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連云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河陽山歌中的女性戀情
萬連云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婦女自古就是多情,上至《詩經》,《樂府詩集》,《古詩十九首》下至馮夢龍的《山歌》、《掛枝兒》等等,有多少是出自婦女之口,亦或是說有多少是描寫的婦女。婦女的情感比較豐富而且易受外界的觸動,像在山歌民歌中,出自婦女之口的則更是不計其數。她們用這些通俗易懂又樸實平白的歌謠來展現自己的戀情和生活,河陽山歌中的表現女性戀情的山歌也正是像這樣產生的,山歌反映了婦女的生活和感情問題,正如劉經庵在《歌謠與婦女》中說到:“歌謠是婦女的文學與婦女的問題。”[1]
女性 戀情 山歌
河陽山歌中情歌所占的比例較多,情歌中講述女子戀情的則是比比皆是。女性的戀情在河陽山歌中可謂是一道風景,而女性的戀情則是往往受到很多方面的影響,在古時,女性的地位并不高,受到的壓迫和不公也是最多的,影響女性的戀情的無非就是父母以及自己的情郎。
戀愛是令人向往的,愛情是不朽的,古往今來不論男女只要結識亦或是看到自己的意中人那就會產生戀愛的山歌——情歌。他們用情歌來表示自己的內心情愫,一是希望獲得情人的垂青憐愛,二來則是向情人傾訴自己的心懷,以望達到天長地久。女子與情郎的問題中,大致有幾種關系:女子愛慕情郎,男子愛慕女子,男女相互愛慕,男女之情受到禮教和父母壓迫而斷情,男女之間沖破禮教終成眷,以及多情女子與無情男子。
1.女子愛慕情郎。歌謠中的女性是大膽的,她們是情感豐富也是熾熱的,河陽山歌中的女子看重自己中意的情郎則會用唱山歌來傾訴自己的心聲,盼望也能夠得到情郎的垂青,但是女子固有的矜持也會使她們含蓄一些,
比如《結識私情隔條河》之二唱到:
結識私情隔條河,手攀桃樹望情哥。
娘問囡女看點啥,對過桃花映白鵝。[2]
女子偷偷的觀望著對河的意中人,目不轉睛心中欣喜,不料娘親問道看什么,聰明的女子則是回答的滴水不漏,女子心中的歡喜一目了然,“桃花映白鵝”白里透紅,正是像姑娘觀望情郎時臉上的紅暈一樣,展現了河陽山歌中女子的率真和對愛情的向往。
2.男子愛慕女子。河陽山歌中除去女子愛慕男子的情歌之外,當然還有男子愛慕女子的情歌,男子相比較與女子來說,在表達愛慕之時要稍顯得主動和大膽一些,會去拋擲一些類似定情信物的物品給女子來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這種習慣,在《詩經》中也有體現,《衛風·木瓜》中寫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3]在河陽山歌里也有:
姐在河灘汏菜心,郎在河邊采紅菱。
采只紅菱擲只姐嘗新,情哥吃只好片心。[4]
情哥看見心儀女子在河邊,而自己很倉促,見自己剛剛采的紅菱,就拋擲了新鮮的紅菱讓姐嘗新,希望得到女子的垂青,以便結為秦晉之好。
3.男女之間相互愛慕。河陽山歌中多有男女之間的情投意合,相互愛慕的山歌,表現了男女在愛情中的深情厚意,如《月作舟》唱到:
西北風起冷颼颼,奴約情郎在外頭。
月照河塘人影雙,恩愛私情月作舟。[5]
這首山歌類似詩經中的《靜女》“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6]講述的是有情的男女的約會之事,山歌中的男女不顧外面的天氣的惡劣,在河塘邊私會,表現了男女之間感情的深厚以及恩愛不疑,運用比喻夸張的手法,生動的展示了讓月亮來見證愛情的美好和永恒。
4.男女之間受禮教壓迫而情斷。如若男女之間只要情投意合便可以長相廝守,那么情歌的數量和質量將會大大下降。正是由于“愛而不得”,才讓人覺得愛情的美好和讓人眷念。但是由于在古代社會中女子受到嚴格的禮教的束縛,“女戒”,“三從四德”等等束縛著女性的生活和思想,到了宋代由于理學的興盛,“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等禮教觀點更是把婦女壓的喘不過氣,婦女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了禮教的束縛,更何況是基于自由的愛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主宰著女性的婚姻幸福,但是,人性是不泯滅的,男女之間的私定終身在河陽山歌中是比比皆是,結識私情之后受到壓迫,不得不斷情,《老姐嫁人》就是講述的因為禮教而被拆散的一對有情人難舍難分的愛情。
要汏衣裳脫下來,銅鈿兩字勿必談。
前年底頭搭你相交辰光,瞞爹瞞娘,瞞哥瞞嫂,吃只千辛萬苦,結識私情只第一個,
只貪花色勿貪啥財。[7]
先是講到了男女主人公結識私情,只為感情而不為其他,體現了男女之間的情投意合,相互愛慕,但這種情況是私底下的,是“瞞爹瞞娘”的。接著唱到:
嫁出囡,哭出場,鄉鄰一轉盡來張。
情哥不要心中恨,小奴不好做主張。[8]
女子由于封建禮教的壓迫要出嫁,和情哥分別,“不要恨”和“不好做主張”等唱詞表現男女雙方的難舍難分,“如今拆散好傷心”其實女子并不是主動離開,而是由于受到了外界的壓力,是被拆散的,不得已才會分開的,只愿自己的情郎不要責怪自己,女子自己其實也是對自己的情郎難舍難分,連出嫁時都是想的自己的情郎,可見禮教的害人之處,使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老姐嫁人》主要就是控訴封建禮教的壓迫害人之處,使得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女子的戀情就是有著這些有形或者無形的屏障,使戀情不能圓滿,蒙上了封建禮教的束縛。
5.女子堅貞之情。在女子的戀情中,與情郎除了愛慕私會,受到阻力斷情之外,還有這樣一類的情歌就顯得熠熠生輝,女子和情郎也是情投意合,私定終生,結識私情之后被發現,也受到來自外界的阻力,但是,這類情歌中的女子并沒有因為受到阻力就和情郎斷情,而是自己勇敢的承擔起結識私情的擔子,大膽的表露自己的心聲,和封建禮教做出了反抗。體現了河陽女子的大膽主動率真,敢于爭取自己的婚姻幸福的光輝形象。
比如在《東南風起打斜來》里先是唱到:
東南風起打斜來,姐約情郎今夜來。
用勿著小紅娘來傳書信,東南風起我情郎來。[9]
開端主要是講的女子主動約會情郎結識私情,展現了河陽女子在愛情中的大膽主動,以及對于愛情的勇敢追求,相比較與古時的崔鶯鶯一類就顯得大膽熱烈多了,這可能也是山歌中女子的熱情奔放的寫照。甜蜜之后接著又唱道:
登登拜,謝嫂恩,大嫂今朝要開恩。
放只我郎回家轉,田屋房產平半分。[10]
這里表現了女子和情郎的私情被嫂嫂所識破,并且惡毒的嫂嫂要去告官。這時,女子的大膽和勇敢就體現出來了,女子央求嫂嫂放過自己的情郎,自己則是敢作敢為。告官之后,女子也是勇敢承擔,細說原委,說出了結識私情的苦衷,吳江知縣也是明理之人,并且賞識女子的大膽,最后唱到:
賞我酒羊勿算數,雙支櫓快船送我轉家鄉。
知縣開恩放私情,大男小女喜洋洋。[11]
唱詞的最后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一方面是表現了河陽山歌中女子對于愛情的大膽追求,敢于沖破世俗的觀點,追求性愛解放,敢作敢為的光輝形象,另一方面也是河陽人民對于這樣性情女子的喜愛和贊揚,對于敢作敢為的女的贊美和支持。
6.女子多情與男子負心。拜倫說過 “愛情是婦女的生命”,既然是生命那就是要去用心呵護,所以一般女子對待愛情大都是堅貞不渝的,但是恰恰相反男子對待愛情則是要清淡許多,可能是中國社會賦予男子的責任和使命過多,“其中的男子帶有更多的社會性,他們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除了個人的因素之外,如思想觀念、個人品質、愛情基礎等,更重要的是往往受到社會諸因素的影響,如社會、家庭、道德、禮教、金錢等。當他們無力沖破這種種阻力時,中途負心就成為一種必然。”[12]所以就會有許多的“始亂終棄”,以及女子對于男子可能要負心的擔心,
東方發白曉星高,五更送郎嫌夜短。
奴倆私情天地知,負心一個天打到。[13]
這段唱詞中,雖沒有直接說道男子的拋棄和負心,但是通過女子之口的擔憂來表現了這種情況的可能出現,也可以從側面表現出來,在當時的社會情況之下,女子被拋棄式很常見的,所以山歌中的女子才會說“負心天打倒”,可見女子的不幸之處,也變現了女子的堅韌。
女子與情郎的關系所細化出來的關于各樣的河陽女子戀情的種類,無論是哪種,都是給我們展示了河陽女子的那種對于愛情的追求的執著的精神,以及主動大膽熱烈追求愛情,敢作敢當的率真的女性形象,使得河陽山歌中的女子形象更加的生動活潑。
婦女在社會中的地位總是比較低的,所以婦女們受到的壓迫也是最多的,壓在她們身上的枷鎖也是最沉重的,特別是在古時,婦女是經常被人所看不起的,認為只是男人的附庸品,“使她在社會中被看不起的并非是別人,乃是生她養她的父母,在家庭中,若是父母先看得起她,使她與男子手同等教育,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那怎能丈夫不愛護,社會不敬重呢?”[14]劉經庵在《歌謠與婦女》一書總是如上說到的,婦女的悲慘的命運很多時候是父母造成的,特別是女子的戀情問題則自古就是所謂“父母之命”,父母掌握了女兒一生的婚姻幸福,所以往往在這樣的關系里,女子會埋怨怨恨自己的父母,河陽山歌中類似的山歌有許多,比如說《冰雪》唱到,
東方發白曉星高,雪落梅開早春報。
父母之命媒妁言,冰雪芳心催奴老。[15]
在這段唱詞里面是通俗明白的講述了女子對于父母之命的埋怨,自己的婚姻自己不能作主導致了婚姻的不幸福,從而導致“催奴老”,而致使自己年華老去的原因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女子表露出了埋怨。也從側面展現了河陽女子的命運和婚姻的不幸福。更有甚者,如《小狄崗之歌》中有段唱到:
只怪父母愛當家,不管女兒苦慘傷。
世間情事本無價,讓拔路人評長短。[16]
這段則是更加直白的表露了父母不管女兒的死活和愛情,而僅僅只是看重了金銀財寶這些家當,則是昭然若揭“父母看不起女兒”,讀來覺得女子只是交換金錢的砝碼而不是人,這樣赤裸裸的看不起更是導致了女子的戀情的不圓滿和注定失敗的結局,也表現了女子對父母的埋怨之情,體現了河陽山歌中女子婚戀的不自由。
女子的戀情無論是女子與情郎的問題還是涉及到與父母的問題都是展現河陽山歌中女子全面形象必不可少的,在這些畫卷中,有的女子大膽熱烈,敢于追求自己的婚姻和愛情,敢于沖破禮教和世俗的觀念;也有的女子則是在封建世俗的壓迫下無奈何自己的情郎斷情另嫁他人;也有的女子則是對情郎忠貞不渝,而情郎卻始亂終棄;也有的女子的戀情由于父母的愛財或者媒妁之言就早早斷送了青春,但是無論哪種情形,都是向我們展示了河陽山歌中的女子的全面豐富生動和飽滿的形象。
[1]劉經庵.歌謠與婦女.上海:上海書店,1925:6.
[2]中共張家港市委宣傳部和張家港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中國河陽山歌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27.
[3]周振甫譯注.詩經.北京:中華書局,2010:167.
[4]中共張家港市委宣傳部和張家港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中國河陽山歌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24.
[5]同上,第28頁.
[6]周振甫譯注.詩經.北京:中華書局,2010:223.
[7]中共張家港市委宣傳部和張家港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中國河陽山歌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369.
[8]中共張家港市委宣傳部和張家港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中國河陽山歌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376.
[9]同上,第297頁.
[10]同上,第300頁.
[11]同上,第304頁.
[12]張子祎.女性愛情觀的反思—關于“癡情女子負心漢”的中國古代文學考察.青年文學家,2013(9).
[13]中共張家港市委宣傳部和張家港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中國河陽山歌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27.
[14]劉經庵.歌謠與婦女.上海:上海書店,1925:7.
[15]中共張家港市委宣傳部和張家港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中國河陽山歌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27.
[16]中共張家港市委宣傳部和張家港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編.中國河陽山歌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