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雞

清山

秋高氣爽的時節，我帶著妻兒在周末到鄉下走親戚。

親戚是一個糧商，專門做糧食購銷生意，十幾年下來，儼然已是村里的富戶。

村里的幾條水泥路都曬滿了剛收割的稻子，秋陽照在黃燦燦的水稻上面，反射出金子般的光芒，晃得人眼睛都得瞇縫著看路。其實我們來的真不是時候，因為這個季節，正是親戚全家齊上陣，大顯身手的時候。一口倉收稻，一口倉收小麥，還有一口倉收玉米。看到他們全家忙得熱火朝天，我們干脆上前當幫手。

臨近中午，活兒忙完了。我和親戚終于有了說話的空兒。兒子突然沖著麥倉里喊：爸爸，這里有好多雞呢！我抬眼看去，麥倉里高高的糧堆上果然散落著幾十只草雞。這些雞在糧堆上悠閑散步，領頭的公雞尤其威風，高大威武，雞冠紅艷艷的，翹著長長的尾翎。

把雞養在糧倉里，它們不是會吃糧食嗎？我問親戚道。

親戚笑了，雞反正是要喂的，由它們吃，這些雞又能吃多少糧食？你仔細看看，這些雞在吃糧食嗎？

我眼睛有點近視，兒子盯著這些雞看了一會兒，叫道，爸爸，這些雞不吃糧食。它們好像在糧食里尋找什么？

雞在糧食里找什么？我越聽越納悶。

是啊，這些雞糧食吃夠了，它們在找糧食里的蟲子吃。親戚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雞不吃糧食，聽起來真有點匪夷所思了！

城里的飯店，有高價來我這里求購這些雞的。親戚話語中透露著一股自豪感。

這些雞與其它的雞有什么不同嗎？妻子也不由插了一句。

在糧倉里喂大并且不吃糧食的雞，應該算是雞中的貴族了吧？這些專吃蟲子的貴族雞，當然價格要遠遠高于其它的雞。

親戚的一番見解，讓我和妻子都聽得目瞪口呆！

親戚說：“今天，就讓你們全家都嘗嘗貴族雞。”

遺憾的是，反復的咀嚼與品味，我并沒有吃出貴族雞與其它的雞，味道有什么不同。

這些不吃糧食的貴族雞，讓我不由想起妻子的一個女同事。她的這位女同事算得上是一位標準的貴婦，丈夫很能掙錢，她穿的一件看起來難以完全蔽體的上衣，價格都在萬元以上。她每天最焦心的事就是吃飯的問題。大魚大肉吃慣了，她四處尋求地瓜葉、南瓜葉，甚至到了沒有地瓜葉，她們全家就吃不下去飯的地步。

不吃糧食的雞是不是雞中的貴族，我搞不清楚；但專吃用來喂禽畜飼料的人，顯然算不上真正的貴族。我心目中的貴族約略是這樣的：正直、善良、謙卑、悲憫，眼里有全世界，而不是僅有自己。這和吃什么、有多少錢沒半點關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