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群
(廣西大學 商學院,南寧 530004)
近年來,區域經濟一體化趨勢已成為世界經濟發展格局的重要特征之一,亞洲也不例外,雙邊的或多邊的自貿區協定數量明顯增多。中國自與東盟建立對話關系以來,雙方積極展開了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于2001年11月在中國與東盟領導人第五次會議上達成“在10年內建立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CAFTA)”的重要共識。伴隨著《貨物貿易協議》、《服務貿易協議》以及《投資協議》等的簽署,中國與東盟經濟合作全面展開,自貿區最終于2010年1月1日建成。而隨著中國主動提出與東盟構建自貿區之后,日韓也緊隨其后。本文借鑒近年來國內外學者用于分析經濟趨同的實證模型來研究中日韓與東盟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動態演變,刻畫中日韓與東盟經濟增長的分布演進及與東盟的經濟增長是否存在均衡發展的必要條件。
本文使用的數據來源于新浪財經的全球宏觀經濟數據庫中的中國、日本、韓國與東盟國家的人均GDP數據,樣本區間是1994~2011年。本文對中日韓三國與東盟雙邊經濟的均衡發展分析采用經濟增長文獻中最常用的非參數估計方法——核密度分布來分析。核密度函數如下:

通過使用stata軟件的核密度估計本文刻畫出了1994年至2010年中日韓三國分別與東盟國家的人均產出分布演進圖(見圖1、圖2和圖3)。為了簡明起見,本文僅選取了一些具代表性的年份的核密度分布疊加圖,其中,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發生,對區域內國家的經濟發展造成了嚴重沖擊;2002年,中國與東盟國家領導人簽署《中國與東盟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成為中國與東盟自由貿易區建設進入實質實行階段的標志,這一年日本也正式向東盟提出構建自由貿易區,并于次年發表《日本東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的框架協議》;2006年,中國與東盟國家約600項農產品的關稅降低為0,至此,自2004年開始的早期收獲計劃,到2006年已實現中國和東盟老成員國的降稅進程,此外,這一年韓國與東盟簽署了《東盟和韓國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中的貨物貿易協議》,是繼2005年12月31日簽署的《韓國—東盟經濟合作框架協議》之后的又一重要協議;2010年,中國與東盟建設的自由貿易區正式建成,成為全球第三大自由貿易區,步入“零關稅”時代。通過比較中日韓與東盟人均產出分布演進圖,本文總結了三者的共同點及其差異。

圖1 中國—東盟人均產出分布演進:1994~2010
中日韓與東盟人均產出分布變化的共同特點:第一,人均產出分布的形態呈現出單個主峰加小波峰的形態,主峰位于低產出水平區間,在高產出水平區間則形成了較小的波峰,說明中日韓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較為集中,但產出水平較低;第二,位于低產出水平區間的主峰的高度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下降并向右移動,主峰的高度不斷下降說明位于低產出水平的國家的數量在不斷減少,整體向右移動說明各國經濟都在不斷增長;第三,位于低產出水平區間的主峰不斷下降且沒有形成新的波峰,人均產出分布呈現更為分散的狀態,波谷也較為模糊,說明各國經濟發展差距逐漸拉大,經濟均衡發展受到挑戰。
從中日韓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演進來看,除具有以上共同點之外,三者還存在以下差異:第一,雖然三個國家的人均產出分布的主峰均位于低產出水平區間,但主峰的高度有所差異,密度最大的是中國,其次是韓國,日本最小,這說明了中國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最為集中,相較于日本和韓國而言,中國與東盟經濟均衡發展的水平較高。第二,在高產出水平區間,中國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形成了2個較為明顯的小波峰,而日本與東盟、韓國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在高產出水平區間的分布較為平緩,波峰也不是很明顯,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日韓兩國與東盟經濟均衡增長的水平較低。
綜上所述,自1994年以來,中日韓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均呈現出從尖峰到寬峰、峰值不斷下降的分化模式,這至少說明了從經濟增長這一角度來看,中日韓與東盟的經濟增長存在不協調發展的狀態,但相比較而言,日韓與東盟經濟增長不協調的狀況更為嚴峻。這一結論可能與現階段很多學者對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程度在逐漸加深的觀點相違背。可以說明的是,其他的學者可能更多的是從政治、文化及經濟交往合作加深等角度分析得出一體化程度在逐漸加深的觀點,與本文從人均產出分布演進的視角分析得出各國經濟增長存在不協調發展狀態的結論并不矛盾。
假設中日韓與東盟的經濟增長呈現n種可能的狀態,記為Z1、Z2、Z3、…、Zn,將成員國經濟增長從狀態Zi轉變為Zj的狀態轉移概率記為Pij,則中日韓與東盟經濟增長分布的轉換概率矩陣為:

本文將中日韓與東盟在某一個時期各狀態空間分布的概率記為K,K0代表初始時期中日韓與東盟的狀態空間分布概率,則Kj為初始狀態K0經過 j次狀態轉移之后中日韓與東盟經濟狀態空間分布的概率。
將K0經過 j次狀態轉移之后到達Kj這一狀態的轉移過程分為兩個部分:首先是K0經過(j-1)次狀態轉移之后到達Kj-1(j=1,2,…,n)的狀態,然后再由Ki經過一次的狀態轉移達到Kj。在此情況下,根據馬爾科夫過程的無后效性以及貝葉斯的條件概率公式得出以下公式:


根據式(2),我們可以得到逐次計算中國與東盟狀態空間分布概率的遞推公式為:

(3)式可用來逐年預測中日韓與東盟未來經濟發展在各狀態空間的比重,并據此分析未來中日韓與東盟的經濟增長是趨于協調發展的機制還是呈現趨異的狀態。
測算中日韓與東盟經濟增長分布演進的轉換概率矩陣,首先要對經濟體的類型進行劃分,現有文獻中對經濟體的劃分標準大致有兩種,一是將經濟體分為發達國家(或地區)和不發達國家(或地區)兩種,二是將經濟體分為經濟發達國家(或地區)、經濟較發達國家(或地區)、經濟欠發達國家(或地區)以及經濟不發達國家(或地區)四種。由于第二種劃分方法更能反映整個經濟的全貌,因此,本文將采用此種劃分方法將中日韓與東盟經濟發展的空間分為四種狀態,分別記為Z1(代表經濟不發達國家)、Z2(代表經濟欠發達國家)、Z3(代表經濟較發達國家)、Z4(代表經濟發達國家)。在前文刻畫中日韓與東盟經濟增長分布時使用的是人均GDP的數據,但是這一指標往往表現出向右移動的趨勢,不利于在估算轉移矩陣時進行明確的分組。因此,本文將使用相對人均GDP這一指標來作為經濟增長四個狀態空間分組的標準。根據相對人均GDP的計算方法可知:當一國相對人均GDP的數值大于1時,說明該國當年的經濟發展水平高于平均水平;當一國相對人均GDP的數值等于1時,說明該國當年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平均水平持平;當一國相對人均GDP的數值小于1時,說明該國當年的經濟發展水平低于平均水平。
本文借鑒董亞娟、孫敬水(2009)使用分位數劃分狀態空間的方法,將Z1、Z2、Z3、Z4分別代表的狀態空間區間計算出來。其中,Z1代表相對人均GDP位于樣本四分之一以下的值;Z2代表相對人均GDP位于樣本四分之一分位數至二分之一分位數區間的值;Z3代表相對人均GDP位于樣本二分之一至四分之三區間的值;Z4代表相對人均GDP位于樣本四分之三以上的值。根據中日韓與東盟各年相對人均GDP數值的大小,將其對應到相應的狀態空間。按照這一方法,本文以2002年為期初分別計算了中日韓與東盟每個狀態空間的劃分。中國與東盟的四個狀態空間為:Z1(0,0.08445]、Z2(0.08445,0.2188]、Z3(0.2188,1.50185]、Z4(1.50185,+ ∞);日本與東盟的狀態空間為:Z1(0,0.052325]、Z2(0.052325,0.1879]、Z3(0.1879,2.308025]、Z4(2.308025,+ ∞);韓國與東盟的狀態空間為:Z1(0,0.069025]、Z2(0.069025,0.24775]、Z3(0.24775,2.226025]、Z4(2.226025,+∞)。根據該狀態空間劃分,本文計算了中日韓三國分別與東盟經濟增長的一步轉換概率矩陣(P)(見表1、表2和表3)。轉換概率矩陣表中的元素代表的是從狀態空間Zi轉移至Zj的概率Pij。

表1 2002~2011中國與東盟經濟增長分布的轉換概率矩陣

表2 2002~2011日本與東盟經濟增長分布的轉換概率矩陣

表3 2002~2011韓國與東盟經濟增長分布的轉換概率矩陣
從以上三個表可以看出:第一,中日韓與東盟各國經濟狀況趨向于維持現狀,表現為轉換概率矩陣中的對角線上的概率值較大(均在75%以上),意味著各國在下一期維持上一期狀態的概率較大。第二,下一期各國經濟轉向更高水平的概率高于轉向更低水平的概率,表現為對角線右邊的數值大于左邊的數值,如中國與東盟國家從Z2(經濟欠發達)轉向Z3(經濟較發達)的概率是6.45%,而轉向Z1(經濟不發達)的概率則為3.23%;日本、韓國與東盟從Z2轉向Z1的概率為0。第三,對于日本而言,經濟發達國家(Z4)和經濟較發達國家(Z3)的地位可能發生逆轉,這從Z4對角線左邊的數值大于0可以看出來,意味著這些國家存在向更低水平轉移的概率,說明這些國家的地位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但中國、韓國與東盟則不會發生這一狀況,這從Z4維持現狀的概率為1可以看出來。第四,所有的國家都不能實現跨越式發展,這體現為在下一期跳躍一個狀態空間轉向更高兩期狀態空間的概率為0,以中國與東盟處于Z1狀態空間的國家為例,其維持現狀(Z1)的概率是78.57%,轉向更高一期(Z2)水平的概率為21.43%,而轉向更高二期(Z3)、更高三期(Z4)的概率都為0;日本、韓國與東盟的狀態也如此。
為了進一步考察中日韓與東盟未來經濟協調發展的趨勢,本文以2002~2011年的轉換概率矩陣作為基礎,以2011年的狀態空間分布概率[K0(Z1):K0(Z2):K0(Z3):K0(Z4)]作為初始狀態概率向量,用MATLAB(7.80)軟件對2011年之后200年中日韓與東盟經濟發展在各狀態空間的比重進行了預測。
根據輸出結果可知,中國與東盟的經濟發展隨著時間的演進表現為不斷向更高水平演進的趨勢,并最終于2168年達到穩態,穩態時的分布為[Z1:Z2:Z3:Z4]=[0:0:0.8:0.2],即中國與東盟處于Z1和Z2狀態空間的國家所占的比重逐漸下降,到2136年,處于Z1狀態空間的國家的比重降為0,再到2165年,處于Z2狀態空間的國家的比重也降為0,而處于Z3和Z4狀態空間的國家所占的比重則逐年提高,這說明了經濟不發達國家和經濟欠發達國家隨著時間的推進也逐漸轉為經濟較發達國家和經濟發達國家之列,并且大部分國家都集中在Z3狀態,這一比重達80%,說明在未來較長時間內中國與東盟經濟增長能夠實現協調發展(各年分布狀況詳見表4)。日本與東盟的經濟發展雖然也隨著時間的演進不斷向更高水平演進,但直至本文預測的200年之后的2211年仍未達到穩態,其2211年時的分布為[Z1:Z2:Z3:Z4]=[0:0.0019:0.5279:0.4702](各年分布狀況詳見表5),說明日本與東盟的經濟增長雖然在長期趨勢中表現為向經濟較發達國家和經濟發達國家行列靠攏,但在長達200年的時間內仍然散布于三個狀態空間中,且經濟較發達國家(占比52.79%)和經濟發達國家(占比47.02%)的比重差異較小,并未呈現相對集中的趨勢。韓國與東盟的經濟發展趨勢與日本有相似的地方,至2211時也未達到穩態,其分布為[Z1:Z2:Z3:Z4]=[0:0.0012:0.7988:0.2000](各年分布狀況詳見表6),并且分布也散布于三個狀態空間中。但與日本有所不同的是,韓國與東盟的經濟增長在未來更集中于Z3狀態,比重接近80%,說明相對日本而言,韓國與東盟的經濟增長更具協調發展的潛力。

表4 2012~2168年中國與東盟經濟發展在各狀態空間的比重預測表

表5 2012~2168年日本與東盟經濟發展在各狀態空間的比重預測表

表6 2012~2168年韓國與東盟經濟發展在各狀態空間的比重預測表
綜上所述,隨著時間的演進中日韓三國與東盟的經濟增長均呈現出向更高水平演進的趨勢,但值得注意的是這實際上隱含了一個劃分標準具有時間不變性的假定,即劃分標準始終為初始狀態空間的分類,并未隨時間的變動而進行調整。從表4、表5和表6所預測的三國與東盟經濟協調發展的動態演變來看,在很長時間內各國經濟增長仍比較分散,特別是日本與東盟、韓國與東盟經濟協調發展的動態演進直至200年后仍未達到穩態,經濟增長仍分布在三個狀態空間內。那么我們有理由相信,中日韓與東盟的經濟增長要實現協調發展會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隨著區域經濟一體化浪潮的興起,越來越多的自由貿易協定被簽署,但是否隨著自貿區的建設亦或是經濟合作的加深,區域經濟就會呈現協調發展的態勢值得深入研究。本文基于中日韓與東盟經濟增長數據,首先采用核密度估計方法對中日韓三國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進行了刻畫,結果表明,中日韓與東盟的人均產出分布均呈現出從尖峰到寬峰、峰值不斷下降的分化模式,說明了從經濟增長這一角度來看,中日韓與東盟的經濟增長存在不協調發展的狀態,但相比較而言,日韓與東盟經濟增長不協調的狀況更為嚴峻,經濟增長差距有擴大趨勢。從基于馬爾科夫分析法預測的中日韓與東盟經濟協調發展的動態演變來看,三者均呈現出向更高水平演進的趨勢,但在很長時間內仍比較分散,特別是日韓與東盟經濟協調發展的動態演進直至200年后仍未達到穩態,經濟增長仍分布在三個狀態空間內。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中日韓與東盟的經濟增長要實現協調發展會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但在此過程中,中國與東盟各國的經濟增長更具備協調發展的機制,在一定程度上呈現收斂趨勢。
為了進一步深化與東盟的經濟合作,我國已倡議與東盟打造自貿區升級版,以緩解自貿區建成后由關稅降低所帶來的貿易擴大效應逐漸下降的趨勢。根據本文的分析,雖然中國與東盟開展經濟合作之后,各國的經濟增長從絕對數額來看呈逐年上升趨勢,但至今仍未實現協調發展的機制,人均產出分布存在分化現象。因此,在打造自貿區升級版時,我國要更加注重縮小區域內的經濟發展差異,以免引起東盟國家特別是當中經濟相對落后的弱勢國家的反對,提升我國在東盟國家中的大國形象,增強區域合作的信心,為進一步建設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奠定扎實的經濟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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