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黑哨”何時休？

京友

自中國男籃步入職業化聯賽以來，裁判黑哨問題有愈演愈烈之勢。2月20日，在CBA季后賽新疆與遼寧的一場比賽中，因為主裁判的一個判罰有“故意”漏判之嫌，引發強烈質疑，有關CBA的“黑哨風波”又起。

黑哨引發再質疑

CBA聯賽的裁判問題由來已久。本來時間長了，無論是球員、教練員、俱樂部，還是媒體和球迷，大家都見怪不怪了，畢竟在中國籃球“潛規則”之下，任何球隊都享受過主場的“福利”，也吃過客場被黑的“啞巴虧”。然而，令中國籃協和CBA黑哨們始料不及的是，一周前CBA季后賽遼寧客場與新疆的比賽“火星撞地球”，引發了外界再次對CBA黑哨問題的強烈質疑和極大關注！

這是本賽季CBA季后賽裁判執法最為觸目驚心的一幕：2月20日在CBA季后賽1/4決賽第二場比賽中，客隊遼寧衡業一度落后近20分，一路幾乎追平，眼看就要上演大逆轉。比賽只剩最后3.6秒時，主隊新疆僅領先兩分，遼寧隊握有球權，趙繼偉底線接球，突破后傳給籃下的韓德君。后者剛一接球，即被新疆隊球員可蘭白克攔腰抱住摔倒在地，皮球從韓德君手中滑落，計時器隨之歸零，而近在咫尺的主裁判卻視而不見，始終沒有吹響判罰的哨聲。面對最后時刻CBA裁判的“黑哨”，憤怒的遼寧隊主帥郭士強和助教接君沖到主裁身邊討要說法，但被技術臺拒絕。賽后新聞發布會被迫取消，郭士強連聲喊冤，堅持不在比賽成績單上簽字，并直接撥通了籃管中心主任信蘭成和聯賽競賽部主任張雄的電話，口頭向籃協提出申訴，隨后對外宣布辭職決定。

對于本場比賽的明顯漏判，賽后的各方輿論一邊倒地站到了遼寧隊一方。有球迷在網上憤怒質問當值主裁判鄭軍到底拿了多少黑錢，暗地里賭上了多少籌碼？廣東名將易建聯則在微博中意味深長地感嘆：“唉……一聲嘆息！”另一位廣東選手王仕鵬稱：“完了，毀了！看看別的吧，冬奧會不錯。”并配發三只烏龜嘲諷CBA裁判。同時，還有大批網友調侃：中國籃協一定會震怒——吹黑哨沒關系，關鍵是要有點技術含量啊……

有關黑哨的大討論源自中國足球打黑，而此番黑哨的靶子是CBA。CBA是否存在黑哨？現在除了中國籃協一口否定外，答案是一邊倒的。黃健翔表示，CBA的黑哨是普遍問題。“CBA黑哨嚴重到，一個哨能決定20分的差距。”知名籃球評論員蘇群曾透露，去年他應邀參加了一個CBA小范圍總結會，“我說我們的聯賽黑哨橫行。之后我公布了一個數字。大家本來昏昏欲睡，嘣一下子都醒了。立刻有人質問證據呢？我那天拍桌子了，我急了，說你不要搗亂，我的前提都說好了，一切都是為了中國籃球 ，把根刨一刨，解決一下黑哨的問題。”這與當年的中國足協何其相似。

從CBA成立之日起，圍繞著裁判判罰的爭議就不曾停息。由于八一隊當時在所有球隊里的特殊身份，早期聯賽很顯著的一個現象就是“擁軍哨”，基本沒有哪個裁判敢去得罪八一男籃，如此一來也自然造就了八一隊早年獨步天下的地位。之后聯賽各隊開始走職業俱樂部道路，但對裁判的管理并未及時跟進，例如規定了各俱樂部不得私下與裁判接觸的條例，卻沒有任何相關的監控手段。本賽季就有球員透露，他在一個客場親眼撞見過主隊教練設宴款待三位當值裁判，那平常那些看不見的電話短信聯系就更不用提了。可以說，籃協幾乎不作為的監管本身，就為俱樂部行賄、裁判受賄打開了一條通道。

“現在，CBA裁判在判罰時，一般都不會像以前總犯低級吹罰錯誤，而是在比賽的關鍵時刻，比如要翻盤或者拉開差距時，來幾次關鍵的吹罰，這樣就足夠了。”某業內人士這樣告訴記者，他強調，這并不是特指某一個隊的比賽，而是整個聯賽裁判的問題，“等場上的形勢穩定住了，再吹幾次不疼不癢的犯規還給剛才吃虧的球隊，等比賽后一看技術統計，沒準兒占便宜的球隊犯規數比吃虧的還要多。”然而，在遼疆之戰中，令裁判們始料不及的是，遼寧隊會在大比分落后情況下在第四場驚人大逆轉，于是乎在最后那3.6秒的時間里，不得采用極端的方式“做死”遼寧。

“現在連球迷都知道，哪個裁判和哪家俱樂部關系好，哪個裁判吹罰哪支隊的比賽比較多。這說明，CBA中確實存在黑哨。或許有些爭議判罰，可能是裁判水平不夠，但絕大多數的爭議判罰絕對不是水平問題。”有業內人士如此分析。

那么CBA黑哨到底能收多少錢？據報道，早在11年前上海東方男籃訓練基地前負責人張驊偉指控東方男籃賄賂裁判時，提到俱樂部給裁判的“茶水費”一般最少1000元，多則10000元；到了2006年，不少媒體報道那時裁判單場的要價是5000元，到了關鍵場次這個費用則是數萬元；去年，國內籃球專家蘇群在微博里公布了一個更可怕的數字，據他了解CBA一個賽季所有俱樂部加起來給裁判的“打點費”已達到了3000萬元。更令人心寒的是，“做裁判工作”已經在圈子里蔚然成風，形成“潛規則”，不少裁判兩頭受賄，有的狠角色一個賽季下來甚至可以與年薪高達50萬美元的NBA職業裁判平起平坐。

與前幾個賽季不同的是，常規賽結束后中國籃協確認將不再聘請外籍裁判執法，而是全部使用國內裁判執法。之所以打破沿用9年的老規矩，官方給出的解釋是：一來洋裁判水平未必比國內裁判高；二來，要給本土裁判更多信任。后來有媒體爆料稱，“真正的原因是洋裁判執法都是一錘子買賣，收錢更狠。”想來也是，外籍裁判拿的是美元，控制的是大場面，這樣一來俱樂部的公關費支出一下子就會飆升好幾倍。

但換回本土裁判，為何CBA公平的執法環境不但沒有改善，反而更加惡劣？一方面是由于裁判隊伍本身與籃協不存在隸屬關系有關，并不像NBA那樣隸屬于同一個組織，而是各有各的身份，比如大學教授、體育局官員等，也就是說，即便沒有了CBA這塊兼職，他們也不會像NBA裁判那樣陷入失業危機。對此，國內籃球專家徐濟成就曾多次表示：“CBA最業余的地方就是裁判”，因為“隸屬關系和利益點都不一樣，籃協從根上就沒法管裁判”。另外一方面，則是中國籃協在“黑哨問題”表現出的軟弱態度，他們不想、更不敢將黑哨推向司法程序。endprint

裁判這個小圈子

與很多體育項目一樣，籃球裁判在賽場擁有極大的權力，他們在關鍵時刻的判罰往往直接影響著比賽最終的結果。在監管缺失、職業操守喪失的情況下，權力就意味著金錢和財富。可見，如今的CBA裁判與當年中國足球超級聯賽的裁判們一樣，那可是一個極大的肥缺。用“哨子一響，黃金萬兩”來形容，應該也不算過分。

以55歲的國際級裁判吳敏華為例。官方曾對他的執法特點給出高度評價，如此“國寶級”的裁判應該是中國CBA之福啊！然而，如此“優秀裁判”的吳敏華卻親手導演了許許多多的問題比賽：今年他親手導演了“7分鐘內3次改判”的鬧劇，去年他親手“策劃”了青島風波，被麥蒂稱為“瞎老鼠”，被外界質疑有參與賭球之嫌；4年前曾被球隊領導質疑“眼睛瞎了嗎”；7年前更有被山東球迷攻擊的經歷……

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CBA裁判是肥缺，這是眾人皆知的，裁判就是球場上的法官。你看看現在執法CBA的主裁，絕大多數都是大學體育學院的院長、副院長，都是碩士生導師的教授級人物。他們好不容易獲得執法CBA的機會，誰愿意將這個肥缺拱手相讓呢？”言外之意，CBA裁判并不缺人才和好苗子，只是那些所謂的權威專家不愿意放手而已。

在CBA執法的裁判當中，有近90%都是來自高校或體育局官員，而且裁判是個極為特殊的群體，很多熱愛籃球裁判的大學生如果想成長為出色的CBA裁判，最大的障礙并非是能力，而是沒有“門路”。因為多年來，籃球裁判界有這樣的一個傳統，要想學習吹哨主要靠師傅的傳幫帶，因此這也逐漸形成一個個小圈子、小團體——一個裁判帶出幾個徒弟，每個徒弟之后也會帶學生，如此代代相傳，裁判界可謂“派系林立”。一位裁判曾私下里透露：“現在一些老裁判都帶出了一批門生，形成很多利益團體。”正因為裁判界師徒相傳裙帶關系密切，平時內部競爭雖然激烈，但涉及整個裁判圈的事，則是槍口一致對外，因為裁判們都很“抱團”，得罪一人幾乎意味著得罪一群，各球隊對裁判也是輕易不敢招惹。一位CBA老總曾經這樣表示：“每次我們打主場，來了跟我們關系好的裁判，要好好招待，來了跟我們關系不好的，更要好好招待。”一些球隊有時對裁判判罰不滿，頂多在比賽場上吵幾句，很少有人會真的投訴裁判，就是因為怕被裁判“報復”。

近十年來，隨著CBA聯賽越來越火爆，CBA裁判的身份也是越來越光鮮，成為各大俱樂部的上賓。這樣一來，一些裁判員的黑色收入越來越多，問題比賽也越來越多。籃協更多的時候都睜只眼閉只眼，實在說不過去的才給予停賽處罰。而對打零工的兼職裁判來說，停賽處罰根本沒有威懾力，頂多是讓他們損失了一點額外收入而已。對聯賽的傷害非但沒有停止，或許還會變本加厲。對于此類改變賽果的重大錯判、漏判，籃協始終不愿介入調查，究竟是屬于一般的“工作疏忽”，還是有意為之的包庇？

如今，CBA裁判的黑哨，不由讓人想起中國足球。2002年，當黑哨在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的賽場上猖獗橫行之時，明眼人都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年復一年，黑哨不止。如果你要聲討，足協一句“拿證據來”便會讓你啞口無言！而且對于裁判的處罰，籃協與中國足協一樣，長期都是遵循“內部處罰”的原則。“寬松”的執法環境和“低廉”的處罰代價都讓裁判在面對巨額金錢誘惑時難免心動，為什么不呢？反正沒人管，即使做得太過火了也只是“內部處罰”。

陸俊在被捕后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說過：“我也在總結，覺得就是人的貪婪。吹完比賽大家挺高興的，給點錢，沒覺得違法。但我去國際上吹比賽，沒有這種情況發生。為什么回到國內，吹完比賽就發生這樣的情況？我覺得還有一個氛圍的問題，確實需要有一個監管機制。”

什么是打假球吹黑哨的證據？外國諸多的聯賽都已經給出我們很好的解決方案，每場比賽都有專門的監管人員對裁判的執法進行打分、評判，如果裁判過多出現了誤判和漏判等問題，這名裁判的執法生涯肯定會受到影響。如今一些CBA的老板就已經提出來，是不是可以請公眾媒體為裁判打分，實行末位淘汰制或者末位懲罰制，這樣裁判的吹罰也不至于到肆無忌憚的程度。要知道，在NBA較為嚴重的錯判和漏判，是可以申請司法介入的。2008年NBA名哨蒂姆·多納吉更因參與非法賭球引發了聯盟“黑哨門”事件，最終被判入獄15個月。相比之下，中國籃壇的黑哨們真是太幸運、太逍遙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