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系統功能語法及物性系統的語篇分析
——以《焦點訪談》為例

李云芳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97）

基于系統功能語法及物性系統的語篇分析
——以《焦點訪談》為例

李云芳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97）

文章主要基于系統功能語言學中的及物性系統，通過定量和定性分析的方法，對筆者自建的以《焦點訪談》主要內容為語料的小型語料庫進行分析，在分析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語篇中各種過程的使用與語篇類型以及語篇特點之間潛在的聯系。

系統功能語法 及物性 焦點訪談 語篇類型

近年來，語言學的研究發生了諸多大的轉向，形式語言學逐漸暴露出越來越多的不足，語言學家開始重視對語言意義與功能的研究；詞句短語等語言單位的研究逐步走向成熟，語言學家的目光開始轉向段落語篇的研究。在這一大的趨勢中系統功能語言學派頗引人注意。該學派以功能為研究對象，主張在語言運用中研究語言，其理論在語言教學、機器翻譯、語篇語言學、文體學等很多領域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

文章通過對所收集語料的及物性分析，發現不同類型過程的分布規律，并在此基礎上歸納整個語篇類型在語言運用方面的特點。以此，驗證及物性語義系統在語篇分析方面的可行性。并期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使更多的專家學者將系統功能語法應用于更多類型的語篇分析，最終建立對語篇進行系統研究的語言學分析模式。希望能夠為將這一分析模式應用于語言教學 （包括第一語言教學和外語教學）和計算機自然語言理解等領域提供啟發。

一、及物性理論之概述

傳統語法中所謂的及物性是指以動詞能否接賓語為標準對動詞作出的分類，包括及物性動詞與不及物性動詞兩大系統，可以認為這種及物性是動詞本身的特征。這與我們所說的及物性存在很大不同。我們要談的及物性（transitivity）是由以韓禮德（Halliday）為主要代表的系統功能語言學派提出來的，是就動詞與名詞的語義關聯而言的。

系統功能語言學派認為語言是社會交往的工具，其功能在于語言的運用。由于人們對于語言的運用是多種多樣的，所以語言的功能也是千變萬化的。韓禮德將語言的若干功能抽象概括為三大“純理功能”（也稱“元功能”）——概念功能（ideational）、交際功能（interpersonal）和語篇功能（textual）。及物性與語態、歸一度共同構成了概念元功能系統，其中及物性是概念功能的主要體現。

及物性系統是一個語義系統，它試圖把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所看、所聽、所做”劃分成有“參與者”“環境因素”介入的六個過程：物質過程（Material Process）、心理過程（Mental Process）、關系過程（Relational Process）、言語過程（Verbal Process）、行為過程（Behavioral Process）以及存在過程（Existential Process）。［1］

如表1所示：

表1：及物系統的6種過程

句子的及物性以過程為“核心”，以參與者和環境為“外圍”。［2］限于篇幅，文章中只對《焦點訪談》中的句子（小句）的過程類型進行分析，而不談及其參與者和環境成分的相關內容。

不同體裁的文本，其各種過程的分布是不一樣的。總體看來，在敘述性文本中，物質過程所占比重較大，表示描寫性的語句多為關系過程、存在過程或心理過程。［3］

二、小句之界定

及物性通過小句中的動詞體現。韓禮德在階和范疇語法中將英語的語法單位按級階從低到高依次劃分為語素、詞、短語、小句、句子，胡壯麟（1990）后來提出漢語語法單位也可以區分為此五級單位。［4］雖然采用相同的名稱，但是由于兩種語言的性質差異較大，漢語中小句的確定遠遠比英語復雜得多。邢福義（1995）認為“小句主要指單句，也包括結構上相當于或大體相當于單句的分句”，至于充當句子成分的主謂短語則不再討論范圍之內。［5］王寅（2010）則認為“小句可以是復句中的分句，流水句中的單句，單句中的主謂短語。及物性是描寫整個小句的系統，有一些小句有主語的省略，我們可通過常識和語法來區分過程的類型。”［6］

既然學界對小句的定義莫衷一是，我們認為對本研究的小句范圍作出界定是十分有必要的。文章中的小句主要包括單句、復句中的分句，至于主謂短語或者動賓短語作賓語，如果語料中有標點符號與其他成分隔開則進行分析，反之，則舍棄。如：“（1）我們今天看到的，是百姓救助子弟兵”“（2）感謝他們不離不棄”雖然同是主謂短語充當句子的賓語，但由于（1）中有標點符號與主語隔開，（2）句沒有，在文章中我們就對兩個句子做不同的處理——把（1）作為兩個過程，把（2）作為一個過程。

對于漢語中的一些特殊句式，如連謂句、兼語句等，我們堅持忠于謂語動詞的原則，按照其謂語動詞的數量來處理。至于漢語中小句主語省略的情況，我們采納王寅的說法，依據我們的經驗和所掌握的語法知識作出相應判斷。

三、《焦點訪談》之及物性分析

基于代表性和權威性的考慮，本研究的語料選取自中央電視臺新聞綜合頻道19:38左右播出的《焦點訪談》節目。［7］作為一個在中國家喻戶曉的電視欄目，《焦點訪談》是中央電視臺收視率最高的欄目之一。它是一個以深度報道為主、以輿論監督見長的電視新聞評論性欄目。這類語篇也是我們常見的語篇類型之一。

為了便于分析，我們只選取每篇訪談中的主持詞和獨白部分作為分析的對象，舍棄了其中采訪的部分。為了保證分析語料的科學性和客觀性，我們采取隨機抽樣的方法，從2014年已播出的所有《焦點訪談》中抽取了其中12期組成一個小型語料庫。12篇語料內容不盡相同，涵蓋了政治、經濟、文化、醫療、體育等各個方面。

我們首先對語料庫中的一篇語料進行分析，得出相關數據，然后以同樣的方法得到其它語料的相關數據。在對比數據的基礎上，歸納出各類過程在此類新聞評論性語篇的分布規律，以期進一步總結出此類文本的語言運用特點。

下面是從2014.1.11的《焦點訪談》中截取的一段語料（由于一期節目的文本太長，限于篇幅，此處我們只節選其中一部分進行分析）：

（1）玉樹重建的資金主要來自中央財政，（2）施工重建的任務由中國建筑等四家央企和北京、遼寧兩省共同完成。（3）三年前地震時這里幾乎被夷為平地，（4）整個縣城滿目瘡痍，（5）在實際不到兩年的施工時間里，來自全國各地的援建人員在海拔近4000米空氣稀薄天氣寒冷的高原上建起了新道路，新房子，新學校，新醫院，以及全新的格薩爾廣場，博物館，賽馬場……（6）一個美麗的新玉樹已經從廢墟中涅磐重生。（7）站在結古鎮當代山山頂上望下去，（8）更能感受到玉樹重生之后的壯觀與美麗。（9）在群山環抱之中，一個經過科學規劃的民族特色鮮明、現代氣息濃郁的全新的高原新城如同從天而降一般展現在人們面前。……（10）三年很短，（11）但跨越卻很大。（12）玉樹人的生活條件好了，（13）公共設施更完善了，（14）家園更美了，（15）經濟社會的發展更有活力了。

這一段語料，包含4個物質過程、7個關系過程、2個心理過程，1個存在過程，沒有行為過程和言語過程，其中7個關系過程中有1個識別類關系過程、6個歸屬類關系過程。物質過程是表示做某事或某種行為發生的過程，由于物質世界是第一性的，所以物質過程一般在語篇中占多數。在這里小句（2）、（3）、（5）、（6）都屬于物質過程。說話者運用物質過程交代了玉樹重建的資金來源、重建任務的承擔者，并向觀眾描繪了重建后玉樹的欣欣向榮之景象，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因為客觀的陳述、堅定的語氣更易引起受話人的共鳴。關系過程中，歸屬型和識別型關系過程小句內部又可以分別區分為內包式、環境式和歸屬式三類。歸屬型關系過程小句指“a是x的一個屬性”［1］，通常“用來描述某個參與者的特征與外貌”，［8］“具有提供說話者對某一話題進行評價的特點”［9］，（10）—（15）都屬于內包式歸屬型關系過程小句，排比句式的運用，更能使受話者感受到玉樹重建的累累碩果。根據韓禮德（2000）［10］，心理過程分為“感覺”“反應”和“認知”三種，感覺過程小句通常由動詞“see”“hear”等動詞來體現，反應過程小句一般通過“like”“fear”“please”等動詞來體現，表認知的動詞有“know”“believe”“convince”等，（7）、（8）中謂語動詞“望”“感受”均屬于感覺類。

對本期的整個文本的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

表2：2014.1月文本語料分析結果

以同樣的方式，我們對語料庫中的全部語料進行分析，得到如下結果：

表3：語料庫分析結果

為了更直觀，將上表制成下圖：

圖1：語料庫分析結果

顯然，根據分析結果，出現次數最多的是關系過程，其次是物質過程，之后依次是心理過程、言語過程、存在過程、行為過程；物質過程所占的百分比僅僅比關系過程少了0.94%，說明二者在詞類語篇中的使用頻率是非常接近的。作為新聞評論性節目，《焦點訪談》首先要以事實為依據，對客觀實事進行陳述或者對客觀存在物進行描述，所以運用了大量的物質過程和識別類心理過程小句。然而如果僅僅靠忠于客觀世界，《焦點訪談》絕對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更吸引觀眾的是節目中的評論性話語，主持人必須針對報道的內容作出自己的（實際上是這一節目的）主觀評價，在這一過程中，就不免用到大量的歸屬類心理過程小句。這類小句的運用往往起到美化節目語言或者畫龍點睛的作用。心理過程，多為一些“記者了解到……”“xxx認為……”“xxx覺得……”“記者見到/發現……”一類形式的小句。至于言語過程，典型的就是“xxx說”，還有“xx法律/法規規定……”“xxx介紹/透露/告訴/稱……”等形式。存在過程多為“xx發生/存在/有……”形式，其主語多為處所詞。語料中唯一的一個行為過程小句——“孩子生病了”出現在8月份的語料中，根據胡壯麟［11］我們把它歸為行為過程，體現了只有一個行為者（“孩子”）的生理（“生病”）過程。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不難看出，作為一種介于正式的新聞性的語言（如中央電視臺新聞綜合頻道的《新聞聯播》）與隨意即興的評論性的語言（如直播奧運會時主持人的語言）之間的話語，《焦點訪談》的語言有其自身的獨特之處。為了保證節目的權威性和可信性，必然大量運用物質過程小句和識別類關系過程小句；考慮到“評論性”這一特點，歸屬類關系過程小句的運用也是情理之中。而行為過程由于其語義內涵與語篇所要實現的社會目的不符，則幾乎不會出現在這類文體中。比例居于中間的言語過程和心理過程，因其語義內涵所適應的語篇類型表較多，所以在我們的語料庫中占據了一席之地，雖然這兩種類型過程的地位沒有前兩者那么顯赫，但也是這類語篇中必不可少的。

四、結語

我們在系統功能語法的理論框架中，對所收集的《焦點訪談》語料進行了定性定量分析，并且歸納出關于此類新聞評論性語篇在語言運用的及物性方面的特點，比較突出的有三點：1、物質過程和關系過程使用頻繁；2、言語過程和心理過程所占比重不大但卻是必不可少的；3、幾乎不涉及行為過程。我們認為，不同的文體有不同的過程類型，而不同的過程類型可以揭示文本的語言功能。系統功能語法的及物性系統，為我們分析不同的過程類型，歸納文本體裁提供了很好的模式。在結合不同過程類型的語義涵義對文本進行分析的同時，我們把握了文本的特質特點，理解了語篇的內涵，從而有助于增強語篇閱讀的目的性。如果能夠把這一模式應用于語言教學（包括第一語言教學和外語教學）和計算機語言理解，那前景將是非常廣闊的。

［1］胡壯麟，朱永生，張德祿，等.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周曉康.現代漢語物質過程小句的及物性系統［J］.當代語言學，1999（3）.

［3］黃國文.語篇分析的理論與實踐［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4］胡壯麟.小句與復句［A］．胡壯麟.語言系統與功能［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

［5］邢福義.小句中樞說［J］.中國語文，1995（6）.

［6］王寅.也析《青花瓷》——基于系統功能語法的及物性分析［N］.河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1）.

［7］語料來源：http://cctv.cntv.cn/lm/jiaodianfangtan.

［8］李國慶.試論及物性系統結構和語篇體裁［J］.外語教學，2005（6）.

［9］朱毅，程妍.《戀愛中的女人》中跨性別話語的及物性系統分析［N］.宜春學院學報，2011（6）.

［10］Halliday 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2nd edition）［M］.London：Edward Arnol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4/2000.

［11］胡壯麟.語篇的銜接與連貫［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