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孟穎
(內蒙古大學 外國語學院 日語系,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自然主義文學產生于19世紀的法國,19世紀末20世紀初傳向世界各地。自然主義在日本是一個重要的流派,主要代表人物有山田花袋、德田秋聲、巖野泡鳴、正宗白鳥等人,主要特點是強調“無理想,無解決”的“平面描寫”論,追求“真”以及人的本性的自然性。
山田花袋的作品《棉被》是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品,發表于1907年,根據作者的親身經歷編寫。小說主人公竹中時雄已時近中年,但事業上并不得志,在一家出版社做地圖編輯工作,妻子也因每天要照顧兩個孩子無暇顧及丈夫,此時妻子正懷孕打算生下第三個孩子,此時的他早已厭倦了妻子,當時新婚的歡樂早已一去不復返,正如文中所說“看著妻子一成不變的臉,吃飯、睡覺,生活是如此單調乏味”,于是開始厭倦生活,整天郁郁寡歡。一位勵志要成為小說家的女弟子芳子找到他并住到他家里。“婉轉的聲音、婀娜的姿態,和他之前孤獨寂寞的生活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他對芳子充滿了好感,感到生活充滿了希望,想到了要追求芳子,當他知道芳子另有新歡,喜歡上了一個叫田中秀夫的年輕學生,抑制自己的欲望,以老師的身份勸導芳子,成了他們的月老。當他得知芳子已不再是處女時,只能看著芳子被父親帶回老家,最后自己蒙在芳子的被子里哭了起來。作者通過直接告白表現自己內心的感情和欲望。作者通過大膽簡單的筆調,反映了人性的虛偽和丑陋。像這樣的婚外戀主人公自己也不以為然,但出于倫理道德也不得不壓制,但這卻是竹中時雄真實的想法。這也正是自然主義文學最大的特點——“真”。
已經結婚八年的竹中時雄早已沒有了新婚時的感覺。妻子在整篇小說中只不過是個配角,妻子的出場不過是為了迎合丈夫和芳子之間的戀情展開。盡管妻子順從、養育孩子,但仍得不到丈夫的心。究其原因是時雄認為“處在這樣的時代妻子仍然梳著舊式的橢圓發髻,走路像鴨子,除了溫順和忠貞外別無長處”,這是讓時雄最無法忍受的地方。雖然看到長夜燈時也想起了當時追隨妻子的場景,但他對妻子再也提不起興趣,甚至也反省自己為什么會變得如此荒唐。作者通過直接告白的方式闡述了內心的失落和對生活的失望,反映了人性的本真和生活的現實性。
隨著對妻子的厭倦,時雄把目光轉向他處,他開始注意街上的女士,渴望能和那位自己每天都能遇到的女教師交往,對她充滿了幻想。此時的妻子正懷著身孕,他出現了一些邪惡的想法,希望妻子能在難產中死去,好把這位女教師娶進門,雖然很殘忍,可這卻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作者通過淋漓盡致的描寫,生動地刻畫出了一個渴望婚外情的人物形象。
得知自己的學生已經有男朋友,時雄心中不免有一絲不安、焦慮、擔心隨之而來,不能直接告白也不能對妻子說明自己的心意,苦惱時只能借酒消愁,當他知道田中秀夫去姨姐家找過芳子后,“恨不得立刻詢問她戀人的事,他住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回京都?”短短的幾句話讓他的心思暴露無遺,自己也更加后悔、急躁,對秀夫的嫉妒逐漸加深。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就這樣被別人搶走卻無能為力,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把他的女學生接回家里住,只有這樣或許他的心里才會有些許安慰。即使這樣,他也無法忍受芳子移情別戀,每次看到他們熱戀后,心里都不由得像火燒的一般卻又無處釋放。最后田中秀夫從京都棄學來看芳子,二人的感情進一步升溫,時雄的嫉妒達到了頂點。時雄想到即使自己無法得到芳子,也不會讓那個年輕學生得到。于是他從老家叫來了芳子的父親商討對策。就在這時芳子的一封信讓時雄得知她已經不是處女之身了,之前一直對大家隱瞞,現在已經沒必要再瞞下去了。這對時雄來說或許是件好事,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對芳子的好感和妄想,反而帶來了激動和憤怒,“既然那樣——既然她樂意把自己的身體給那個男的,自己又何必尊重她處女的貞操呢?早知如此,自己應該大膽出手,滿足自己的性欲”,后悔自己沒有早點出手,“買性欲得滿足”。芳子最終和父親回到家鄉。在各種感情的糾結中,在感情和性欲的糾葛中,時雄結束了這段沒有結果的“單相思”。
時雄心理扭曲,精神出軌,但仍要控制自己內心簡單而又無法實現的欲望,這種內心將是多么的痛苦與絕望。
作者赤裸裸地寫出了主人公內心對那種肉欲的渴望,這是自然主義文學的一大特點,但反對者同時也指出這種描寫毫無藝術性,是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一大“挫折”。也正是如此,這也成為自然主義文學的一大特點。通過對人物扭曲的心理描寫,體現人內心的痛楚和悲傷。
芳子是這篇小說的主人公之一,這篇小說也正是圍繞著時雄對芳子的愛為主線展開的。正值時雄對自己的生活狀況苦惱時,芳子的出現給他的內心很大的安慰。這位新時代女性的出現似一縷春風拂過時雄內心,頓時一切豁然開朗,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來拯救“我”的人。芳子那一句句“老師!老師!”叫得怎能不叫人心動。芳子那楚楚動人的身姿更為人傾倒,這不由得讓時雄想起了當時的新婚,當芳子的臉靠近書時,“一股難以名狀的肉體的香味、女人的香味撲鼻而來”,這怎能不引起時雄赤裸裸的肉欲呢?他知道芳子已經有男朋友內心痛苦不堪。“心愛的女弟子為他孤寂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亮色,給了他無窮的力量”,他無法忍受自己所愛的人被別人搶走,由于自己是老師又不能失了身份,并且自己已有妻兒,總想著想要占有芳子肉體的他,對這段不倫的“婚外戀”只能壓制,同時還要裝出一副自己思想多么開放,贊成他們戀愛的樣子,這對他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盡管如此,對芳子的感情,他仍然認為,“不可思議地,卻絲毫沒有動搖”,甚至想起了以后和芳子一起生活的事情。
此時的芳子把時雄當作自己的師長一樣尊敬,希望得到老師的祝福和理解,如此一來時雄就成了他們的月老,盡管自己也曾想開過,結束這不倫的戀情,但是感情與理智的碰撞,現實與理想的沖擊,讓他的內心無法平靜。得知田中秀夫再次來到東京時,時雄再一次亂了分寸。
無奈的他,扭曲的靈魂指引他走向另一端。
時雄只不過是想趕走秀夫,可未曾料到自己心愛的芳子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寧愿自己回到鄉下,無奈只能讓芳子和父親回到故鄉。芳子回到故鄉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時雄仍然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最終抱著芳子的被子大哭起來,感受那“熟悉的發油味和汗味”。他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到芳子,絕望、痛苦、折磨、悔恨最終發泄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許他會逐漸遺忘,那個女子不再屬于他,也不再屬于田中秀夫。
室內陰暗,窗外狂風大作。這何嘗不是對自己心情的寫照呢?
作為這篇文章的主人公,芳子具有新舊時代的共同特點,她內心純真,尊敬師長,大膽追求愛情,沒有金錢和門第觀念,為此她可以靠自己打工上學,為了愛情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理想,這也是人性的本真吧。除此之外在穿著打扮上也很時尚,這也就是新時代女性的代表了。但不可否認的是芳子心中根深蒂固的封建性仍然沒有鏟除,在她給時雄寫的信中說道:“承蒙老師教誨、作為新的明治女子的事業,我沒有去做。我仍舊是一個舊派的女性,沒有勇氣去踐行新的思想。……請老師一定要可憐一下我這個可憐的女子。除了依靠老師之外,我無路可走。”從這真誠的告白中可以看出芳子已經服從現實,對老師的幫助也給予深深的謝意,其做法和自我批判都得到了時雄的高度評價,“相信我的態度作為新日本的女性不為之羞愧”。從小說的結尾對芳子的命運安排來看,對“新時代”女性也是持批判態度的。
從整篇小說來看,對人性的表現主要是通過人物直接告白實現的,就其主體來說主要有兩種,其一是時雄對女性的欲望和扭曲的心靈主體,其二則是“新時代”女性對愛情的追求,此乃人的本性,但終歸一點,所有的人性都表現出了自然性的特征,也就是說都是出于人的本能。所以這種自然性也就可以理解了。這篇作品被譽為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先驅,對后世小說文學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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