚至可以考慮延長資金補貼年限或提高補償標準等;壩區非農就業移民家庭是今后移民工作的重中之重,針對非農安置移民家庭,應該考慮重新制定安置的方針盡管宜昌市移民局針對壩區移民安置狀況,早在2002年就提出了對壩區非農安置移民重新進行有土安置的建議,但從實際調研結果來看,截至2007年,這部分移民的家庭經濟狀況并沒有得到改善。。
第六,移民跟蹤調查工作本身就是一項非常有價值的工作,應該作為今后工程移民工作的常規性工作內容來抓。移民跟蹤調查不僅能及時發現前期移民工作的不足,從而可以在第一時間為后續工作的調整提供指導,同時也可以為今后移民工作提供研究的素材與寶貴的參考。雖然工程建設移民在新中國持續了60多年,人數累計千萬以上,但迄今我們卻沒有發現公開發表的基于跟蹤調研的文獻或報告,這是以往工作中存在的一個大的問題。同時我們還建議,為了保證跟蹤調研工作的連續性與公信力,負責跟蹤調查的部門應該是政府與工程建設單位以外的第三方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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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夏 冬,段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