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咔咔
(中國政法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北京 100088)
阿爾都塞對馬克思的政治哲學式解讀——以《保衛馬克思》為例
郭咔咔
(中國政法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北京 100088)
阿爾都塞在《保衛馬克思》中以對馬克思著作的源泉論解讀批判為出發點,獨樹一幟地確立了其結構主義的馬克思哲學解讀方法和原則,其目的就是為了凸顯馬克思思想中的總問題及其變化,“認識論斷裂”表明了馬克思思想中的意識形態階段和科學階段的轉換,阿爾都塞對馬克思思想和著作的如此解讀,目的在于保證成熟時期的馬克思思想的科學性和純正性,從而將其與意識形態劃分界限,進而在實踐中回應社會主義人道主義問題;“保衛馬克思的哲學”同時具有了保衛馬克思的事業的內涵,使得阿爾都塞的這種解讀具有理論和實踐的雙重向度。
保衛馬克思;源泉論;意識形態;人道主義
在《保衛馬克思》中,阿爾都塞對馬克思的理論進行了結構主義的解讀,我們可以稱之為“保衛馬克思的哲學”,即如阿爾都塞的書名一樣,是在“保衛馬克思”這樣一種境遇下對馬克思哲學所做的新的闡釋。他首先確立了其對馬克思著作的解讀原則和方法,進而將馬克思的著作進行了“認識論斷裂”的劃分,即青年馬克思階段和成熟時期的馬克思階段或老年馬克思階段,從而凸顯出馬克思思想總問題的不同,來直面社會主義與人道主義關系的重要問題,反對社會主義的人道主義實踐;今天看來,阿爾都塞這種“保衛馬克思”的哲學還是具有較強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阿爾都塞認為青年馬克思處于意識形態階段,這是他基于結構主義方法對馬克思思想的定位,青年馬克思思想的解讀是阿爾都塞保衛馬克思的哲學的前提,阿爾都塞之所以將青年馬克思的思想作為一個問題凸顯出來,是因為在阿爾都塞看來,研究青年馬克思的著作意義重大,這首先表現為一個政治問題。在阿爾都塞看來,第二國際以來,對馬克思青年時期的著作的思想和意義的辯論在政治上就沒有停止過。有些人認為,成年馬克思不過是化了妝的青年馬克思,或者認為,在馬克思的成年時期,馬克思重視經濟學而忽視哲學,尊重科學而犧牲倫理學,揚歷史而抑人。與這些攻擊(成年)馬克思的觀點相對,那些捍衛馬克思立場的人走了一條相反的道路:他們沒有像他們的對手那樣從馬克思身上尋找青年馬克思的理論,而是從青年馬克思身上找尋馬克思的理論,阿爾都塞稱這樣的一種方法是“未來完成式”,由于宣稱要保衛整個馬克思,簡單地將青年馬克思視為馬克思主義,這些捍衛者未能完成其歷史任務。在阿爾都塞看來,雖然這些紛爭圍繞著青年馬克思的思想和著作展開,但最終的結果卻關系馬克思主義是生死存亡,因此,真正意義上的保衛馬克思應當確立一種新的馬克思哲學闡釋學。
從方法論層面看,阿爾都塞對于青年馬克思的解讀首先立足于結構主義閱讀的總問題概念,而這又是以阿爾都塞對以往的閱讀方法的批判為前提的。在阿爾都塞看來,以往人們閱讀青年馬克思的文章時,喜歡理論拼湊而缺乏歷史分析,僅僅滿足于理論成分的比較和各種觀念的聯結比較,阿爾都塞將這種方法稱之為源泉論或提前論。在阿爾都塞看來,源泉論有三個理論前提:還原論前提、目的論前提和觀念論前提。
所謂還原論前提,就是用思想還原的方法,是將思想結構分解為各個部分,在對各個部分進行研究。這種方法在對待青年馬克思的理論和著作時,傾向于將馬克思這個時期的思想進行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機械劃分,比如,人們會對馬克思《萊茵報》時期對于書報檢查制度的政治本質和林木盜竊法的階級本質進行唯物主義的分析。阿爾都塞認為,這種閱讀是有傾向性的閱讀,馬克思思想的內在聯系是不能被隨意割裂的,不能將思想本身進行條塊分割之后,在把其中有價值的部分作為有意義的實體進行研究,這種研究方法背后,就是用成熟時期的馬克思來衡量青年馬克思,是以老年馬克思為標準進行的理論考察,這種還原的方法背后就是源泉論的第二個前提,即目的論的方法。目的論的方法就是首先在建立一個歷史標準和真理標準,依照這個標準對各種思想的合法性進行評判。還原論的背后總是有目的論的支撐。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的著作具有連貫性和完整性,但是如果按照目的論的方法,按照“發展了的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顯然青年馬克思的著作具有唯心的成分,這些不成熟的思想是要被排除掉的。這樣,馬克思思想的有機整體就被破壞了。按照目的論的方法,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思想的萌芽很早就誕生了,以至于人們對馬克思本人何時轉向唯物主義無法判定。源泉論的第三個前提是觀念論前提,即全部意識形態的歷史都是在意識形態內部進行的。觀念論的前提涉及到了馬克思思想的轉變問題,因此是前兩個前提的基礎。對馬克思思想發展進行研究的、持觀念論前提的學者,在阿爾都塞看來,他們都樂意從意識形態歷史的內部來考察馬克思的思想。比如,他們認為,馬克思相比于費爾巴哈,是更加徹底的唯物主義者,相比于黑格爾,馬克思把辯證法顛倒過來了,似乎馬克思動動腦筋就可以從意識形態中逃離出來,找到了真理,完成他的科學發現。在阿爾都塞看來,馬克思誕生時處在強大的意識形態的襁褓中,受到了意識形態的奴役,因此僅僅把思想本身顛倒一下,仍然處在意識形態內部。人們總是喜歡用馬克思“超過”黑格爾和費爾巴哈,其實不然,馬克思的“超過”并沒有包含決裂性,相反,如果站在黑格爾的意義上,反而表現出過程性,“過程在自己的內部以萌芽的形式孕育著自己的未來”[1]66,“超過”表明,過程的后來形式成為了前期形式的真理,然而,在阿爾都塞看來,這并不是馬克思的思想發展歷程。馬克思的思想是同意識形態本身的決裂,馬克思的科學發現不可能和意識形態處于同一個基地上。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所用的方法可以稱為“退回”的方法:向真實的歷史的退回,向黑格爾的此岸退回,也就是說,從意識形態向現實退回。馬克思在早期“把真實的歷史問題歪曲成哲學問題,所以,馬克思對意識形態的證偽主要表現為從哲學再退回到現實歷史”[2]374。在阿爾都塞看來,馬克思的退回和其科學發現是同時進行的。接觸現實,馬克思在法國發現了工人階級,恩格斯在英國發現了資本主義和階級斗爭,這種雙重的發現,對于馬克思的思想轉變產生了決定性的作用。由于馬克思后來清除了包圍他的意識形態世界,因此,阿爾都塞認為,如果說青年馬克思是在向著馬克思主義發展的話,那么,這是要以馬克思放棄自己以前的思想根基——“老根”為代價的。
阿爾都塞通過對馬克思著作的解讀,明確分析了源泉論的三種方法的不足,阿爾都塞在對還原論、目的論和觀念論的解讀原則進行批判的同時,總結出了自己的解讀原則。第一,馬克思的思想是一個整體,其內部由總問題統一起來,因此不能對整體的組成部分抽出進行割裂式的解讀。第二,我們在對馬克思的思想整體進行研究時,要注意同思想整體相聯系的外部意識形態環境的關系和社會結構的關系。第三,對馬克思思想的轉變不僅要關注馬克思個人的偉大洞見,而且也要看到同馬克思相聯系的真實的歷史。阿爾都塞將這三條原則稱為科學原則,可以看出,《保衛馬克思》中這種解讀原則也是阿爾都塞在《讀<資本論>》中明確提出的“癥候閱讀法”的原則,而在這里,阿爾都塞實際上強調了對思想整體進行研究的意義,即凸顯了總問題的重要性。在阿爾都塞看來,總問題概念可以使我們去考察思想整體,進而研究思想的系統結構,從而發現其特定內容。阿爾都塞將總問題界定為一個思想可能包含的各種思想的具體結構,而非僅僅是思想整體或總體的思想抽象。按照阿爾都塞對馬克思思想的劃分,由于總問題的不同,馬克思經歷兩個階段:人本學總問題的意識形態階段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階段。
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的思想經過了意識形態階段和科學階段,這兩個階段不僅僅是馬克思思想的發展和其著作中所用術語的不同,而是表明了馬克思思想的根本性轉換,也就是總問題的變更,阿爾都塞稱之為“認識論斷裂”,按照今村仁司,“所謂斷裂,并不是破壞以前的問題式,而是直截了當地與它分手,將它拋棄,轉換到不同的問題式上來”[3]118根據阿爾都塞,馬克思思想發展的意識形態階段指1840-1845年,而1845年以后則為科學階段。而如果按照馬克思的著作進行對應,則是,馬克思的意識形態階段包括馬克思的青年時期的著作(1840-1844)和斷裂時期的著作(1845),而馬克思的科學階段則包括馬克思成長時期的著作(1845-1857)和馬克思成熟時期的著作(1857-1883)。
針對馬克思的意識形態階段,阿爾都塞將其稱之為人道主義時期。這一時期馬克思的思想包含兩個部分:理性自由主義階段和理性共產主義階段。在阿爾都塞看來,馬克思在1840-1842年或者《萊茵報》時期,其思想上處于理性加自由的人道主義階段,這是馬克思的思想離康德、費希特較近而離黑格爾較遠。馬克思在對書報檢查令的批判和對資本主義做斗爭時,將人的哲學作為其主要的理論工具,他認為,政治斗爭和歷史理論只有建立在人的哲學上、依靠人的本質才能被理解,然而馬克思又認為,人的本質是自由,而人只有作為理性,才能是自由,這種理性就體現在資本主義國家中。馬克思認為,哲學的使命就是要使國家成為人性的國家,因此,政治的批判就是哲學的批判,在馬克思看來,其通過《萊茵報》進行的理論批判就是政治實踐。阿爾都塞認為,此時馬克思的思想還處于啟蒙哲學中。而在馬克思人道主義的第二階段(1842-1845),馬克思深受費爾巴哈的影響,因此,阿爾都塞稱之為馬克思的理性共產主義時期,實際上是費爾巴哈的“共同體”的人道主義。阿爾都塞認為,普魯士國家的現實使得德意志的激進青年們(比如馬克思)非常沮喪,因為國家本該是理性的,而它處處表現為非理性,在馬克思看來,國家的這種狀況不是其形式與其本質的矛盾,而是其本質與其存在的矛盾,即國家的理性本質與其非理性現實的矛盾。馬克思此時借助于費爾巴哈的理論,在費爾巴哈看來,非理性是理性得以實現的必要環節,因此,人的類本質的異化是實現人的類本質的必要過程。人首先在共同體中,才有自由和理性,既然國家的理性已經不存在,那么只有通過實踐來重新獲取人的本質。馬克思認為,革命的目標就是重新占有人的類本質,把人性還給人,“革命作為異化所固有的邏輯的邏輯”,“無產階級將否定其自我否定”[1]222,共產主義就是人的解放。
由此可見,馬克思的理性共產主義階段,與理性自由主義階段相比,已經求助于實踐和無產階級,但在阿爾都塞看來,馬克思還是在舊有的意識形態框架內進行批判,阿爾都塞甚至認為,馬克思已經將異化和人的哲學發展到了極端。從思想邏輯上說,在1845年前,青年馬克思的人道主義思想達到頂峰,因此它離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思想最遠,特別是馬克思《1844年手稿》中的異化勞動史觀;但從時間上來看,馬克思思想的發展已經表明了其總問題發生轉變的可能,因此,馬克思此時離真正的馬克思的思想最近,也就是說,“離馬克思最遠的馬克思正是離馬克思最近的馬克思”[1]150,馬克思思想的二重性表明了其“認識論斷裂”時期即將來臨。阿爾都塞單獨將1845年稱為馬克思思想的“斷裂”年,因為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要把自己的信仰清算一下,而《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也是斷裂的發生地。阿爾都塞認為,這兩部著作中馬克思對自己的理論前提,即意識哲學和人本哲學進行了批判,產生了馬克思的新的總問題,并出現了斷裂之后的雙重成果:新的歷史理論(歷史唯物主義)和新的哲學(辯證唯物主義),也就是說,產生了馬克思主義的科學。
從1845年以后,是馬克思思想的科學階段。這個階段的鮮明的特點,在阿爾都塞看來,是馬克思對人的本質哲學的決裂,而這種人的哲學在以前深刻影響了馬克思,是馬克思歷史和政治理論的基礎。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的這一決裂是拋棄舊的總問題確立新的總問題的過程,這一過程包括:(1)馬克思用新的范疇如生產力、生產關系、上層建筑、意識形態等為基礎建立了新的歷史和政治理論;(2)對哲學人道主義的理論要求進行批判;(3)從意識形態的角度來看待人道主義。馬克思的這一轉變意味著,他將人的哲學歸于意識形態,又將意識形態歸于歷史和政治,也就是,歷史和政治才是人的哲學的基礎和前提而不是相反;馬克思已經認識到,人本學的總問題,正如他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所總結的,有兩個規定性:假定存在著普遍的人的本質,這個本質從屬于單個的人。這個總問題是以主體經驗主義和本質唯心主義的世界觀為前提的,馬克思的新貢獻在于,確立新的總問題。馬克思的新的總問題在于他的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中,這個總問題是科學的總問題,它不僅同人道主義的總問題決裂,而且將人道主義放在了恰當的地方,正確看待人道主義的作用。具體來說,就是承認人道主義的職能:意識形態,同時否認人道主義具有指導實踐的理論職能。在阿爾都塞看來,狹義來講,馬克思的科學總問題就是理論上的反人道主義,馬克思將人的哲學神話粉碎以后,是從意識形態的角度對其進行再認識的;人道主義僅僅具有意識形態的功能,如果將其提升到理論的高度,則又回到了馬克思以前的哲學的大廈,并會引起實踐上的混亂。在阿爾都塞看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前提就是否認人道主義理論,只有在此基礎上才能看待人道主義的歷史存在。而在阿爾都塞所處的社會主義現實中,這個問題恰恰沒有搞清楚,出現了社會主義人道主義問題,社會主義人道主義的論題在阿爾都塞看來,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都對馬克思主義造成了危害,以至于出現了某種馬克思主義的危機。因此,對社會主義人道主義的批判,就成為阿爾都塞“保衛馬克思”的哲學的實踐指向。
根據阿爾都塞對馬克思著作的解讀原則的確立,表明了其結論的合法性,即馬克思思想中的認識論斷裂問題;既然馬克思已經認識到了人道主義的局限,那么,在社會主義實踐中,如何面對又出現的人道主義問題?在阿爾都塞看來,這是其法共理論家的任務。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所主張的階級斗爭理論認為,在社會主義革命中只能實行“階級人道主義”,即無產階級的人道主義,但是,由于社會主義革命的完成,在當時的蘇聯意識形態中,國家被宣布為全民國家,階級人道主義也被個人人道主義替代,于是便有了社會主義人道主義的提法。但是,在阿爾都塞看來,當時的蘇聯官方并沒有對這個概念有科學的正確的認識。蘇聯的自由化為人道主義提供了保證,使得社會主義的人道主義與資本主義的自由人道主義有了某些類似之處。但是,問題在于,社會主義在馬克思的概念中,是個科學范疇,而人道主義則是個意識形態范疇。也就是說,人道主義本質是意識形態,它并不能與科學混為一談。阿爾都塞認為,社會主義人道主義的問題,就是人道主義的本質問題,就是沒有看到意識形態的內涵。
阿爾都塞的意識形態理論表明,人道主義作為意識形態,不具備理論的職能。在阿爾都塞看來,意識形態首先是一個表象體系,它最不同于科學的地方在于,它只具有實踐的和社會的職能,而理論職能處于被壓倒的地位。意識形態作為社會職能,是人類社會的必要組成部分,人類社會正是依靠意識形態的表象體系而生存,那種設想人類社會脫離意識形態的社會的存在性,本身就是一種意識形態。阿爾都塞認為,歷史唯物主義作為科學,也不會為共產主義社會的零意識形態性而做出設定,因此即使在共產主義社會,意識形態也存在,只是其存在形式和形態將發生重大變化;共產主義的生產方式需要一定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因此也需要相應的意識形態形式,因此,意識形態是社會生活的一種基本結構。“意識形態在個體與主體之間搭起了一座橋梁,是個體通向主體的中介和必經之途”[4]但是,這種結構的作用方式和個體主體化的過程卻不是人們能夠意識到的,意識形態的表象體系是以“無意識”的方式作用于人們的,意識形態作為社會生活強加給人們的結構,它是作為文化客體,以不為人知的方式而作用于人,而人們只能在意識形態中體驗自己的行為。這樣一來,意識形態就成為人類世界本身,人們對世界的體驗關系就是意識形態。由于“體驗”的存在,意識形態實際上是一種關系的關系:人們同自己的生存條件發生關系,人們又體驗這種關系,也就是說,存在著雙重的關系:真實的關系和想象性的、體驗性的關系,而真實的關系不可避免地被想象性的關系所包含,這就是意識形態:人們對其真實生存條件的想象性體驗,除此之外,意識形態還具有能動性,它能夠以想象性的方式,改變或者加強人們與其生存條件的關系,因此,將意識形態簡單作為工具使用的人,自身也會陷入意識形態的神話的包圍中。
由此可見,意識形態具備較強的社會職能,而不能行使理論的只能,也就是說,通過意識形態,無法達到科學的認識,進而指導實踐。在阿爾都塞看來,蘇聯重新回歸人道主義,無非是要宣布自己的無產階級專政時代的結束,揭露其“個人崇拜”期間的非人道以及專政力量的濫用化。正是借助于社會主義人道主義概念,蘇聯開始了它的共產主義建設之路,不僅結束無產階級專政,而且要國家消亡,確立新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組織形式,實現共產主義建設的歷史任務。但蘇聯的情況又是很特殊的,他們只能在“一國建成社會主義”的歷史環境中進行摸索,蘇聯建設社會主義、向共產主義過渡的歷史任務和歷史條件的不一致,使得他們不得不求助于意識形態,從而再次回到前馬克思的水平——將人道主義理論化。在阿爾都塞看來,“如果把人道主義這個意識形態概念不分場合和毫無保留地作為一個理論概念去使用,這卻可能是危險的”[1] 237,因為人道主義的概念很容易與小資產階級的人道主義相混淆。就現實而言,蘇聯的社會主義狀況正在發生改變,因此對理論的需求就很必要,但是人道主義的命題不僅不明了他們向意識形態求救,而且說明,他們把對理論的需求當作理論本身,蘇聯的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學家們用社會主義的成就作為意識形態的掩飾,絲毫不顧及人道主義的危險,他們用馬克思的哲學人道主義作為理論,卻無法提供給我們正確的認識,無法行使其理論職能。蘇聯回歸人的概念之所以欠妥,不是因為人的概念是抽象的,而是因為它不科學。因此,在阿爾都塞看來,社會主義人道主義除了具有口號性的宣傳價值外,沒有任何理論上的價值,而只會使人誤入歧途,危害社會主義建設和實踐。
阿爾都塞在《保衛馬克思》中以對馬克思著作的源泉論解讀批判為出發點,獨樹一幟地確立了其結構主義的馬克思哲學解讀方法和原則,其目的就是為了凸顯馬克思思想中的總問題及其變化,從而明確地指出馬克思思想中的“認識論斷裂”以及其思想前后意識形態與科學的分野,但這種解讀也有一定的局限性,比如波斯特就說,阿爾都塞是在“從意識形態向科學逃遁”[5];國內也有學者認為,阿爾都塞的“斷裂”式解讀是一種形而上學的獨斷論和方法論帝國主義,其致命弱點在于拋棄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發展的歷史性實踐本質[2]382。因此,我們認為,阿爾都塞這種略顯機械的劃分,確實在客觀上造成了青年馬克思的人本哲學與老年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對立之下的“兩個馬克思”形象,但就阿爾都塞本人的歷史境遇來看,阿爾都塞這一理論代價是為了保證成熟時期的馬克思思想的科學性和純正性,從而將其與意識形態劃分界限,進而在實踐中回應社會主義人道主義問題;因為在阿爾都塞看來,共產黨人由于理論上的不足而在社會建設理論和意識形態的含糊不清的形式之間徘徊,這雖然是不可避免的客觀現實,但馬克思主義者應該從馬克思的立場出發,“區分意識形態和科學理論的界限早在一百二十年前已被馬克思所跨越”(1965),我們不能重陷意識形態的泥沼,而應該回到馬克思,面對馬克思的著作和思想,“我們時刻不能和不應放棄這一不可替代的成果和理論寶藏,它的豐富蘊藏我們至今遠沒有完全用完”[1]244,在社會主義運動的歷史條件下,阿爾都塞所謂的“保衛馬克思“,在這個意義上就是保衛馬克思的事業,直面社會主義實踐中的問題,因此,這種“保衛馬克思”的哲學具有理論和實踐的雙重向度。
[1] (法)路易·阿爾都塞.保衛馬克思[M].顧良,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
[2] 張一兵.文本的深度耕犁(第1卷):西方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解讀[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
[3] (日)今村仁司.阿爾都塞:認識論的斷裂[M].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4] 張秀琴.阿爾都塞的意識形態理論[J].教學與研究,2007(12):66-71.
[5] Poster,Mark. Althusser on History without Man [J]. Political Theory ,No.2,1974.
InterpretationofMarxbyAlthusser——With Protection of Marx for Example
GUO Ka-ka
(School of Marxism,Western Marxism Research Center,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Beijing 100088,China)
From the standpoint of the interpretation and criticism of the source theory in Marx’s works,Althusser inDefendMarxestablished a unique structuralist interpretation method and principles of Marxist philosophy to highlight the total problems of Marxist ideology and its change. “Epistemological break” indicates the conversion from the ideological phase of Marx’s thought to the scientific phase. Althusser interpreted Marx’s thoughts and works so much as to ensure that scientificity and purity,which set a boundary between ideology to respond to the humanitarian issues of socialism in practice. Therefore,Althusser’s interpretation has double dimensions of theory and practice.
DefendMarx; Source theory; Ideology; Humanitarianism
2013-12-25
郭咔咔(1986-),男(蒙古族),河南鎮平人,在讀博士。研究方向:國外馬克思學與后馬克思主義。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意識形態領域新變化對策研究”(項目編號:08ADJ001)、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理解史及其現實意義”(項目號11BZX003)、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意識形態概念變遷及其實踐意蘊研究”( 項目號:08CZX002)階段性成果。
D0-02
A
1672-4860(2014)03-008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