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昕

去年11月開始的烏克蘭政治危機愈演愈烈。2月22日,該國議會(最高拉達)通過的一系列決議,意味著反對派推動的革命進程已經進入新的階段。截至2月24日,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被議會罷黜,并遭通緝。議會選舉新議長代行總統職權,總統大選被提前到今年5月25日,烏克蘭重新回到2004年“橙色革命”通過的憲法,重回議會總統制。亞努科維奇則在烏克蘭東部城市哈爾科夫堅稱自己仍然是合法總統,稱議會所有的決定都是非法的、整個運動是一場政變。此外,議會釋放了被囚禁的前總理季莫申科,后者馬上表示將參加5月份總統大選。
大致以第聶伯河為界,烏克蘭東部和西部之間在語言、民族上的差別固然清晰,但我們仍然需要解釋,這樣的差別為何演變成如此激烈的現實沖突。
對烏克蘭政治危機目前有四種敘述。地緣政治的敘述把烏克蘭國內紛爭歸結到外部大國的介入,認為美國、歐盟和俄羅斯各自在開發利用自己的代理人,而代理人之間的戰爭也預示著某種形式的冷戰正在回歸。民主敘述則將沖突中兩條道路的性質界定為追求民主自由的力量和希望維持專制腐敗力量之間的斗爭。民族主義的敘述強調在事件演進并極端化的過程中,民族主義右翼極端勢力起到的作用。經濟敘述則認為,1991年以來,烏克蘭經濟持續不景氣和執政集團的低效和腐敗(無論親歐還是親俄),導致了烏克蘭東西部在經濟走向上日益明顯的預期差別。
實際上,以上四種解釋在亞努科維奇撤銷簽署加入歐盟東部伙伴計劃所觸發的危機中,都有表現。特別是最近兩個多月以來,基輔獨立廣場上的暴力沖突,更多圍繞民族主義和民主專制這兩個話題展開。以2月22日議會通過的一系列法案為分水嶺,烏克蘭危機的地緣政治色彩將日益凸顯,烏克蘭人獨立選擇國家道路的難度迅速上升。
現在,烏克蘭奉行的究竟是哪一部憲法仍然有爭議,由此引發的混亂將成為日后各方爭奪合法性的焦點。議會于2月22日決定恢復2004年憲法,但根據1996和2010年憲法,沒有總統簽署,議會的決定不能成為法律,而亞努科維奇并沒有簽署議會恢復2004年憲法的決議。烏克蘭議會的選擇導致的結果是,亞努科維奇名義上保留合法總統職位直到5月25日大選,但不再履行任何實際的總統職權。
如果能夠得到俄羅斯的幫助,亞努科維奇將在東部的三個州和克里米亞共和國利用自己法律上的總統地位重新集結。烏克蘭東部和南部地區也歷來有比西部地區更強的地區身份認同,如果東部和南部地區民眾對于在“烏克蘭”的旗號下繼續生活表現出反感,那么國家分裂完全有可能:23日克里米亞地區已經出現反對基輔獨立廣場運動的半武裝力量。
基輔的“革命政權”依然面臨嚴重的經濟問題。如果說烏克蘭東部是“有經濟沒有認同”,那么西部更接近“有認同沒有經濟”的局面。指望歐盟和美國的巨額經濟援助、或者借助歐盟成員國身份進行制度移植,都明顯不現實。反對派內部的分歧可能會迅速放大。剛剛獲釋的季莫申科和此前沒有得到代表的右翼極端勢力,極有可能在下一步政治進程中扮演攪局的角色。
對任何一次革命而言,建立新政權的難度往往超過推翻舊政權的過程。烏克蘭也不會例外。
由于中國在烏克蘭擁有不小的經濟利益(軍工、高科技和農業),去年年底,亞努科維奇也不顧國內亂局,堅持出訪中國,希望得到來自中國的經濟援助和投資。但面對不斷變化的局勢,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除了表示關注、呼吁政治解決危機并重復“烏克蘭的未來由烏克蘭人民自己決定”之外,是否應有更加明確和積極的立場?值得期待。
(作者單位:華東師范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