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內涵建設的思考——老子“無為”思想的向度

王榮敏

（淄博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科研處，山東 淄博 255130）

我國的高等教育，經歷了始自上世紀90年代的規模擴張，近年來由于受國家教育政策、生源數量下滑等各種因素影響，進入到戰略決策的轉變階段。放眼各高校，都在努力實現從規模擴張向質量提高的轉變，從過去的“占得多”向現在“站得穩”轉變，內涵建設已經成為高校管理們孜孜以求的目標。高校的內涵式發展，是相對于以辦學經費、教師和學生數量、校舍和樓堂的建設、教學與科研設備等硬件設施等各種顯性要素的增加和擴大為特征的外延式發展來說的，是以事物的內部因素作為動力和資源，追求質量提高的發展模式。關于學校的內涵發展，有的教育專家提出了四個“相對于”：即“相對于規模發展的質量發展、相對于粗放發展的精細發展、相對于同質發展的特色發展、相對于模仿發展的創新發展”[1]。從根本上來說，就是遵循高等教育發展的內在邏輯規律，堅持依靠內部變革力量推動的以追求質量為目的規模、結構、質量、效益的協調發展。簡單來說，就是以內涵建設為手段的發展。

關于內涵建設的內容、模式、途徑等問題，理論探討已經很多了。習近平主席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要結合新的時代條件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2]在新時代文化背景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于高校的內涵建設仍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在這里，本文僅從老子“無為”思想的向度思考高校的內涵建設，以期為高校的決策者提供一點可資借鑒的東西。

“無為”思想是以老子為代表的道家思想的精髓。在五千多字的《道德經》中，“無為”一詞就出現了十余次。“無為”思想的涵義很豐富，在治理國家問題上，老子強調“無為而治”，是一種以管理行為最小化獲取管理效果最大化的高超藝術。他的“無為”最終是為了達到“無不為”的目的。我們在思考內涵建設問題的時候，仔細品味老子“無為”思想的涵義，會得到很多啟益。本文簡單概括為：樹立一個意識，即遵循教育發展規律；正確處理好四個關系，即內和外、簡和繁、動和靜、為和不為。

一、“無為”即自然，牢固樹立遵循教育規律的意識

在老子的思想中，“無為”也就是“無違”，就是“道法自然”。這就要求，我們做事要順應萬物本性，不做違反自然的事情，不人為地強制和干涉，不妄為。高校的內涵建設，不是率性而為的事，要遵循教育發展的規律，按照客觀規律辦事。

遵循教育發展的規律，首先要認真分析研究，正確認識和把握教育規律。規律是指事物發展變化過程中的內在的、本質的、必然的聯系，本身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所以需要通過分析、研究得出。潘懋元教授在接受《中國教育報》記者采訪時，曾經提出高等教育的兩條基本規律[3]：一條是外部關系規律，即在高等教育的外部，政治、經濟、文化、科技、人口、地理等因素與高等教育相互作用的規律；一條是內部關系規律，即在高等教育內部，師生之間、領導干部和教師之間、各部門之間等相互作用的規律。由此，我們可以延伸出高等教育外部與內部因素相互作用的關系，這是就高等教育的普遍性而言的。具體到每一所院校，由于自身情況不同，都存在著各自不同的現實情況，更需要高校管理者潛心研究、準確把握。在認識和把握高等教育規律時，一要認真掌握黨和政府對高等教育的方針政策，科學把握高等教育的發展趨勢；二要考慮所在省市經濟社會發展的實際及對高等教育的需求，以此準確定位自己的院校在地區乃至全國高等教育中的位置；三要從自己院校的學科和專業建設、師資隊伍、設施設備、文化積淀等實際出發，來準確定位自己院校的辦學定位和發展方向，突出辦學特色，提高辦學質量，做到學校的發展規模、專業設置、教學質量等一切都要符合社會對人才的需求。只有在準確把握這些因素的基礎上，才能摸清教育發展的脈搏，才能優化結構、合理布局，從而實現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

遵循教育發展的規律，還要做到決策科學。有人形象地把某些官員的管理行為歸納為“三拍”：拍腦袋決策，拍桌子執行，拍屁股走人。“拍腦袋決策”，是典型的主觀主義和經驗主義，曾經給我們的國家和社會帶來過巨大的危害，但是這種情況，在高校管理中也并非沒有。領導者頭腦發熱、獨斷專行、隨意拍板的事情也不在少數。遵循規律，科學決策，要在正確的理論指導下，按照一定的程序，充分依靠領導班子、廣大群眾的集體智慧，運用正確的決策技術和方法來選擇行為方案；要充分考慮全局和局部、眼前和長遠的關系，要在多個方案的對比中尋求最恰當、最合適、最科學的方案。

二、“無為而治”，要求正確處理好四個關系

（一）正確處理好上和下的關系，謙下不爭

老子喜歡用水的特性來說事。“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道德經·第八章）。水的特性，主要是滋潤萬物而不與相爭，甘愿處下位，隨物成形。作為高校領導者，在管理理念上應借鑒水的品性：貴柔戒剛，虛下守弱，不自以為是、不自作聰明；重春風化雨，戒重壓懲罰。

實踐中，有兩個非常值得學習的榜樣。一是為學生看行李的國學大師季羨林。有一個從外地來的學生，拎著大包小包第一次進入北大，見到一個窮酸的老人，認為他社會地位不高，就讓其幫忙看行李，自己去辦理手續，近兩小時之后才回來。此時，老人依然守在行李邊上，那學生只是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第二天開學典禮上，這學生才發現，坐在副校長位置上的正是昨天的老人，那便是季羨林先生。還有一個，是山東大學校長徐顯明“一把椅子”的理論：校長、處長辦公室里邊如果只有一把椅子，誰來坐呢？當教師進來的時候，有權利坐這把椅子的是教師，校長和處長要站起來，把椅子讓給教師。

從管理的角度，領導者處于決策和指揮的位置，但并不意味著領導者就要高高在上，頤指氣使。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真正將學校的決策化為現實的，還是靠廣大師生的行動。所以，高校領導者要少一些官僚作風和行政色彩，放低姿態，深入到教師、學生中，廣泛聽取大家的意見，多方位、多角度思考，以商量的口吻，以平和的心態，躬下身子與人交流，從而得出正確的結論。同時，要通過民主管理，創造一個寬松的環境，讓大家工作起來心情舒暢，自我約束而又自我完善。做到這一點，需要領導者有“上德若谷”的胸懷。如果決策者高高在上，官氣十足，認為官大水平就高，群眾就會敬而遠之，最終受損的還是學校的利益。

謙下不爭，作為為官之德，還需要領導者要“少欲”。老子提倡“見素抱樸，少私寡欲”（道德經·第十九章），“圣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故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道德經·第八十一章）。意思是圣人不要多積蓄，自己的財富要用來濟眾，完全為人民；給予別人越多，自己越感富足充裕。按天道行事，就是利于萬物而不為害；按圣人之道行事，就是只施濟于民眾，而不與相爭奪。“少私寡欲”，對領導者來說不是要沒有欲望，而是不能有貪欲。當然，高校領導者也不一定都是圣人，應該說都是食人間煙火的常人。但特殊的地位決定了高校領導者應該成為高尚道德的踐行者，加之掌握著較大的公共權力，有更多可以利用的資源，如果欲望過多，事事與民爭利，勢必損害群眾的利益。所以，領導者要珍惜自身的價值與尊嚴，廉潔自律，淡泊名利。

（二）正確處理簡和繁的關系，以簡馭繁

老子“無為”思想在管理實踐中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精簡政令，清凈少事，以不擾百姓，與民休息為原則。“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史記·太史公自序）就是老子“無為而治”的境界。老子的思想，與現代管理學提倡的簡單管理不謀而合。管理大師杰克·韋爾奇曾說，“越少的管理，就是越好的管理”。正確處理簡和繁的關系，就是化繁為簡、以簡馭繁。

高校內涵建設的一個基本點，就是將有限的人力、物力、財力用在學校發展最重要、最急需的地方，也就是常說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學校資源是有限的，干部、教師、學生的時間和精力也是有限的。事實上，現在的不少高校，干部多、部門多，隨之而來的就是制度、會議、文件、指示多，各種辦事程序相當繁瑣復雜，大大影響了工作效率，還有可能引起師生的反感。某些管理崗位的人員，還刻意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以規范管理、按程序辦事、按制度辦事為名，將事情和流程搞得相當復雜。這樣看起來是對事情的重視，實際是形式主義的表現，根源是執行者害怕承擔責任或玩弄權術，導致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請示、匯報、簽字過程中。

內涵建設追求的是質量和效益，管理工作必須圍繞這兩點展開。其實，人不在多，關鍵是想干、能干和會干；制度不在多，關鍵是科學合理并落實到位；會議、文件、指示不在多，關鍵是上情下達、下情上達，最終還在執行力上落腳。有人說：聰明的人善于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化，只有愚蠢的人才會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要遵循簡潔就是效率的原則，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復雜的問題，這是一種智慧的選擇，是聰明之舉。

（三）正確處理動和靜的關系，以靜制動

“靜”是道家“無為”思想中一個重要的修養方法。“我好靜，而民自正”（道德經·第五十七章）。老子強調“歸根曰靜，靜曰復命”（道德經·第十六章），強調要得到世界上最根本、最實際的東西，就要用“靜”的修養方法。靜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平靜就是事物恢復了本性，恢復本性才是事物的常態。對于管理者來說，“好靜”就是以清靜、持重的態度處事，不為紛繁復雜的現象所迷惑，不被假象搞得眼花繚亂，克服輕率、躁擾的弊病，凡事看準了方向和時機才采取行動。靜可成事，躁則于事無益。

高校的內涵建設，需要高校自上而下能夠靜下心來，冷靜地面對學校的實際情況來思考問題，穩扎穩打，不能盲目追求不切實際的東西。人才培養質量的提高、學校品牌的打造、校園文化的建設，靠的是扎扎實實認認真真將工作做實、做好的工作作風，那些驚天動地的口號、轟轟烈烈的活動、彩旗飄飄的大會、鏗鏘有力的誓言，往往是形式的代表，是浮躁的表現。日常工作中，有些人做工作，常常要搞出一個龐大的陣式，廣泛動員，大造聲勢，成立領導小組、制定長篇大論的實施方案、召開動員大會等等。不管能不能下雨，先把雷聲搞響，形式上轟轟烈烈，實際上卻事倍功半甚至毫無功效。之所以愿意將小事放大、動靜搞大，無非是造聲勢、要面子、撈政績，以此來引起領導注意，爭取領導賞識，對工作本身沒有多大益處。我們國家在建國后，運動一場接著一場，特別是十年文化大革命，動靜不能說不大，但教訓是慘痛的。國家如此，作為“研究高深學問”和以理性、創新為自豪的高校更是如此。事業的發展，有一個量的積累過程，量積累到一定程度，才能有質的飛躍。在量的積累過程中，需要的不是轟轟烈烈、拔苗助長搞形式，而是腳踏實地、扎扎實實地抓內涵建設。所以作為管理者，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繁華喧囂，應該堅守一份寧靜和理性，保持一種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寧靜心境，表現出一種清醒和理智，一種耐得住寂寞的雅量大氣。

（四）正確處理“為”和“不為”，有所為有所不為

老子的“無為”，不是無所作為，而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在無為中實現有為。高校的內涵建設，需要找重點抓關鍵，有所為有所不為。高等教育的競爭相當激烈，要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中站得穩，除了質量之外，特色至關重要。平庸的大學都是一樣，而優秀的大學則各有各的優秀。一所好的大學一定是具有鮮明特色的大學，特色是高校發展的生命線，也是高校的核心競爭力。

目前，高校貪大求全的問題已經引起了教育部及各級領導部門的高度關注。山東省省長郭樹清在高校領導的一次座談會上指出：“高校不要一味求全、求大，關鍵是要辦出特色”。加強內涵建設，就要善于挖掘和守護自己的特色。要根據社會對人才的需求情況和自身的辦學思想、目標定位、學科專業、人才培養、文化積淀等因素，以合理定位為特色彰顯的出發點；要以人為本，培養高素質高質量的人才作為特色彰顯的核心取向；要以體現大學精神并帶有濃郁本校特點的文化為特色彰顯的靈魂。企業的產品競爭，注重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特，高校亦是如此。面臨如此激烈的競爭，高校也要客觀分析自身的優勢和不足，在優勢方面努力而為，在學科專業處于弱勢的地方要少為或不為，將有限的人力、物力、財力用在最能體現競爭優勢的地方。要結合天時、地利與人和等諸多積極因素，在辦學過程中體現出與眾不同的特質。這一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長期實踐，逐步培育凝練而成，需要歷史的厚度和積淀。在此問題上，切忌眉毛胡子一把抓，找不到重點和關鍵。

三、結語

“治大國若烹小鮮”，老子的這句名言是“無為”思想的形象體現，也成為政界和商界引用率很高的熱詞，據說美國總統里根在國情咨文中也引用過。雖然傳統思想遺產不能解決現代發展中的所有問題，但對于高校的內涵建設來說，我們起碼能從中汲取豐富的營養，得到寶貴的啟示。

[1]楊伯峻.提升學校管理水平，促進教育內涵發展[J].四川教育，2009，（2）.

[2]習近平主持文藝工作座談會強調文藝不能沾滿銅臭[EB／OL].中國新聞網，2014-10-15.

[3]左春明.廈門大學教授潘懋元：大學不能跟著“排名”轉[N].中國教育報，2003-4-18.

[4]王弼.老子道德經[M].上海：上海書店，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