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關云長》中關云長的人物形象塑造

歐陽夢

電影《關云長》海報

關云長在羅貫中撰寫的《三國演義》中武藝高強、鐵面冷血、忠義千秋，讓人印象深刻。但在麥兆輝和莊文強編劇、導演，甄子丹、姜文主演的《關云長》中，對羅貫中筆下的關云長進行了“更新”，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武藝高強但不是殺人機器

該片中關云長武藝高強但不嗜殺。首先就表現在白馬城外誅殺顏良上。當時顏良驍勇無比，曹營之中無人能敵。但關云長躍起一刀就將其斬于馬下。在關云長護送綺蘭回歸劉備的時候，影片也展現了他的武藝高強，但更多凸顯了他的困惑和無奈。關云長說他是個軍人，只能在戰場上殺敵。他不想濫殺無辜，因為那些將領們也并不想殺他，而是有命在身。韓福是覺得對不住關云長自愿去死;綺蘭為了救關云長而將孟坦殺死;王植的死則是他完不成殺掉關云長的任務，只好自盡。可見關云長大多時的殺人都是被迫，他親手殺掉的將領并不多。但關云長又不是不殺人，他只殺該殺之人。關云長專程去沂水關殺卞喜，是因為卞喜確實該殺。關云長殺他之前對其進行了“宣判”，他曾經殘殺并州五萬百姓，關云長要替天行道。

羅貫中筆下的關云長殺人沒有過多考慮，可導演并不想將關云長塑造為嗜殺的魔頭，而是將其改換為一個職業軍人。他殺人很有分寸，講究時間地點，也是有原則的。這的確是對關云長形象的重大修補。該片尊重了羅貫中對關云長武藝高強的描寫，但是添加了更豐富的殺人原則，使得“這個殺手不太冷”。一個武藝高強之人，隨意滅絕他人身家性命是舉手之勞的事，任何擁有這樣武功的人都可以做到，這并不值得贊美。難就難在擁有巨大能量之后，還能知曉釋放這種能量的時機，這才是不辜負上天恩賜的武功，才不枉費上天之德，無疑該片中的關云長做到了這一點。

二、自持甚嚴卻非絕情冷血

羅貫中的《三國演義》中很少書寫關云長的愛情經歷，在電影《關云長》中，導演作出了更大嘗試，增添了一位美女綺蘭，刻畫了她與關云長的情感糾葛。

關云長有愛但不趁人之危。綺蘭是關云長的老鄉，關云長還是趕牛車的小伙子時，就暗戀她還營救過她。她是劉備未過門的小妾。留守曹營時，曹操讓關云長喝下了催情藥，關云長潛意識中對綺蘭的種種愛慕都涌上心頭，而綺蘭也已被人點穴躺在床上紋絲不動。關云長關鍵時刻方顯英雄本色，沒有趁人之危，終于以道義有驚無險地搏殺了自己本我的沖動，他尊重了綺蘭，也尊重了自己的愛。

相比關云長在情愛面前的坦蕩態度，綺蘭無疑遜色不少。影片最后關云長終于將綺蘭送至黃河渡口。此時的綺蘭不光彩也不磊落，她首先引誘關云長回到劉備身邊，此計不成她又以自刎威脅關云長，關云長仍不為所動。綺蘭處處為劉備所想，但是她為了達到目的，沒有尊重關云長對她的愛，而是將這種愛作為一種工具、一種手段，這就玷污了關云長的真心同時也丑化了自己的人品道德。

導演通過關云長和綺蘭對愛情不同的態度比較，展現了關云長紳士一般的愛情行為，這就是一個英雄的愛，尊重自己與他人。如此關云長的形象就不是那個供在神龕上讓人敬畏又讓人感到絕無私情鐵板一塊的關公了，而是更加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關二哥。

三、忠義千秋但不再擁劉反曹

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始終站在漢室王朝的立場上來書寫三國歷史，帶有擁護劉備反對曹操的主觀傾向。關云長在《三國演義》中始終是一心匡復漢室，降漢不降魏，忠于劉備，也就是忠于漢家王朝。但是該片卻在關云長這個忠字上下了另外一番功夫。

影片開始之時關云長還是擁劉反曹的。他因為斬殺顏良而得以被封為漢壽亭侯，由此他在朝堂跪拜漢獻帝時闡述了他對漢室的一片忠心。他說他眼見天子受屈，只能袖手旁觀沒有盡到忠義所以異常慚愧。接著他指出各位臣子上朝佩戴刀劍之過，以及大家都跪著，而只有曹操一人不跪，這都是明顯的大逆不道。聽見關云長的這番斥責，曹操無言以對。可見關云長這時還是以漢獻帝為王朝代表，對漢室的忠義是他堅定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不久關云長就對擁劉反曹的觀念產生了懷疑。在麥場上，關云長指責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是曹操卻說實際上是天子挾曹操以令諸侯。曹操說，他所做的事情正是天子要做的，但是天子沒有能力去做，而是讓他去做了。看來曹操已經超出一家一姓的王朝觀念，認為只要做事讓天下太平，誰來當這個皇帝都是可以的。暗示劉備將整個天下當作他老劉家一姓的天下，而不是以天下蒼生福祉為念，所以關云長是被劉備利用了。關云長聽了這番話自然大怒，憤怒正是他覺得曹操所說之理無可辯駁的自然反應，如果他覺得曹操言語荒謬倒不至于如此反應過激。而接下來和漢獻帝的談話，更讓關云長感覺到匡復漢室這個口號的空泛。因為漢獻帝自己都認為天下的命運不是一個皇帝可以改變的，而應該是有能力者得之，天命只是帶有虛幻色彩的口號而已。可見，曹操和漢獻帝給了關云長一個思考問題的新角度，他開始跳出原來的模式看待問題。

韓福推動了關云長對擁劉反曹的進一步懷疑。與曹操、漢獻帝從社會上層角度思考問題不同，韓福是從普通老百姓過日子的角度來讓關云長有所觸動。韓福認為以前打仗是為了過上好日子。現在曹操掌權，日子雖苦，但還算是好日子。曹操所做的就是讓他們這些普通人能夠好好地活著。韓福已經認同曹操的施政理念了，至于誰當皇帝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并不重要。而關云長也開始意識到人世間已經不能再承擔連綿的戰爭，為了一個漢室而犧牲如此多的百姓沒有多大意義。

當曹操再次和他相聚的時候，關云長終于轉換觀念。此時曹操認為只需要殺掉袁紹的兩萬兵士天下就可定，而后他將懷柔孫權穩住西涼，此后國家一統，休養生息幾年，國家就安定了。然后依靠法紀治理天下，老百姓就可安居樂業。關云長于是被說動心了，他已經完全拋棄匡復漢室的理想，只要能夠停止戰爭，大家都能過上安寧普通的日子就很好，甚至是劉備大哥那里他也是可以勸慰下來的。關云長決定不和綺蘭一起回到劉備那里了，他想為天下人做點事情。當綺蘭刺他一刀之后，他不僅不怪，而且再刺了自己一刀，并請綺蘭告訴劉大哥，關云長已經死了，而他絕對不做對不起劉大哥的事情。這里再刺一刀讓我們明白原來信奉匡復漢室的關云長已經死亡，而新的為天下百姓做點事的關云長得以誕生。通過這一刀，導演從此就將關云長從擁劉反曹的立場上予以分離，而樹立起反對戰爭永遠和平，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一家一姓之人的天下的新觀念。

綜上所述，我們發現《關云長》這部電影對關云長進行了新的形象塑造，為關云長進行了“更新”，這對于當下的傳統文化改編提供了正面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