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祚,魯 陽,馮成驍
(1.華中科技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武漢430074;2.湖北大學 商學院,武漢 430062)
21世紀以來,我國經濟保持持續快速增長,國內生產總值迅速增加。2010年后,我國已然成為繼美國之后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陀^地說,我國社會總的物質資料已經變得比較豐富。然而高速經濟增長的豐碩成果并沒有充分由人民大眾分享:人民群眾收入的增速仍然相對較低,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仍然較大,物價上漲,房價高企,廣泛流傳于社會中的看病難、就業難等各種“難”。這些尖銳的社會問題說明,民生改善相較于經濟增長存在滯后。由于經濟發展內含民生改善的內容,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國經濟發展的失調。
本文想考察民生改善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從民生的視角評價我國2002~2012這11年的經濟發展績效。就目前所查閱的文獻來看,尚沒有學者做過這方面的研究。本文的主要內容有兩方面:一方面想通過構建可行的指標對民生狀況進行量化測度,將寬泛的民生問題轉化成可以評價和測量的若干指標指數;另一方面想借鑒脫鉤理論,考察民生改善與經濟增長是否出現了脫鉤現象。
本文通過借鑒相關學者的研究,構建反映民生的指標和指數,并將其與經濟增長指標(GDP)進行脫鉤分析。本文的創新點有兩處:其一是構造民生指標和指數以量化測度民生變動狀況,其二是將脫鉤理論用于考察民生改善與經濟增長是否出現了脫鉤現象。
1.1.1 民生概念
民生是一個范圍很廣的概念,它涉及到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問題。為了對民生狀況進行量化測度,有必要先明確界定民生的概念。
民生指的是人民的生計或謀生之道,不僅包含人們的客觀物質滿足,也包含人們的主觀精神滿足[1]??陀^物質滿足(擁有更多的收入,享受更好的醫療保健,享受良好的治安等)容易通過構建指標來衡量。而主觀精神滿足(感到幸福,對未來充滿希望,心情愉悅等)則需要通過運用主觀評價的方法衡量,而且構造的指標不如客觀物質滿足的指標易于比較。盡管這方面的滿足也是民生問題中非常值得關注的,但是由于缺乏主觀精神滿足的數據,本文暫不做研究,只考慮民眾客觀物質滿足的狀況。
1.1.2 民生指標
由于民生問題范圍十分寬泛,而且涉及到經濟學、社會學、政治學和心理學等學科的交叉,采取不同的視角,就可以構造不同的評價體系[2,3,4]。不僅在學術界民生指標體系種類繁多,而且在許多地方政府的施政方案里,也開始建立各自的主題性民生指標體系。這些指標體系的特點是以人為本,以改善民生福利為目標。雖然這些指標體系普遍存在理念性強而實際操作性較差等問題,但是這些民生指標體系的出現,至少說明地方政府已經意識到經濟發展模式要從“經濟本位”向“民生本位”轉變。
就目前所查閱的文獻來看,民生指標體系尚沒有統一和公認的標準??陀^地說,目前學者們提出的指標體系都具有一定的片面性,都不能全面反映民生問題的全貌。但是任何研究方法都是為研究目的服務的,所選取的指標構建方法只要具有足夠的科學性,能夠完成研究任務,這樣的指標體系就是合理的,也是可用的。因此本文根據自身研究目的,借鑒學者們既有的研究成果,嘗試構建適用的民生指標體系和指數。
民生指標的選取要遵循目的性、科學性和可操作性原則[1][5]。由于本文的目的是想考察民生改善與經濟增長的脫鉤關系,所選取的指標必須能夠量化,因此本文在這三個原則中更看重可操作性原則。在綜合比較各學者的研究成果后,本文沿用王威海、陸康強(2011)的指標構造方法,并根據實證需要進行了篩選。
王威海、陸康強(2011)以改善民生福利為目的,用8個領域構成指標體系的基本框架,分別是裕民、智民、便民、安民、怡民、惠民、助民和健民。每個領域都下設若干指標,總共構造了55個指標[3]。這些客觀指標有兩個有利的特點:其一,主要以常規指標為根據,由政府部門定期發布,具有權威性和口徑的一致性,易于獲得并進行時間比較;其二指標主要以平均數、相對數的形式,處理起來方便,與脫鉤模型銜接也比較容易。這就為本文后續的實證分析提供了可能。
從媒體調查和政府報告中,我們可以看出收入、醫療保健、物價、收入差距、社會治安狀況、以及住房等一直是人民群眾十分關心的問題。本文選擇裕民、健民、安民、怡民四個領域,并根據數據可得性和連續性對一些指標進行篩選,最后確定了17個指標,具體的分類和解釋如下:
裕民領域,共選取了6個指標,分別是:城鎮居民人均實際可支配收入(元)、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元)、城鎮恩格爾系數(%)、農村恩格爾系數(%)、城鎮人均消費支出(元)、農村人均消費支出(元)。
健民領域,共選取了4個指標,分別是:甲乙類傳染病發病率(1/10萬人)、每千人擁有醫療床位數(張/千人)、每千人衛生技術人員數(人/千人)、城鎮職工和居民基本醫療保險覆蓋率(%)。
安民領域,共選取了4個指標,分別是:城鎮登記失業率(%)、消費者物價指數(%)、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倍)、刑事治安案件發生率,用“每萬人刑事立案、治安案件受理數”衡量(件/萬人)。
怡民領域,共選取了3個指標,分別是:城鎮居民人均住房總面積(平方米/人)、農村人均住房面積(平方米/人)、房價收入比,用“每平米房價與職工月薪之比”衡量(月/平方米)。
1.1.3 民生指數
得到了各領域的子指標后,我們需要用合適的賦權方法得到每個領域的指標指數,這樣才便于和經濟增長進行比較。指數的構造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方面是原始指標的去量綱化,另一方面是各指標如何賦權。
由于各指標的計量單位不同,不能簡單相加,需要對它們去量綱或同度量處理。常見的處理方法有線性轉換法、高斯標準分法和基準水平法。本文重點想考察民生指數的長期變動趨勢,因此采用基準水平法是比較恰當的,除此以外,基準水平法可避免線性轉換法在參數上的選擇隨意性,而且相較于高斯標準分法計算簡便。
本文將2002年各領域的子指標設為基期水平,則基準水平法的計算公式如式(1)所示:

其中,x0是2002年各領域的子指標值,xi為2003年及以后的指標值。a=1或-1,當指標是正向時,a取1,當指標是逆向時,a取-1。
得到了原始指標的標準化值后,接著就要對每個領域內的指標進行賦權,以便形成每個領域綜合指數。常見的處理方法有專家法、主成分分析法和層次分析法。專家法是請若干專家對各指標的重要性分別打分,然后計算專家打分均值,再對各指標的打分均值歸一化,得到各指標的權數。此方法的優點是利用專家的專業知識,具有一定的科學性,且容易操作,但是具有主觀隨意性。后兩種方法采用數理模型為基礎,基于數據的特征,相對于專家法更客觀,李志強、周海花、王超麗(2012)采用過層次分析法進行賦權[2]。本文認由于本文的數據不能完全滿足后兩種方法要求,而且本文人為民生指數的權數需要反映人的主觀感受,不能離開價值判斷而簡單成為純粹的數學問題,因此本文采用專家法并借鑒王威海、陸康強(2011)中的相關數據,對每個領域內的指標進行賦權。經過整理后的指標權數見表1所示。

表1 每個民生領域的指標詳情及權數
脫鉤理論最早由Von Weizsacker和Schmidt-Bleek進行研究,他們運用此方法考察資源消耗與經濟增長的脫鉤。J.Vehmas等學者通過構造“脫鉤”與“復鉤”的類型劃分與度量模型,對脫鉤關系進行有效分析。這里的“脫鉤”是指資源環境消耗的增長速度低于經濟發展的增長速度,“復鉤”指的是經濟增長又重新依賴于資源環境的消耗。雖然脫鉤理論在考察資源消耗與經濟增長領域的運用十分成熟,學者也做過這方面的實證研究[6]。本文認為,脫鉤理論實際上是考察兩個變量的相互聯系,借此考察兩變量變動趨勢是趨同還是背離,因此脫鉤理論不僅僅適用于研究資源環境消耗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可以拓展運用范圍。本文將脫鉤理論的運用領域進行擴展,考察民生改善與經濟增長之間是否出現了脫鉤現象。民生改善與經濟增長脫鉤意味著經濟沒有實現增長和發展的協調。
本文仍參照J.Vehmas等學者對脫鉤體系的定義與分類,而只對相關變量做出替代,以便將此模型納入民生改善與經濟增長的分析中。本文定義的脫鉤指數計算公式如式(2)所示:

其中IGDP是以2002年GDP值為基期水平,采用基準水平法得到的GDP指數值。這么處理的原因是,民生指標采用指數的形式,GDP也采用指數的形式可以避免GDP的量綱對指數的影響,而且也更集中于研究兩者的變動趨勢。DIi-IGDP即為第i民生領域的指標指數與經濟增長指數之間的脫鉤指數。
本文參考學者們對脫鉤狀態的分類,得到民生指數與GDP指數之間各種脫鉤狀態和評價標準,見表2所示。

表2 “脫鉤”與“復鉤”狀態分類與評價標準
在表2中,△IGDP/IGDP表示本年GDP指數相對于上年GDP指數的變化率,△Ii/Ii表示本年第i領域的民生指數相對于上年第i領域的民生指數的變化率。若脫鉤指數D小于0,表明民生指標的變動相對于GDP指標的變動較慢,導致本年兩者的比例低于上年值,這種情況稱為“脫鉤”。根據GDP指數和民生指數各自的變動率,“脫鉤”又可以分為弱脫鉤、強脫鉤、緊縮性脫鉤三類。同理可得,若脫鉤指數D大于0,表明民生指標的變動相對于GDP指標的變動較快,導致本年兩者的比例高于上年值,這種情況稱為“復鉤”。根據GDP指數和民生指數各自的變動率,“脫鉤”又可以分為擴張性復鉤、強復鉤、若復鉤三類。
所有數據值均來自2003~2013年的《中國統計年鑒》。許多指標可以直接從年鑒上取得,有些指標則是通過相關指標計算得到。裕民領域的指標均從年鑒上得到,健民領域中的“每千人擁有醫療機構床位數”以及“每千人口衛生技術人員”從年鑒上直接獲得,“甲乙類傳染病發病率”是將所有被列為甲乙類傳染病的發病率加總而成?!俺擎偮毠ず途用窕踞t療保險覆蓋率”是用城鎮職工和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參保人數除以城鎮總人口得到的。安民領域的“城鎮登記失業率”從年鑒上直接獲得,“物價指數”是每年的環比值,“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是將城鎮居民人均實際可支配收入除以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得到,“每萬人刑事立案、治安案件受理數”是用公安機關立案的刑事案件數加上受理的治安案件數的總和除以全國總人口。怡民領域,“城鎮居民人均住房總建筑面積”和“農村人均住房面積”是從年鑒上直接獲得,“房價/職工月薪比”則是用全國商品房平均銷售價格除以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的十二分之一。

圖1 四大民生指數與GDP指數走勢圖
裕民、健民、安民、怡民指數與GDP指數的走勢圖如圖1所示。由圖1可以明顯看到,位于圖最上面的GDP指數增長強勁,而四個領域民生指數增長速度遠不及GDP指數增長快。四個領域內,增長最快的是裕民指數,怡民指數是緩慢上升,健民指數則在基期值附近波動,而安民指數則有小范圍下降。
通過對四個領域民生指數與GDP指數的脫鉤關系進行測度,我們得到了兩者之間的脫鉤狀態,現匯總到表3中,如表3所示。
由表3可以清楚看到,除了在2012年裕民指標和2009年健民指標出現的短暫復鉤跡象,其余年份中,四個領域的民生指數均與GDP指數脫鉤。其中裕民領域脫鉤狀態為弱脫鉤;健民領域既出現了弱脫鉤,也出現了強脫鉤的跡象;安民領域和怡民領域與健民領域的狀況類似。
總的來說,在2002~2011年間,這四個領域的民生指數與GDP增長是脫鉤的,表明經濟的快速增長并沒有帶來民生的同速改善,而且隨著時間的延續,除了裕民領域指標出現復鉤跡象外,其余民生領域的脫鉤趨勢并沒有被明顯扭轉。實證結果表明,在一定程度上,我國經濟發展仍然存在著不協調性,人民的生活狀況提升和民生改善相對滯后,經濟增長帶來的物質豐裕并沒有充分改善人民群眾的生活。
本文通過選取我國四個領域的民生指標,構造各領域的民生指數,并采用脫鉤理論,考察在2002~2012年間,各領域的民生指數與GDP指數之間是否存在脫鉤關系。實證結果表明,所選取的民生指數的確與GDP指數之間存在著弱脫鉤關系,而且這種脫鉤關系并沒有隨著時間延續而出現扭轉的趨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政府在積極發展經濟,增加物質財富的同時,也要考慮如何使這些財富能夠更好地由人民分享,切實改善民生,實現經濟增長與經濟發展相協調。
[1]孫鴻凌.我國民生指標體系構建初探[D].北京:中國地質大學(北京),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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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查建平,唐方方,傅浩.中國能源消費、碳排放與工業經濟增長——一個脫鉤理論視角的實證分析[J].當代經濟科學,2011,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