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樂 王志剛
對于空間視角的重視,是20世紀60年代浮現的后現代思潮的一個主要特征與重要貢獻。作為專門研究空間問題的學科,地理學對于后現代理論之空間意涵的討論自然格外熱烈。1990年代以降,人們普遍主張超越狹窄的學科視角來審理地理/空間思想,努力使之融入后現代社會理論[1](P302)。在這樣的背景下,愛德華·索亞(Edward W.Soja)訴諸一種靈活的專業化(a flexible specialization),在全球化、城市規劃、文化批評、激進政治學、后現代地理學等知識實踐的交集中占據了一個獨特的位置。索亞以及列斐伏爾、???、哈維等人持續地為社會理論注入“地理學想象”的維度,從而為反思批判理論本身提供了一種有益的路徑,但這種基于區域、地方等話語邏輯的邊緣立場偏好,同時也面臨著獨特困境。
就理論與實踐來說,時間和空間是描述人類社會經驗的兩個基本視角。在傳統知識體系中,這兩個領域分別由歷史學和地理學所占據,代表著兩種不同的理性:地理學往往強調空間的給定性,而歷史學則把生成性抬高到顯著的位置。然而,在以往的一百年中,“時間和歷史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和批判社會科學的實踐意識和理論意識中,占據了寵兒的地位”[2](P1),理解歷史形成的方式,成為解放性深刻思想和實用政治意識的主要源泉。索亞創作《后現代地理學》,正是試圖解構和重構刻板的歷史敘事,從時間的語言牢房里解脫出來,給空間闡釋學(闡釋性人文地理學)留下一定空間。
直到19世紀中期,批判社會理論對歷史性與空間性的關注和探討還是大保持平衡的,但是隨著資本主義第二次、第三次現代化的發生,“歷史決定論”躍然升起而空間觀念則相應湮沒。尤其巴黎公社失敗后,無論激進的抑或是自由主義的空間評論,都退隱到力量更為強大的有關時間和歷史的革命主體性的歐洲中心論的背后。社會科學的主旨,也是將資本主義的發展主要理解為一種歷史過程(而僅僅是偶然的地理過程),從而成功地對空間進行了堵塞、貶低和去政治化。這種社會理論“去空間化”(despatializing)的結果是,解放的空間實踐可能性銷聲匿跡了將近一個世紀。
這種情況被索亞稱為“歷史決定論語境下空間性的失語”。雷蒙德·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在其文本《關鍵詞》中曾對歷史決定論做出以下界定:“(1)中立型——一種取用過去的事實來追溯目前諸種事件的先例的研究方法;(2)慎重型——強調不斷變化的諸種歷史條件和語境是闡釋一切具體事件的優先根據;(3)敵對型——攻擊建立于關于歷史必然的諸種觀念或歷史殖變一般法則基礎之上的一切闡釋和預見。”[2](P22~23)索亞則認為,歷史決定論是“對社會生活和社會理論的一種過分歷史語境化”[2](P23)。這種將空間依附于時間、過分歷史語境化的后果,等同于創造一種批判性的緘默:扼殺了人們對社會生活空間性批判的敏感性,掩蓋了對社會世界可變性的諸種地理闡釋。索亞詳細地考察了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實踐傳統,得出這樣的結論:馬克思主義也包裹于一種歷史決定論氛圍中——歷史是充滿感情的可變容器,而地理充其量只是一種“毫無必要的復雜化”[2](P51)。盡管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和實證主義社會科學的主流之外,一些小小的、富有生氣的地理學想像的旋渦幸存了下來,可這些旋渦讓人難以捉摸,并且始終處于明顯的邊緣地位。1917年至1925年的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曾經興起過一種“社會主義空間組織”的先鋒運動;列寧、布哈林、托洛茨基和鮑威爾等眾多理論家也都曾經從空間視角考察資本主義,但運動和理論最終的結局都是退守到歷史決定論的大幕之后。例如,列寧和盧森堡的帝國主義理論都討論了世界不平衡發展問題,但他們最終都認為“處于不平衡發展背后的原動力,在本質上是歷史性的”[2](P51),即必須通過社會各階級的斗爭來創造歷史。
20世紀60年代后期,事情起了變化,隨著第四次現代化的開始,批判社會理論的物質語境和思想語境發生嬗變,人們重新對思想和政治行為的空間性產生興趣,積極的結果便是一種具有明顯特色的后現代批判人文地理學開始形成。對于批判理論目前剛露端倪的空間化,若要作出一個全面而又肯定的認識論陳述,還沒有足夠的把握,但是,索亞認為后現代地理學的發展所邁出的步伐,足以改變當代世界的自然地理景觀和批判社會理論的闡釋疆域。
在《后現代地理學》文本的開篇,索亞追溯一條貫穿于從20世紀末至目前的批判社會理論思想史的重構性軌跡,梳理出對空間進行當代重申而又藏而不露的敘事。索亞認為亨利·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C.賴特·米爾斯(C.Wright Mills)、米歇爾·???Michel Foucault)、約翰·伯格(John Berger)和歐內斯特·曼德爾(Ernest Mandel)等先鋒者在空間化努力的過程中起到了巨大的啟蒙作用,他們洪亮的聲音“震撼了以往二十年依然處于霸權地位的歷史決定論,……啟動了后現代地理學的發展”[2](P24)。這種開始閃出朦朧微光、具有重構性的后現代批判人文地理學,在索亞看來,迫切需要超越那些意味著科學理解但又常常隱匿政治含義的各種嚴格的經驗性描述;超越那種排斥歷史唯物主義洞察力的過于簡單的反馬克思主義;超越過時的學術性勞動分工的學科性沙文主義;超越以為只要在歷史的唯物主義中再加一個形容詞“地理的”便已創立了歷史地理唯物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地理學[2](P115)。索亞認為,必須大力發展一種新的“認知測繪”,看穿反動的后現代主義和“后期現代”歷史決定論毫無存在必要的面紗,以建立一種政治化的空間意識和一種激進的空間實踐。這種后現代地理學繼續不斷地從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解放理性中汲取靈感,順應以下所有這些人的解放斗爭需要——受到資本主義特定的地理學的壓迫和排擠的人、被剝削的工人、受暴政奴役的人以及受壓迫的婦女。
在重構批判理論思想史以及生成后現代地理學的過程中,索亞努力表達的一個理念就是,空間不是輔助性的,它必須“超越‘附加’模式”[3](P222)。為此他批評布羅代爾(Fernand Braudel)以及年鑒學派在歷史編纂中流于表面的地理性內容,即空間性并未達到與歷史的平等性地位,因而批判社會理論迫切需要一個空間化的過程。當然,從索亞的表述中,可以看出其意圖并不想抹殺歷史闡釋學,并不否認作為解放性思想的一種形式——歷史撰述——的重要性,而是想通過批判的空間化開辟和重組歷史想像的范圍。也就是說,這種空間化的努力并不是致力于實現一種新的空間決定論。索亞本人對于空間性(第三空間)的特別推崇,乃是一種臨時性的、策略性的行為,是對批判理論領域長期忽視空間維度的一種反撥,最終目的是為了實現“空間——時間——社會”三元闡釋的平衡。索亞努力想說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人類時空經驗是整體性的,那么就存在著地理學知識與歷史學智慧之間溝通的可能性。明白了這一點,就可以撇開歷史決定論批判,而著意于“地理學想象”(geographical imagination)和社會理論之間的關系。這里,我們以“地理學想象”為線索,觀察索亞從嚴格的地理學轉向社會理論的路徑,探討這兩者之間聯系的實質和影響。
“地理學想象”是索亞(和同時期的戴維·哈維)套用米爾斯“社會學想象”(sociological imagination)而構造的一個術語,后者突出了意義的歷史建構,因而表現為一種時間意識。但索亞在追溯后現代地理學的起源時,正是從“社會學想象”出發,認為米爾斯的著作“提供了一個有用的始發點,促使人們向著將歷史敘事空間化并重新闡釋批判社會理論的方向邁進”[2](P19)。需要指出的是,索亞、哈維這些左派地理學家關注的“社會學想象”,在實質上就是馬丁·杰(Martin Jay)所言的“縱向總體化”(longitudinal totalization)。而依據“總體性”思想與視角,就可以發現地理學想象與社會理論之間的密切聯系?!逗蟋F代地理學》這一文本提出的“社會—空間”辯證法和歷史—地理唯物主義等空間元理論,強調歷史、地理和社會存在這三者之間的結合,所要求的就是將時間和空間整合進批判社會理論框架,試圖通過這一整體性框架,既為傳統人文地理學引入時間維度,又克服馬克思主義之歷史哲學偏好的缺陷。不過,由于這一框架不是既定的,索亞在探索之初亦不能直接給出,他能夠做的便是列出這一框架建設所需要的具體前提,這一特征貫穿于從地理學走向更為宏大的社會理論的全部過程。
西方學者依據《后現代地理學》把索亞列入后現代陣營,這似乎已成常識,筆者并不準備推翻這種結論。因為20世紀60年代末后現代思潮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對批判社會理論中曾經淹沒的空間維度進行重新定位。索亞所謂的空間性,就是一個異質于傳統地理學研究對象(自然空間)的概念,它指涉社會組織營造出來的空間,是社會的產物,是關系和意義的集合[2](120)。正是在此意義上,便不難理解“空間轉向”的真正內涵:空間轉向不是轉向重視空間,而是轉向重視空間的社會性,轉向重視空間和社會———包括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發展———的內在關聯。受列斐伏爾“(社會)空間是社會產物”[4](P26)的“空間生產”路徑的直接影響,索亞堅持認為,社會與空間之間存在一種復雜的辯證法。
借助于福柯和普蘭扎斯(Nicos Poulantzas)等人的洞見,索亞指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充斥著權力之爭的空間生產不是一個順利和自動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社會結構毫無制約地遭受踐踏,被胡亂地安置到地理景觀上。富有工具性和懲戒性的權力日益深入到日常生活以及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結果就是空間母體必須始終如一地得到鞏固,而且若有必要,必須進行破壞性的重構。也就是說,空間性必須由社會再生產出來,而這一再生產是各種沖突和危機長流不息的源頭,地理、歷史和社會生產之間始終充滿著一種緊張和矛盾的互動關系。在《后現代地理學》中,索亞歸納出了關于這種辯證法的一系列彼此聯系且有序的前提:
1.空間性是一種實體化了的并可以辨識的社會產物,是“第二性”的一部分。當空間性對物質空間和心理空間進行社會化和轉換時,“第二性”就會熔合空間性。
2.作為一種社會產物,空間性既是社會行為和社會關系的手段,又是社會行為和社會關系的結果;既是社會行為和社會關系的預先假設,又是社會行為和社會關系的具體化。
3.空間——時間對社會生活的構建,界定了社會行為和社會關系受到物質構建并變得具體的方式。
4.這種構建/具體化的過程具有問題框架的特性,充滿了矛盾和斗爭。
5.各種矛盾主要緣起于生產空間的兩重性,即既是社會活動的結果/具體化/產品,又是社會生活的手段/預先假設/生產者。
6.具體的空間性——實際的人文地理,因此是這樣一個充滿競爭的競爭場所:關于社會生產和社會再生產的斗爭,不是旨在維系和鞏固存在空間性的諸種社會實踐,就是旨在深刻地重構并/或激烈地革新的諸種社會實踐。
7.從日常生活的慣例和事件長遠的歷史創造,社會生活的時間性根植于空間的偶然性,這非常相似于社會生活的空間性植根于時間/歷史的偶然性。
8.對歷史的唯物主義闡釋和對地理的唯物主義闡釋不可分離地交織在一起,而且在理論上是彼此相伴的,不存在固有的孰先孰后的問題。[2](P196~197)
這里描述的辯證法,其優越性是明顯的,如果將索亞列舉出來的條件總括起來,那么可以說這些前提大致框定了對空間性的辯證法和唯物主義解釋,但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它很難操作。一方面,在表述中,索亞采取了實證分析的風格,但其實質卻接近于形而上學。并且,索亞例舉的這些前提處于含而不露的狀態,必須付出相當的努力才能將它們梳理出來,而隱藏于這些條件背后的各種論點,也不是立即就能得到清晰的認識,??驴偸窃诠_場合否認自己是地理學者就是最好的例子。另一方面,從上述前提看,索亞試圖從元理論視角來把握社會空間的性質和特征,遠遠超出了地理學范圍,而在總體上依賴于更為廣泛的社會變遷過程。然而,無論其討論主題、論述風格還是政治立場都不能簡單地在傳統的社會理論中得到概括。
如果要概括索亞的后現代地理學及社會元理論的特質,首先就是這種“地理學想象”有著濃重的后現代風格,它一舉占據了文化轉向、后現代轉向、空間轉向以及地理學內部的實證主義向批判人文地理學轉向等眾多交集。美國社會學家瑞澤爾(George Ritzer)曾將復雜多樣的后現代理論歸結為以下三種基本視點:其一,激進的后現代主義者認為現代社會己經被一種后現代社會所取代,即后現代是超越現代主義的全新時代。其二,溫和派認為盡管發生了一場文化的變遷,但后現代主義是現代主義的繼續與發展,它來源于現代,并且將繼續與現代共存。其三,折中派則認為,現代和后現代是一對處于長遠結合關系中的兩個東西,在這種長遠的對立關系中,后現代持續不斷地指出現代所具有的限制[5](P11)。索亞的理論可以說包含了瑞澤爾提出的全部元素,他將當前這一時期視為現代性的另一個既有深度又有廣度的重構,而不是看作為啟蒙運動思想的一種完全脫節或替代。并且關鍵的是,與哈維等左派相比,索亞更看重后現代主義與文化之間的聯系。在確定的意義上,他與其他都市馬克思主義者分道揚鑣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在處理地理/空間與社會之間關系的界限問題上,哈維等是通過空間去透析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而索亞的批判人文地理學則更加關注地方和區域文化等上層建筑。
其次,索亞以自己的學術路徑提出了實證研究與規范批判之間溝通可能性的問題。這表現在他的后現代地理學既推崇經驗分析(認為向經驗性的轉向是后現代批判社會理論的未來),又主張在抽象的每一個層面上(包括本體論在內),對批判思想進行一種入木三分的解構和重構。實質上索亞位于一個柵欄的兩邊,他既是經驗論和分析傳統的繼承者,同時,亦是與這種傳統很難溝通的辯證法的傳人,這使得他不斷地訴諸一種“靈活的專業化”以超越主流學術片面化的學科建制、分工。這種跨學科范式構成了其地理學想象和社會理論另一重要的特質。
更加關鍵的是,索亞的后現代地理學堅持一種批判性的空間視角,試圖說明社會理論對空間的考慮如何幫助我們了解當代政治和空間環境;地理學想象又將為我們進行社會變革提供何種有效的戰略,從而使得地理學向一種以干預社會行動為旨趣的政治學推進。這種新的政治學既與各種具體的地方性斗爭聯系在一起,也直接表現為爭取城市權(the right to the city)的斗爭。當代對于城市權的解釋,已經具體化為普遍的人權,這些權利體現在特定的城市空間語境和因果性中,“激發了多種規模的政治運動,包括了從以社群為基礎的組織和團結,從為更好的住房到一定區域的公共交通,從國家努力減少財富和福利的空間不平等、增加權力的民主分配,到旨在求得國家和環境地理政治學中的和平與正義的全球性的市民社會運動”[6](P32)。在總體上,與哈維重新訴諸烏托邦以超越當代新自由主義以及教條馬克思主義所共同分享的那種同質性目標的空間想象不同,索亞政治學的中心問題是尋求都市空間正義和區域民主,這種類似激進但實質退守的政治訴求構成了地理學想象的最終歸屬。
本文的焦點是通過激進思潮來測度索亞地理學轉向的理論和政治潛能?!霸谀撤N意義上,后現代地理想象已經成為今天西方人文社會科學的一個普遍特征”[7]。如果從溯源上講,20世紀60年代末,作為有別于實證主義的新的地理學思想,人文地理學已經開始了自己的激進化步伐。著名的激進地理學雜志《對立面》(Antipode)便是在這一時期創辦的,索亞以及哈維、馬西(Dorren Massey)等激進地理學家也都是在這一歷史情境中脫穎而出的。到了70年代中期,著名的激進地理學家如理查德·皮特(Richard Peet)、德里克·格里高利(Dereck Gregory)都曾聯合索亞出版過一些著作,這些成果(《社會關系與空間結構》等)清晰地表明了地理學開始以社會問題為中心推動地理想象的更新,使之朝向社會干預的方向發展[1](P1)。
值得提出的是,由地理學推動的批判社會理論20世紀60年代后的再激進化,有一個重要的趨勢就是,“西方內部被民主政治合法化的差異———性別、種族、生態等等———取代了早期人類學研究揭示的‘異文化’……成為西方文明內部自我反思和批評的根據”[8]。索亞用來替代辯證法的術語“社會——空間”辯證法,表面上描述的是社會存在與空間思維、空間想象之間的辯證關系,在實質上這種元理論,反對(包括歷史決定論在內的)各種決定論的空間視角,也是要求獲得對地方的定義權。起源于福柯(和米爾斯)的后現代地理學的激進思潮到索亞這里逐步演化成以position/place/site 等空間范疇為基礎的政治想象。
在確定的意義上,索亞有關區域、地方以及“移民窮忙族”(theworkingpoor)等話語,表達了他對邊緣立場的偏好?!暗谌臻g”代表的就是一種基于新文化政治背景以激進姿態反抗霸權的邊緣空間想象。索亞堅信,在邊緣立場中可以獲得一種特殊的中心地位和永久的全局性地位,邊緣“是一種戰略性的站位,是對中心—邊緣關系的打破、粉碎和超越”[3](P106)。但事實上采用邊緣空間作為斗爭的落腳點,并不能實現解放政治的訴求,因為革命的基本動力仍然來自于物質生產環節,而不是發揮邊緣作為一個地點的決定性力量。在現代性(以及后現代性)條件下,如果左派還堅持解放事業,那么任務始終是改變資本主義生產的結構,而不是堅持在這一結構中的邊緣位置?!爱斍白笈蓪吘壓筒町惖拿詰?,見證了它在理論上整體測度當代資本主義內在結構危機的無能,在實踐上改變制度能力的缺失。”[7]從根本上來講,作為從列斐伏爾延伸下來的一個理論支脈,與哈維、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政治經濟學路徑不同的是,索亞的空間視角更多地延續了法蘭克福學派的文化轉向和批評精神,并且試圖通過文化轉向、后現代轉向與空間轉向的三重結合以及“空間正義”、“區域民主”這樣的口號,實現資本主義批判的再激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