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載“鬼城”并非僅僅是笑柄

張華強 中國管理科學院

史載“鬼城”并非僅僅是笑柄

張華強 中國管理科學院

京津新城3000套豪華別墅黑天/白夜景象，空置率達9成。CFP/供圖

隨著房地產開發的長時期快速拓展，“鬼城”的報道在各地頻現。在人們更關注“鬼城”會不會導致房價拐點的出現，會不會有泡沫破滅的時候，往往忽視了一個問題：“鬼城”的閑置、荒蕪會造成環境污染，衍生與突發性自然災害相比較而言的次生災害。盡管目前這種影響尚不明顯，但從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新臺》一詩中所描繪的不堪情景來看，足以引起人們的關注。

新臺有泚，河水瀰瀰。

燕婉之求，蘧篨不鮮。

新臺有灑，河水浼浼。

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魚網之設，鴻則離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詩經·新臺》

文學作品中的第一“鬼城”

《詩經·新臺》是邶風中的一首，一般認為該詩是在嘲諷后來被衛宣公立為夫人的宣姜。

不過也有人認為,這是在表述人民群眾不滿衛宣公的荒淫無恥，在修建新臺時以消極、敷衍的方式進行反抗，結果使得新臺成為豆腐渣工程：當宣公、宣姜登上新臺時，發現許多粗陋的草席裸露在外面，即所謂“籧篨不鮮”。籧篨，本竹席之名，古人編來用以圍作糧倉之類，比較粗陋。將“不鮮”理解為豆腐渣固然有道理，但如果說當時就能發現新臺有質量問題，那也是低估了統治者與被統治者雙方的智慧。也就是說，許多粗陋的草席裸露在外面，只能在新臺擱荒之后，這更符合“不鮮”的意境。該詩第一段“新臺有泚，河水沵沵”描寫的是新臺依舊擋在岸邊，水流被阻，水量大為減少；第二段“新臺有灑，河水浼浼”描述新臺的涂料粉落，污染了河水；第三段“魚網之設，鴻則離（罹）之”描述撒下的魚網落了空，偶然有蛤蟆不幸掉入網中。這種凄涼景象，堪稱我國文學作品中被描述的第一“鬼城”。

“鬼城”多為對環境資源的濫用

根據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的審定，“鬼城”原意是指資源枯竭并被廢棄的城市，屬于地理學名詞。但是在老百姓眼中，即使屬于新開發的項目，因為“爛尾”或者鮮有人入住而夜晚黑燈的樓宇，也被視為“鬼城”。媒體披露，目前我國成規模的“鬼城”已有12座，規模較小的“鬼城”則各地皆有。盡管各有各的成因，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這些地方都像新臺一詩中所描寫的那樣，存在著對環境資源的濫用。拍腦袋工程、關系戶項目，一些豪華培訓中心、私人別墅未批先建，選址不合理，人造景觀“逆生態”營造，難免會形成環境安全隱患。

開發決策中存在畸形心態，造成偏離民生軌道的空置和浪費。衛宣公強娶兒媳是畸形的，而修建新臺以博宣姜歡心的決策更是畸形心態的見證。這一方面是對自己所能控制的優勢資源的私相授受，奢靡中難免涉及對環境資源的蹂躪；另一方面如同不少統治者都喜歡興建一些豪華的標志性建筑以表明自己的政績一樣，他也想藉此表明國力強，并炫耀自己的富有。這兩方面相互印證，都處于解決民生問題的對立面，導致的結果往往是空置和浪費，最后等待它們的不是拆除就是自行湮滅，都會成為環境的重負。

對“鬼城”的肇始制約乏力，生態規律被嚴重忽視。宣姜系齊僖公之女、齊襄公之妹，身份不能說不高貴，齊國的國力遠比衛國強盛；可惜的是，無論是宣姜自己還是齊國國君，發現衛宣公毀約騙婚之后，竟然忍氣吞聲，姑息遷就。衛宣公得寸進尺，大興土木昭示天下。這種主觀意識的惡性膨脹往往不顧生態規律，很難與環境保持和諧，最后連自己也沒有了維持下去的耐心。這種情況在今天叫做拍腦袋工程、關系戶項目，一些豪華培訓中心、私人別墅未批先建，選址不合理，人造景觀“逆生態”營造，難免會形成環境安全隱患。

懲前毖后需治“鬼”救樓

新臺后來的結果如何，歷史沒有記載。從環境治理、資源集約的角度講，僅僅停止于嘆息新臺淪落于“鬼城”式的荒涼是不行的，如果它影響黃河行洪，就應當予以拆除、恢復生態原狀；否則也不應聽之任之，衍發次生污染，可以設法將其化為百姓的“福祉”。誠所謂“棄之則可惜，毀之則重勞，事貴因循”， 完全可以治“鬼”救樓。

當然，在我們今天看來，其前提是要追究鬼城始作俑者的責任，懲前毖后，不能使之成為糊涂賬。當超規模、超標準、超投資概算等過度投資、違規建筑造成“鬼城”式閑置之后，不僅要懲治其中的權錢交易、貪污腐敗，還應當厘清環境責任。后期處置和環境維護必須及時擬定出善后方案，由相應的機構接管實施，成本應當由始作俑者承擔，或者在資產變現后予以扣除。

一方面，可以考慮將不影響生態環境的“鬼城”變成公共、公益場所，或者改造后用于特色旅游。《孟子》一書中記載，齊宣王蓋了一個方圓二十里的花園，老百姓都抱怨太大了，齊宣王便問孟子，為什么以前文王的花園七十里，老百姓還認為太小，而現在我的較小，老百姓反而抱怨太大？孟子告訴他說，文王的花園人人都可以進去游玩，而你的花園如果有人不小心傷害了一只小鹿，也要依殺人罪嚴懲。這樣多的禁忌，等于在你的園內設下了陷阱，陷民于罪，老百姓怎么不抱怨呢？

另一方面，應當將對“鬼城”式荒涼的治理與棚改安置房的建設結合起來，使其發揮“大庇天下寒士”的作用。自2013年《國務院關于加快棚戶區改造工作的意見》印發以來，各地棚改雖然提速，但目前的進度與改造約1億人居住的城鎮棚戶區和城中村的要求相比，還有較大差距。這種一邊棚改要提速、一邊有“鬼城”的情況完全可以綜合起來予以考慮，以避免新的資源浪費。比如對那些存在著權錢交易，不正當獲批的項目，不能讓其以“鬼城”的形式變相囤積，可以參照土地閑置超過合法時間無償收回的法律規定，或者按照安置房的標準進行區分、拍賣。只不過這需要進行教育、醫療、排污等資源的配套，本著避免內澇、優化環境的原則著力提升市民或者新市民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