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少年補償心理探析體育動畫

□文/李彥，湖南師范大學工程與設計學院教師

李迎九，湖南師范大學工程與設計學院教師

動畫電影《灌籃高手》劇照

補償心理是一種由于主客觀因素的限制，個體在適應社會的過程中由于既定目標無法實現(xiàn)或存在偏差時，個體主動尋求“虛擬性滿足”或“替代性滿足”的一種心理適應機制。對于青少年群體而言，閱歷和經(jīng)驗的不足常常使其遭遇不同程度的挫折和壓力，轉(zhuǎn)向以網(wǎng)絡、游戲或動畫等形式尋求壓抑情緒釋放和情感補償成為這一群體心理調(diào)節(jié)的一種主要途徑和方式。因此，補償心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分析青少年群體心理動機及愛好的有效手段和視角，有助于科學地解釋和預測這一群體心理和行為特征，并為進一步明確補償?shù)木唧w內(nèi)容和形式提供了可能性。

動畫與生俱來地具有商業(yè)性和藝術性的雙重性格。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術、書法等藝術形式相比，動畫在綜合電影語言、美術及運動規(guī)律等因素進行故事敘述的同時，其特殊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為青少年交流提供了一種有效方式。青少年在欣賞動畫作品的同時移情于動畫中的角色、情節(jié)和場景，并獲得一種現(xiàn)實生活難以給予的生命刺激和情感體驗。體育類動畫以貼近青少年生活的題材、緊湊刺激的場景渲染和人物角色性格及情感的發(fā)展，在成為青少年喜愛的動畫類型的同時也獲得了商業(yè)性和藝術性的成功。而其成功的深層次原因可以從對青少年的心理補償角度進行分析和解釋，具體包括從社會認同、成就感獲得以及成長情感等幾個主要方面的分析。

一、社會認同心理補償

社會學家Tajfel把社會認同定義為“個體認識到他屬于特定的社會群體，同時也認識到作為群體成員帶給他的情感和價值意義?！鼻嗌倌戤a(chǎn)生社會認同心理補償?shù)膭訖C主要由于經(jīng)歷兒童到青年階段，心理及意識由“自我中心”向“社會中心”轉(zhuǎn)移，渴望獲得社會的認同是這一階段主要的心理訴求和愿望，由此在行為方式上表現(xiàn)為容易彼此之間結(jié)成小團體，并期待在這個團體中被伙伴所接受，獲得彼此間的承認、支持和尊敬。

體育類動畫恰好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青少年的這種心理期待，通過對體育動畫題材選擇的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其滿足和迎合青少年這種心理期待的原因:

首先，體育類動畫選擇的題材是青少年十分熟悉的某項體育運動，伴隨這項體育運動的是一個與現(xiàn)實體育團體“同構”的組織形式的小團體，其內(nèi)涵與外延基本與現(xiàn)實世界中的實踐無異。他們參與的比賽幾乎都嚴格按照真實比賽規(guī)則進行，有章可循并有約束力。青少年不論自身體育能力如何都能突破特定物質(zhì)條件和時空的約束，通過觀看的方式參與其中，很快與真實團體做出有效的聯(lián)想和轉(zhuǎn)換，如劇中團體的失敗可能轉(zhuǎn)換為觀看者屈辱、心理壓迫等感受，并期待有所突破。反之，則獲得成功的喜悅與滿足。加入這類團體，也彌補了個人能力不足的缺陷，團體的強勢力量整合了所有團員的優(yōu)勢，當青少年以團隊的形式比賽時，要比以孤軍奮戰(zhàn)更加富有成效。因此，參與團隊獲得社會認同感相較于個人獲得認同感要容易和迅速很多。這時，團體成為個人達成目標的中介，體育類動畫營造的團體吸引力也由此產(chǎn)生。

其次，體育類動畫選擇的體育項目必定是當時青少年中最流行的體育運動，是那個時期青少年共同擁有的信仰、價值和行動取向的集中體現(xiàn)。如1964年，日本成功舉辦東京奧運會，日本女排奪冠，使得日本到處洋溢著這種拼搏進取的體育精神，這種精神也反映到動畫創(chuàng)作中。1968年的《巨人之星》便以棒球、熱血、特訓、必殺技席卷觀眾的心，它頌揚的是咬緊牙關，忍受一切，頑強奮斗，代表的是一種拼搏精神和傳統(tǒng)的行為規(guī)范。然而隨著時代的變更，后來的體育動畫則很少用嚴肅的筆墨去描述這些深刻的內(nèi)容，如《灌籃高手》等都換之以“輕松、有趣、時尚”的手法，來表現(xiàn)新時代青少年的價值觀，以此來實現(xiàn)更年輕一代的青少年社會認同的心理補償。從這個角度來說，當籃球、足球等傳統(tǒng)項目開始式微，以更時尚的體育項目——網(wǎng)球、賽車為題材的體育動畫，如《網(wǎng)球王子》、《頭文字D》等才能繼續(xù)受到眾多青少年的追捧和喜愛。

二、獲得成就感的心理補償

從馬斯洛關于人的需求的層次模型來看，成就感是青少年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重要方面，它的獲得是青少年的普遍心理需求。因為在青少年時期，受好奇心驅(qū)使，青少年們具有了很強的參與意識，但卻發(fā)現(xiàn)與成人比起來，在客體面前處于無足輕重的地位。于是青少年渴望有一天能變得力大無窮，智慧高深，甚至能趕超成人。但現(xiàn)實中的自己也許不具備某種能力，也沒有這方面的特殊才能，這時，自我被不安籠罩，就產(chǎn)生恐懼的情緒，得尋求一種力量，對抗自身心理深處的恐懼與自卑。解決這種壓抑，有很多渠道，觀看體育動畫是其中一種。體育動畫設置了競技比賽中的更高技藝、更高級別的對手，用力量角逐的勝利使他們獲得成就感的滿足。

體育類動畫將青春期中的這種特性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通過場景不遺余力的營造“身臨其境”感，“觀眾不僅可以各種感覺器官介入虛擬環(huán)境，而且作為實踐主體的各種生理活動，如視覺、聽覺等感知行為，以及喜悅、悲傷、緊張與恐懼等心理反應，都將力量的角逐獲得到充分的表達”［1］，讓青少年既感受到青春激情爆發(fā)的快感，又享受到成功的喜悅。

青少年在欣賞體育比賽的過程中，觀眾與比賽的人形成一個具有儀式感的“場”，在場的作用下所有參與的人都共享儀式的體驗，獲取對正在比賽的競技人員能力成就感的替代性滿足。在動畫里，這種“場”的氛圍形成達到了傳統(tǒng)藝術所不能及的廣闊天地，“一些人眼無法看到的視角，一些傳統(tǒng)拍攝方法無法拍到的東西，都可以在虛擬場景中輕而易舉的獲取，這為觀眾提供了更多的視覺奇觀。”［2］如用大量靜止畫幀放大沖突細節(jié):空中停格鏡頭夸大角色能力及雙方交手時的激烈程度;用畫面的分割來表現(xiàn)不同角色處在同一時空中的反應，表現(xiàn)比賽即時性;或用靜止的特寫，如汗珠、眼神等，刻畫緊張的瞬間。虛擬場景豐富的藝術形式和藝術創(chuàng)作的手法不僅容許觀眾親身體驗各種可能發(fā)生的情況，而且還拓展了觀眾體驗的范圍。例如《網(wǎng)球王子》劇場版中主人公越前龍馬與哥哥越前龍牙的決戰(zhàn)時刻，龍馬和龍牙的能力分別爆發(fā)為多束騰空而起旋轉(zhuǎn)的火柱以及排山倒海的驚濤駭浪，并像原子彈引發(fā)地球大爆炸一樣在空中綻放。這時，情節(jié)高潮與視覺高潮相結(jié)合，讓觀眾的心理感受也達到頂峰。體育類動畫場景畫面表現(xiàn)的手法使動畫中的沖突對抗比真實比賽更刺激，同時又不會像現(xiàn)實體育那樣產(chǎn)生慘烈的暴力和傷害，觀眾可以絲毫不被良心苛責地釋放出籠罩內(nèi)心的攻擊沖動和破壞沖動，最終，獲得大團圓結(jié)局和精神上的穩(wěn)定。

三、成長情感的心理補償

思想和心智的矛盾和迷惘是青少年成長階段的典型特征，其迫切需要情感和精神上的共鳴，然而由于真實環(huán)境中人和人的復雜關系，情感交流往往受到諸多因素的限制，青少年個體呈現(xiàn)孤獨、自閉的心理狀態(tài)。因此，對于青少年成長階段的情感補償一直是許多領域探討和研究的話題。

體育類動畫由于其主體角色年齡的群體性特征與青少年相符合，動畫中情節(jié)線索的發(fā)展以及關鍵角色的遭遇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由動畫中青少年本身的情感和個性驅(qū)動的，體育類動畫成為青少年進行情感交流和宣泄的主要方式之一。這樣一種宣泄實際上有助于青少年打開封閉的心理狀態(tài)和獲得充分的情感交流。而體育類動畫中關于情感的補償主要來自于主人公成長的推進和情感的設置。

一方面，體育類動畫中多以主人公的成長作為情節(jié)推進的主線，這不僅符合青少年情感變化軌跡，而且連續(xù)劇的形式讓人物命運起伏跌宕，使自我價值在一種漸成性的環(huán)境中實現(xiàn)。首先，作品在角色的初始設置上讓關鍵人物脫離于性格單一的符號式人物，充分彰顯其性格的立體性，如性格的側(cè)面或者缺點，這為人物的自我成長埋下伏筆。例如體育動畫《灌籃高手》中的櫻木花道，“因為擁有籃球天賦，喜好依仗自己的一己之力來決定整個球隊的勝負，作品沒有刻意貶低這種激情，只是在更多的細節(jié)描寫中試圖向觀眾表現(xiàn)動畫本身對于這種現(xiàn)象的觀點及主張，即青少年個性的展現(xiàn)，從來都是無條件，最美好的，但需要在相互的合作中，在彼此的寬容和相互鼓勵中才能達到光輝的頂點?！保?］接著作品圍繞這個主題設置人物成長的路徑，描述主人公是如何完成自我價值的。以《灌籃高手》中櫻木花道的成長經(jīng)歷為例:櫻木的任性(個人英雄主義)——團體成員的不認同——開始逃避(精神困苦)——精神導師的教誨(安西教練的出現(xiàn))——第一次覺醒——磨難開始(比賽的失敗)——遇見朋友(三井壽等)——在磨難中學習了優(yōu)秀的精神品質(zhì)——開始拯救朋友與群體(成為比賽成功的關鍵)——明白更多的成人理念(義務與責任)——生理和心理力量得到增強——完成自身的拯救與成長，其成長的過程曲折、漫長，青少年觀眾在整個過程中得到了深刻的洗禮和參悟。對于青少年而言，劇中主人公能力從無到有、由弱到強的過程是熟悉而親切的，使他們不自覺地把內(nèi)心各部分投射到角色身上，體驗到角色不斷修正自己的行為和想法的經(jīng)歷和過程，同時也逐漸習得與自己相適應的行為方式，并將此體驗遷移或反映到現(xiàn)實生活中，使正處于奮斗期或失敗的年輕人從而獲得更多的信心和力量。

另一方面，關于主人公的社會關系的人物情感設置，也是體育動畫在劇情設計上關注的重要方面，合理的主人公社會關系處理有助于人物形象進一步真實化，提升人物的可信度和立體感。作品中一些神奇的角色，總會成為對主人公思想和情感變化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線索，例如《灌籃高手》中的安西教練，《足球小子》中的羅伯特教練等，主人公與教練間的情誼是體育動畫重要的情感副線之一。與作品通過主人公性格較為隱晦的表達相比，教練“發(fā)言人”角色更為直接和強勢，在說服過程中更具影響力，使得作品在不影響敘事的前提下，傳達創(chuàng)作者所推崇的生活哲理、處事態(tài)度。此外，異性的情誼也是安撫高強度比賽時主人公緊張情緒，并支持他們繼續(xù)比賽的重要因素。這種愛情線索雖然沒有上升為故事的主要矛盾，但在“剛性”的體育競技中增添了一抹“柔性”的情感色彩。以上人物關系中延伸出的友誼、愛情、親情等情感元素無一不是對成長主題的擴展和深化，虛擬角色提供了青少年可以類比和移情的對象，其所形成的一種支持依靠和安全感的表象，填補了青少年對同伴需求的一種強烈想象。

除了主角情感的刻畫，其他插科打諢的配角及群像的設置也無一不是青少年情感的投射。他們并不是比賽的主角，甚至并不是“正宗”的體育愛好者，也許就因為他們喜愛其中的某人，而狂熱的投入到主人公所從事的體育項目上，為他們鼓勁、吶喊。正是這么一群人替代了現(xiàn)實中的青少年觀眾，能無限接近崇拜的偶像，也許能力的不足使他們無法從事主人公的體育項目，卻不妨礙他們喜歡偶像的可能，這讓正處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羨慕、迷戀、崇拜甚至瘋狂，也是現(xiàn)代“追星族”心理情感的另一種體現(xiàn)。

從1968年的《巨人之星》至今，體育動畫歷經(jīng)了近半個世紀時光，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青少年，這與其滿足了青少年特定年齡段的心理補償需求密不可分。體育動畫從青少年觀眾需求出發(fā)，把青少年的心理、價值觀及審美趣味融入動畫，使之產(chǎn)生感同身受的認知，進而使他們對影片、影片人物以及影片所傳遞信息產(chǎn)生自發(fā)性認同，從而實現(xiàn)從情感到行為的共鳴。

［1］［2］李三強.實踐美學視野下的虛擬美學［J］.武漢理工大學學報，2007，20(5).

［3］陳奇佳.日本動漫藝術概論［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6: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