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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應激下皮質醇應答與風險決策相關性的性別差異*

2014-01-31 19:56:52陸青云陶芳標侯方麗
心理學報 2014年5期
關鍵詞:青少年

陸青云 陶芳標 侯方麗 孫 瑩

(1安徽醫科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兒少衛生與婦幼保健學系, 合肥 230032)

(2南通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兒少衛生學系, 江蘇南通 226009)

1 引言

以往的實驗研究發現應激狀況下冒險行為(Lighthall, Mather, & Gorlick, 2009; Porcelli &Delgado, 2009; Preston, Buchanan, Stansfield, &Bechara, 2007; Starcke, Wolf, Markowitsch, & Brand,2008; van den Bos, Harteveld, & Stoop, 2009), 獎賞反應(Bogdan & Pizzagalli, 2006; Ossewaarde et al.,2011)以及決策速度(Porcelli & Delgado, 2009; van den Bos et al., 2009)都會發生改變, 最近更多的研究也發現應激狀態下風險決策行為存在性別差異,如實驗室研究使用物理應激(冷刺激)作為應激源(Lovallo, 1975), 觀察被試者在應激狀態下氣球模擬風險決策實驗(Balloon Analogue Risk Task,BART) (Lejuez et al., 2002)的表現, 結果發現冷刺激下男性在BART中表現出增加獎勵得分和冒險行為, 而女性表現則相反, 且決策時間更長(Lighthall et al., 2009; Lighthall et al., 2012)。使用心理應激源(如公開演講)同樣發現應激在影響個體在愛德華賭博任務(Iowa Gambling Task, IGT)表現時存在性別差異(Preston et al., 2007; van den Bos et al., 2009)。這種現象似乎符合自然選擇規律, 傳統上應激對人類而言定義為“抗爭或逃避”, 應激反應可提高男性的侵略行為或選擇逃離, 然而, 從哺育后代的角度來看, 如果女性選擇男性同樣的方式,后代不能受保護, 因此女性在更容易遭遇外來侵害的同時也更容易選擇應激適應行為, 抑制冒險行為,而不是選擇攻擊或逃離(Taylor, Klein, Lewis,Gruenewald, & Gurung, 2000)。

機體暴露于應激源, 如生理(疼痛)或心理(害怕、挑戰、挫敗感等等), 下丘腦–垂體–腎上腺(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 axis, HPA)軸活動增強, 并作用于腎上腺體分泌大量的糖皮質激素(人類稱皮質醇) (Dickerson & Kemeny, 2004), 在短時間(幾分鐘內)為機體對抗外部環境挑戰做出準備。隨著時間的推移, 皮質醇釋放增加繼而激發HPA軸的負反饋機制, 并作用于下丘腦和垂體, 抑制皮質醇的進一步分泌(Sapolsky, Romero, &Munck, 2000)。因此皮質醇在機體應激狀態下釋放,其含量越高反應了機體對應激源的反應性和敏感性越高(Natsuaki et al., 2009)。縱觀以往的研究, 大部分研究者關注了應激狀態對風險決策行為影響的性別差異, 然而由于個體在應激源的作用下表現出的皮質醇應答水平差異性, 例如, Granger (2012)認為大約有20%~30%的人在中等強度應激源刺激下, 皮質醇水平應激后比應激前至少增加10%。同時, 西方研究報道認為體內快速升高的皮質醇水平和精神歡愉與感覺尋求行為相關(Erickson, Drevets,& Schulkin, 2003; Piazza & Le Moal, 1997), 高皮質醇應答者較之低應答者更傾向于即時獎勵的獲得(Adam & Epel, 2007; Newman, O’Connor, & Conner,2007)。van den Bos等(2009)使用心理應激源(如公開演講)發現男性應激下高皮質醇應答者IGT中表現出更高的冒險行為, 而女性皮質醇反應度輕微升高者IGT中得分更高。另外, 藥理應激下外生性皮質醇水平升高的男性表現為冒險行為增加(Putman,Antypa, Crysovergi, & van der Does, 2010), 證明至少在男性中HPA軸的活動過度與風險決策行為相關。因此本研究以心理應激源作為刺激HPA軸活動的手段, 激發皮質醇反應, 擬評價皮質醇應答水平與風險決策行為之間是否存在聯系, 并且這種聯系是否存在性別差異。

青少年比成人更傾向于冒險行為, 當他們面臨既有潛在獲得又有潛在損失的風險情境時, 對獎賞的變化比成人更敏感, 對損失的變化相對不敏感(Millstein & Halpern-Felsher, 2002)。本研究目的關注中國青少年, 特別是男性, 應激應答后的客觀指標–皮質醇的應答水平是否與風險決策行為相關。本研究以特里爾社會應激測試兒童版(Trier Social Stress Test for Children, TSST-C) (Dickerson &Kemeny, 2004)作為心理應激源, 隨后使用氣球模擬風險決策任務(Balloon Analog Risk Task, BART)(Lejuez et al., 2002)來評價相同應激條件下不同應激應答和風險決策行為的關系。常用的BART包括對一系列計算機模擬氣球進行充氣以得到獎勵分值, 每一個氣球越大則得到的分值越高, 最終通過積累分值兌換獎勵金額。然而每充氣一次會增加該氣球爆破的機會從而使該氣球前面充氣累計的分值清除。因此, BART最終獎勵分值獲得越多, 取決于每次對氣球充氣獲得累計分值和盡量逃避氣球爆破累計分值全部清除這兩方面的權衡。BART作為一種特殊的風險決策手段, 把每一次充氣動作設計成為了獲得下一次潛在獎勵而冒著已有積累分值被全部清空的風險, 任務鼓勵被試者關注對獎勵的權衡而不是單純的冒險性充氣(Bornovalova et al.,2009)。以往的研究已經證明BART中的得分和沖動行為, 感覺尋求(Lejuez et al., 2002)以及自我評價冒險行為和賭博傾向相關(Breen & Zuckerman,1999; Lejuez et al., 2002), 同時BART作為青少年冒險行為的評價是一個有效工具, 已廣泛用于評估青少年風險決策傾向, 并能預測真實冒險行為(Lejuez, Aklina, Zvolenskyb, & Pedulla, 2003;Lejuez et al., 2007)。本研究綜合上述分析, 假設中國青少年TSST下有顯著的應激應答, 皮質醇應答和風險決策行為之間聯系存在性別差異。本研究結果幫助我們進一步深入理解中國青少年應激狀態下, 不同的應答反應與風險決策行為之間關系的生物學機制。

2 方法

2.1 研究對象

在某城市中學初二年級隨機選取100名學生,其中男生50名, 女生50名。其中50名女生均為月經初潮來臨后, 其中5名女性被試者因為實驗當日正處月經期而被剔除, 另外考慮到抑郁會影響到皮質醇水平, 本研究使用兒童抑郁量表(Children’s Depression Inventory, CDI) (Kovacs, 1992)中文版進行抑郁癥狀篩查, 5名被試者因得分超過19分被剔除, 另有3名中途退出實驗, 正式參與實驗的被試者并獲得完整數據的共為87人, 其中男性48人,平均年齡為12.7±0.4 歲; 女性39人,平均年齡為12.7±0.2 歲。身體健康, 體重正常, 無急慢性疾病,無糖皮質激素服用史。

2.2 研究設計

人體皮質醇水平清晨高, 隨后平穩下降, 凌晨至最低點后又開始升高(Weitzman et al., 1971)。為了避免唾液皮質醇自身節律性分泌波動性的影響,實驗統一放在下午2:00開始進行。實驗開始前被試者以及父母親均獲得知情同意, 實驗開始后被試者均被告知有退出實驗的權利。被試者到達實驗室旁的休息室后休息15 min后提取第一份唾液樣本。緊接著被試者填寫社會人口信息問卷, 并進行特里爾社會應激實驗(見研究工具), 這個階段大約20 min, 特里爾社會應激實驗結束后采集第二份唾液樣本。隨后被試者開始進行氣球模擬風險決策任務測試(見研究工具)。當完成風險決策任務后第三份唾液標本被采集(大約在第二份樣本采集后15~20 min左右)。

2.3 研究工具

2.3.1 特里爾社會應激測試

本研究采用特里爾社會應激測試兒童版(Trier Social Stress Test for Children, TSST-C) (Dickerson& Kemeny, 2004), TSST-C程序共持續15 min, 包括5 min演講準備階段, 5 min公開場合演講拍攝以及5 min口頭心算任務。被試者要求在此過程中不能喝水、吃東西。在實驗開始前2 hr之內不能參加劇烈運動。被試者首先被主試者帶到實驗室, 實驗室中坐著2個“老師”, 主試者先給被試講解演講任務:“下面有5分鐘的演講任務, 你有5分鐘的時間準備, 演講過程中你的語言陳述和肢體表現都將由這2個老師進行評判, 同時我們將拍攝和錄音你的演講過程, 在準備過程中, 你可以用紙筆進行思路整理和準備, 但在正式演講開始時, 將不允許用紙筆。” 被試者要求在提供的6個演講主題中任選一個作為演講內容。緊接著, 被試者被主試者帶回休息室準備。5 min后, 被試者被帶到實驗室開始正式的演講。演講過程持續5 min, 如果演講時間少于5 min, 則老師提醒 “ 你還有一些時間, 請繼續”; 如果5 min演講時間到, 被試者還在繼續陳述,“老師” 要求被試停止陳述。第二部分是口頭心算作業, 時間為5 min, 老師告訴被試“ 你接下來的還有一項任務是口頭心算, 從1022開始, 依次減去13, 越快越好, 越準確越好, 請開始。” 一旦被試報告的結果出錯, “老師”立即說“停止, 從1022重新開始”, 5 min口算時間到, 被試被帶回休息室。

2.3.2 氣球模擬風險決策任務

本研究對Lejuez等人(2002)設計的氣球模擬風險決策任務(Balloon Analog Risk Task, BART)進行了改良。實驗程序用MATLAB編寫, 由電腦屏幕呈現刺激材料。界面有兩個獎勵的銀行, 一個是永久銀行, 即之前獲得的所有獎勵額度; 另一個是臨時銀行, 即界面出現的氣球獲得的獎勵額度。此任務共有30個氣球, 一開始呈現的是一個很小的氣球, 參與者通過鼠標點擊進行對該氣球進行充氣,每充氣一下氣球直徑就會增加1 mm, 參與者就會得到獎勵分值(如圖1)。然而每個氣球有一個事先設定的爆破點, 并隨機分布在1~30次點擊之間,如果氣球爆炸, 先前該氣球的積累的得分就會被清除。參與者也可選擇停止充氣, 點擊“獲取獎勵”后,該氣球獲取的累計獎勵將從臨時銀行全部轉至永久銀行。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新氣球呈現。如果氣球充氣超過最大膨脹點, 則出現“嘭”的聲音, 且臨時銀行中的獎勵額度變為“零”。BART任務指導語:“我們正在做一項對金錢的判斷研究。電腦屏幕出現一個小氣球和一個氣球泵, 您可以通過電腦鼠標點擊氣泵, 向氣球打氣。每打一次氣(即鼠標打擊氣泵一次)即獲得0.05元錢獎勵, 但也有打爆的可能性, 如果氣球爆炸前面獲得的獎勵就會清除。您可以選擇繼續打氣, 或點擊“獲取獎勵”而結束向該氣球充氣。整個過程將陸續顯示30個氣球, 最后根據得分我們將進行等額現金獎勵。”

圖1 《氣球模擬風險決策任務—青少年版》原理示意圖

2.3.3 唾液樣本收集、貯存和檢測

唾液收集采用專門的唾液采集器(salivette,SARSTEDT), 使用時先把salivette 中的棉條倒入口中咀嚼45 sec,然后再用舌頭將咀嚼后的棉條放入salivette試管中, 經短暫的離心就可收集到0.5~1.5毫升的唾液, 并置–70°C冰箱低溫儲存。采用酶聯免疫測定法(ELISA)測定唾液皮質醇的濃度(CUSABIO產地:加拿大)。

2.4 統計方法

采用SPSS 15.0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使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Repeated measure ANOVA)統計被試者不同時間點皮質醇濃度差異, 同時使用公式計算不同時間點皮質醇水平的曲線下面積(Pruessner,Kirschbaum, Meinlschmid, & Hellhammer, 2003)。曲線下面積反應的是不同時間點皮質醇濃度連線后和橫坐標0之間的總面積(Area under the curve with respect to ground, AUC) (Fekedulegn et al., 2007),然而本研究皮質醇反應的變量指標為皮質醇應激激發后曲線下面積(Area under the curve with respect to increase, AUC), 這種測量方法評價的是應激激發后的皮質醇的反應變化, 它控制了個體應激前基線皮質醇的水平面積(Area under the curve with respect to baseline, AUC), 所以AUC更能體現應激系統的反應性(Granger, 2012), 即皮質醇反應度, 如圖2所示。氣球模擬風險決策任務(BART)測量的主要指標是調整平均打氣數和總金額獎勵。調整平均打氣數即除爆破氣球外的每個氣球平均充氣數(也就是每個氣球用來積累得分的打氣數),調整平均打氣數評價風險決策是個較優指標, 因為充氣數受到爆破氣球的影響, 因此在絕對平均數中可以限制受試者間變異度(Lejuez et al., 2002)。采用相關性分析評價皮質醇AUCAUC和風險決策相關指標的相關關系, 并以AUC平均值劃分為皮質醇高應答組和低應答組組, 使用方差分析比較不同皮質醇應答組BART調整平均打氣數和獎勵金額數。

圖2 不同時間點皮質醇曲線下面積

3 結果

3.1 TSST引導下唾液皮質醇分泌

被試者的唾液皮質醇水平在3個時間點上的變化如圖2。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表明,時間主效應顯著,

F

(2,166) = 5.47,

p

<0.001。性別主效應(

F

(1,83)= 0.78,

p

= 0.38)以及時間性別交互作用(

F

(2,166) =2.39,

p

= 0.10)差異不顯著。第二次采樣的唾液皮質醇濃度與其他兩個時間點相比最高(

p

<0.01), 如圖3。上述結果說明, TSST-C作為一種標準化實驗室心理應激對中國青少年應激應答和刺激皮質醇的分泌是有效的。

圖3 TSST-C前后不同時間點男女唾液皮質醇濃度變化(nmol/l, M±SD)

3.2 皮質醇AUCI, AUCG和BART指標值性別間比較

被試者男性AUC顯著高于女性,

F

(1,86) =5.60,

p

= 0.02, AUC男女之間差異性不顯著,

F

(1,86) = 0.114,

p

= 0.35, 調整平均充氣數男性高于女性,

F

(1,86) = 8.09,

p

<0.01, 總獎勵金額女性高于男性,

F

(1,86) = 4.05,

p

= 0.05, 見表1。

表1 皮質醇AUCi, AUCG和BART指標值(M±SD)的性別比較

3.3 分性別皮質醇AUCI, AUCG和BART指標值的相關關系分析

被試者的AUC和BART指標值的相關關系分析結果顯示男性AUC和調整平均充氣數呈顯著性正相關, 而和總獎勵金額呈顯著性負相關。女性AUC和總獎勵金額呈負相關, 而和調整平均充氣數相關性不顯著。男性AUC僅和調整平均充氣數呈正相關, 而和總獎勵金額相關性不顯著。女性AUC和調整平均充氣數相關性, 總獎勵金額相關性均不顯著, 見表2。

3.4 分性別不同皮質醇應答組 BART指標值的比較

以男女AUC平均值為界限劃分為皮質醇高應答組和低應答組, 本研究進行了2(皮質醇應答水平:高、低)×2(性別)的方差分析, 結果顯示皮質醇應答和性別對調整平均充氣數的交互作用顯著,

F

(1,86) = 11.58,

p

<0.01; 皮質醇應答和性別對總獎勵金額的交互作用顯著,

F

(1,86) = 6.49,

p

= 0.01。分性別比較被試者應激下不同皮質醇應答組對BART指標值影響, 結果表明男性高應答組(

n

= 22)調整平均充氣數(

M±SD

: 34.70±12.58)顯著高于低應答組(

n

= 26;

M±SD

: 25.80±6.02),

F

(1,47) = 6.53,

p

= 0.003, 高應答組總金額獎勵(元) (

M±SD

:17.09±26.57)顯著低于低應答組(18.38±15.8),

F

(1,47) = 6.90,

p

= 0.04; 女性高應答組(

n

= 19)調整平均充氣數(

M±SD

: 23.14±3.93)與低應答組(

n

= 20;

M±SD

: 25.73±5.73), 組間差異不顯著,

F

(1,38) =2.08,

p

= 0.11, 然而高應答組總金額獎勵(元) (

M±SD

:18.82±11.07)顯著高于低應答組(18.18±10.36),

F

(1,38)= 0.23,

p

= 0.04, 如圖4、圖5。

表2 分性別AUCi, AUCG和BART指標值的相關系數

圖4 應激下不同皮質醇應答組BART調整平均充氣數比較差異(M ±SD)

4 討論

本研究旨在探討中國青少年TSST激發下皮質醇應答水平是否和風險決策行為相關, 以及皮質醇應答反應和風險決策行為的相關性是否存在性別差異。圍繞這兩個關鍵研究問題,本研究通過TSST激發前后皮質醇反應度AUC作為個體應激反應的重要生物指標, 并要求被試者在應激狀態下完成氣球模擬風險決策任務(BART)。結果發現, 男性青少年在TSST-C誘導下高皮質醇應答者表現為更高程度的冒險行為和更低的獎勵金額, 而女性青少年中高皮質醇應答者BART中有更高的獎勵金額。

圖5 應激下不同皮質醇應答組對BART總獎勵金額比較差異(M ±SD)

從客觀指標上來看, 唾液皮質醇水平被認為是檢測被試者應激應答的重要客觀指標, TSST(Kirschbaum, Pirke, & Hellhammer, 1993)作為針對西方人設計的一種應激情境, 也是一種標準實驗室心理應激測試工具, 已經證明在中國被試者中也有良好的適用性(楊娟, 侯燕, 楊瑜, 張慶林, 2011)。TSST-C作為本研究的社會心理應激, 同樣也可以有效激發中國青少年皮質醇應激應答和刺激皮質醇的分泌, 同時也發現男性青少年應激下皮質醇反應度顯著高于女性, 結果和西方以往的研究相似(Kirschbaum, Kudielka, Gaab, Schommer, &Hellhammer, 1999; Kudielka & Kirschbaum, 2005 ),提示男性應激后更活躍的下丘腦活動和HPA軸的敏感性。盡管國內楊娟等(2011)發現高校大學生中男性和女性在TSST應激情境下唾液皮質醇指標沒有差異, 然而結果的不一致也可能是皮質醇測量的時間點、皮質醇反應度的計算方法不同所造成。另外青少年和成年人在應對急性和慢性應激時, 由于青少年受到青春期激素水平的突變的影響, HPA軸活動和成人可能存在差異(McCormick & Mathews,2007)。值得注意的是, 雖然男性對普遍應激物的易感性高于女性, 但也取決于應激物的種類, TSST應激任務(包括:演講、口頭心算)屬于與成就挑戰相關的心理應激源, 在這樣的成就挑戰應激中男性皮質醇水平顯著高于女性(Stroud, Salovey, & Epel,2002), 而女性在社會抗拒應激中皮質醇水平高于男性, 因此我們也推測女性在社會抗拒類似的應激下可能會從不同的方面影響風險決策。本研究被試者無論男性或女性在TSST-C結束后皮質醇含量顯著高于其他時間點, 由于唾液皮質醇的峰值一般出現在測試后10 min后(Kirschbaum et al., 1993), 我們在TSST結束后開始進行BART任務, 目的是為了達到使皮質醇濃度升高和BATR進行過程盡可能同步。另外本研究結果顯示雖然皮質醇應激后曲線下總面積(AUC)和男性調整平均充氣數呈正相關關系, 然而應激前基線皮質醇的水平面積(AUC)在男性或女性中和調整平均充氣數與獎勵總金額相關關系均不顯著(結果未顯示), 因此提示AUC作為應激下關鍵的生物應激應答指標可反應男性和女性的風險決策行為。

本研究結果發現男性青少年在TSST誘導下皮質醇反應度顯著高于女性, 男性高皮質醇應答者BART中表現為更高程度的冒險行為和更低的總獎勵金額, 而女性青少年中高皮質醇應答者BART中有更高的獎勵金額。男性高皮質醇應答者表現出更傾向于直接充氣企圖獲得更多的獎勵, 而相比之下女性高皮質醇應答者則傾向于充氣和獎勵金額的平衡, 提示應激下皮質醇反應度與冒險行為的聯系存在性別差異。本研究結果顯示的男性應激下皮質醇應答和風險決策行為之間的關系與Putman等(2010)發現的藥理應激下男性外生性皮質醇水平升高表現為冒險行為增加的結果一致, 同樣也支持以往的觀點, 即皮質醇的急性分泌可刺激獎賞尋求和風險決策行為(Mantsch & Katz, 2007; Wohl,Matheson, Young, & Anisman, 2008; van den Bos et al., 2009), 可能和HPA軸功能紊亂以及HPA軸介導的多巴胺能中緣腦的獎賞系統過敏化有關(Koob& Kreek, 2007; Sinha, 2008)。然而, 這一現象只在男性中存在的原因可能部分來自于性別之間左右大腦活動區域的差異。男性在執行風險決策任務(IGT)時, 右腦前額葉皮層活動度顯著高于左腦,而在女性中這一現象似乎不存在(Bolla, Eldreth,Matochik, & Cadet, 2004)。另外使用腦功能成像技術發現男性急性應激下右前額葉皮層的腦血流量增加, 而女性主要激活的是腹側紋狀體, 殼核, 腦島和扣帶皮層區域(Wang, Korczykowski, & Rao,2007)。與此同時, 右腦前額皮層對皮質醇的敏感性也更強, 可影響前額區域多巴胺的調控(Lueken et al., 2009; Stalnaker, Espana, & Berridge, 2009;Sullivan & Dufresne, 2006), 在TSST這樣的成就挑戰類型的應激下, 男性皮質醇分泌水平本身顯著高于女性, 因此男性在執行BART任務時伴隨右前額區域活動性增加的同時也面臨著高皮質醇水平作用于右腦PFC, 導致右腦前額區域資源消耗過度從而失去對皮質下區域控制(Erickson et al., 2003;Piazza & Le Moal, 1997)。由于人類右腦前額葉皮層對調節冒險行為相當關鍵, 高活動度與冒險行為的規避相關, 而低活動度與冒險行為相關(Fecteau et al., 2007; Knoch et al., 2006), 因此不難推測應激狀態下皮質醇應答水平和風險決策行為之間的關系在男性中有顯著性意義。同時本研究結果顯示雖然女性中高皮質醇應答者充氣數和低皮質醇應答者無顯著性差異, 然而前者獎勵金額卻顯著高于后者,從而推測急性應激下一定程度的皮質醇應答水平的增加可能加強了女性右腦前額皮層區域的活動,從而促進冒險行為的規避, 即更傾向于充氣和獎勵金額的平衡。然而本研究還尚未涉足相關腦區活動影像研究, 因大腦區域活動的不同引起的性別間差異需要我們未來進一步更精確的相關實驗來證實。另外一方面, 從應激狀態來講, 風險決策行為的性別差異也可能來自于男女在應激時分泌不同的激素, 如有研究認為男性應激下可促進睪酮素的分泌,表現為行為上的進攻和侵略(Girdler, Jamner, &Shapiro, 1997), 而女性應激狀態下可促進催產素釋放而起到鎮靜作用(Neumann, 2008), 表現出和典型的“抗爭或逃避”相反的行為。

青少年是伴隨冒險行為出現并增加的年齡段,包括物質濫用, 犯罪等不良行為(Scott & Steinberg,2008)。研究表明兒童參與冒險行為的頻次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多, 直到青少年時期達到頂峰(Boyer, 2006; Gardner & Steinberg, 2005), 雖然一些行為被認為是發育性過渡行為, 然而一部分青少年因冒險行為使與之相關的發病率和死亡率大大增加, 并持續整個青春期直至成年(Brook et al.,2004; Colman, Croudace, Wadsworth, & Jones, 2008;Scott & Steinberg, 2008; Sourander et al., 2007)。本研究可幫助我們進一步認識應激下人體生物學指標–皮質醇應答與青少年風險決策行為之間聯系以及性別差異。值得注意的是, 中國青少年皮質醇應答與風險決策行為聯系的性別差異與國外研究結果類似, van den Bos等(2009)使用同樣的心理應激源發現成人男性應激下高皮質醇應答者表現出更高的冒險行為, 而女性皮質醇反應度輕微升高者趨向于更權衡的決策表現, 提示青少年已具備類似成人應激狀態下皮質醇應答和風險決策的聯系模式,并同樣存在性別差異。TSST-C作為一種對人體侵入性很小的心理應激手段, 使我們能夠通過標準實驗室測量手段更好地模擬青少年日常社會活動中的心理應激反應。然而, 由于不同個體對應激會產生不同的生理應激應答, 皮質醇反應度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個體所處的環境和生活背景(Ellis & Boyce,2008; Obradovic, Bush, Stamperdahl, Adler, & Boyce,2010 ), 如兒童青少年父母親冷漠養育(Roisman et al., 2009), 這些生活環境的差異會直接影響個體對應激的應對方式和皮質醇反應水平。因此我們的研究也需要結合個體所處的特定環境去解釋不同個體的應激生物應答和行為學之間的反應差異, 以便我們能更好的理解機體應激應答與風險決策行為之間的相關關系, 然而本研究設計中尚未涉及此方面, 除此之外, 未來的研究仍然需要關注不同種類的應激源對中國青少年風險決策影響及性別差異。最后, 由于本研究沒有操縱皮質醇水平, 因此尚不能從真正實驗學角度來回答皮質醇應答對風險決策影響, 因此今后的相關研究可考慮增加控制組進行比對, 使得類似結論更加具備說服力。

5 結論

本研究的主要結論是TSST應激下皮質醇反應度與風險決策行為相關性之間存在性別差異, 男性中高皮質醇應答者BART表現為更高程度的冒險行為和更低的總獎勵金額, 而女性中高皮質醇應答者BART表現為更高的總獎勵金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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