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實詞虛化”是現代漢語研究中一個重要的語法現象,許多學者也對此作出了大量研究,而這項研究,最重要的是落實到每一個詞語中,通過對個別詞語虛化現象的研究而總結出具有一般性的規律。本文將以“把”字為例,對其虛化過程進行分析,并研究“把”字的虛化對“把字句”最終語法化的影響。
關鍵詞:實詞虛化 ;“把”字;“把字句”
作者簡介:張琳環(1992-),女,漢族,河南省人,文學學士,單位:河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H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8--01
“實詞虛化”一直是詞匯研究的熱門話題,即是指實詞的詞匯意義和語法意義發生變化,接近或轉化成虛詞的現象。實詞虛化是語法化的表現之一,也是語法化最基本、最常見的組成部分,因此常常有人將語法化和實詞虛化等同起來,其實二者之間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在漢語的發展過程中,有許多詞都存在虛化過程,如“過”、“以”、“著”、“卻”等,本文將以“把”字為例,分析其虛化過程。
把,清代陳昌治刻本《說文解字》(卷十二,手部):“把,握也,從手巴聲,搏下切。”把字最早為動詞,其本義為握持、執。如:
(1) 禹王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墨子?非攻下》)
石毓智先生(1995)提出“幾乎所有的介詞都是從動詞中衍生出來的”,而現代漢語中最常見的引入受事的介詞“把”在公元前4世紀左右曾經為一個普通動詞,即例(1),由于時間一維性的制約,一個句子中只能有一個與時間指示性相關的動詞,被稱為主要動詞,而另一個動詞則被稱作次要動詞,直到公元8世紀以前,“把”字在大量文獻中即是作為一個次要動詞使用,到9世紀才變成一個純粹的介詞,承擔引入受事的功能。但是也有學者并不認同石先生后半部分的觀點,因“把”字至今仍然不算是一個純粹的介詞,本文后面將會有更詳細的論述。
隨著語言的不斷發展,“把”字作為動詞的含義也更加廣泛,從最開始的具體意象“握”擴展為更加抽象的“把握,把守”之意,如:
(2)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戰國策》)
(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水調歌頭》蘇軾)
(4)把腳不住,翻筋斗跌倒。(《醒世恒言》馮夢龍)
(5)街亭有兵把守。(《三國演義》)
例(2)中,“把”字作為謂語動詞后直接跟賓語,例(3)從“握持”之意引申為“拿”,例(4)引申為“掌管,控制”,詞義范圍擴大,但是仍然是確定的實詞并且可以單獨使用,而在例(5)中,“把”字雖然仍然有確定的實詞義,但卻是與“守”連用成為復合詞,有“把守,看守”之意。在把字的演化過程中,把字漸漸虛化,作為概述詞,如:
(6) 馬二先生看了一遍,不在意里,起來又走了里把多路。(《儒林外史》第十四回)
(7)怕不一年要尋千把銀子。(《儒林外史》第二回)
發展至現代漢語,除在少數方言、熟語中“把”字才可以單獨使用,有實詞意,而絕大多數都是與其他詞連用成為復合詞,單獨使用的“把”字已經變成一個虛字,或者稱為“語法成分”,不再具有一般動詞的任務,也不再是謂詞的核心,如:
(8)凡作強盜的,敢於攔路劫財了,斷不是三個五個,內中有瞭高的,把風的,動手的,接贓的,至少也有二三十個人。(《兒女英雄傳》第十一回)
(9)口上站著兇狠狠的把門鬼。(《礦工不怕鬼》郭小川)
(10) 讀者也許會奇怪,這小道士不比她家里替賈璉把風的小丫頭,她哪里來的這么大的火氣,罵得這么刻薄?(《鳳姐的個性與共性》王朝聞)
(11)部隊把戈壁灘改造成棉麥雙豐收的良田,建立了一座美麗的新城,那是人間的奇跡。(碧野)
(12) 對方把你作為她整個的世界固然很危險,但也很寶貴。(傅雷)
例(8)(9)(10)中,“把風”“把門”作為熟語從古漢語沿用至今,有“看守”之意,但是在現代漢語中單獨使用的“把”字已經不再具有實際意義,而是成為一個語法標記,如(11)(12),把字句則是這種用法最終“語法化”的結果。關于把字句的語法意義,大多數學者采用了王力先生(1943)提出的觀點,認為把字句的語法意義是表示處置,并將其稱為“處置式”。但也有部分語法學家不認同這個觀點,如呂叔湘(1948),梁東漢(1958)等。梅廣(1978)提出,表處置是句中動詞的性質,而不是把字句的功能,如“我把她罵了一頓”和“我罵了她一頓”兩句,無論是把字句還是動賓句,都有處置的意味。蔣紹愚(1997,1999)提出了與梅廣相似的觀點,否定了薛鳳山(1989)和戴浩一(1989)關于把字句是“致使式”的觀點,同樣認為表致使是句中動詞的性質,而不是把字句的功能,如“把我累壞了”和“我累壞了”兩句都有致使的意味。
但是無論把字句的語法意義究竟如何,“把”字在這些句子中都不再是一個獨立的成分,也沒有實在的意義,即“把”字已經虛化。關于“把”字在句中的功能,大多說學者認為“把”的作用是提前動詞的賓語,如“把日子耽誤了”,但是也有的學者認為,把字句與受事主語句關系更密切,如“便把一臉怒氣略略的放緩了三分”。蔣紹愚(1997)《把字句略論——兼論功能擴展》一文中提出:“用‘把N+VP來表示把字句,根據‘把N+VP能不能變換成‘VP+N(動賓句)或‘N+VP(去掉‘把成為受事或施事主語句),把其中把字句分為四類。”這一觀點的提出,說明把字的作用并不是單一的,但是無論怎樣,把字在句中都只是起介詞(黎錦熙)或是助動詞(王力)的作用,并無具體的實詞意。
有的學者提出觀點,發展至今“把”仍然不是一個純粹的介詞(在此將“把”字看做介詞)。在口語中,它單獨使用時用作形容詞,如“拜把子”“把兄弟”等。此外還有丁聲樹先生(1961)提出的“次動詞理論”:通過不擔任句中謂語的主要成分,將其與普通動詞區分開;而通過總是帶體詞性賓語,又將其與一般動詞聯系起來,所以稱為“次動詞”。而“把”字作則是作為最重要的次動詞被首先列出,即在部分把字句中,“把”字并沒有完全虛化,而是擔任了句中次要動詞的作用,還有一定的實詞意,也有學者將其稱為“動介詞”(史漢生2002)。如:
(13)人們把哨子拴在它的腿上。從天空里,便飛來悠揚的哨聲。(端木蕻良)
(14)來,咱們把水的問題再捉摸捉摸。(杜鵬程)
在例(13)中,“把”字顯然不是作為單純的介詞使用,仍有其關于“拿”的原始意義,在例(14)中,“把”字后跟體詞性賓語,在大部分把字句中都是如此,這是一般動詞的性質,但是如果將“再捉摸捉摸”去掉后又不成句子,所以“把”是句中的次要動詞。
參考文獻:
[1]石毓智.《時間的一維性對介詞衍生的影響》 . 中國語文1995年第1期
[2]史漢生.《論“把”字的虛化過程對于漢語句子結構的影響》 . 語言與翻譯(漢文)2002年第3期
[3]沈家煊.《何處置“處置式”?論把字句的主觀性》 . 中國語文2002年第5期
[4]劉培玉.《把字句研究評述 》 . 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4期
[5]蔣紹愚.《把字句略論兼論功能擴展》 . 中國語言學1997年第4 期
[6]呂叔湘.《把字用法研究》 . 《呂叔湘文集》(第二卷).商務印書館
[7]丁聲樹等.《現代漢語語法講話》 . 商務印書館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