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仁甫 趙一嬌 (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陜西西安 710119)
尚法時代草書的興盛
陳仁甫 趙一嬌 (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陜西西安 710119)
唐代是中國書法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這一時期,各種書體都有不同程度的發(fā)展,尤其是楷書和草書的最終成熟,使書體演變徹底完成,書法史開始從以書體演變?yōu)橹鞯那捌谶M入到以風格演變?yōu)橹鞯暮笃?。尚法時代楷書的興盛情理之中,我們來了解下草書在唐代的興盛原因。
楷書;草書;尚法;尚意
在唐代近三百年的歷史里,中國得到了全面的發(fā)展,書法方面,名家輩出,群星璀璨,初唐四家,歐、虞、褚、薛名震書史,魯公更被譽為右軍之后第一人,“顛張狂素”將狂草的酣暢淋漓演繹到極致,唐李昂將張旭的草書與李白詩,裴渂劍舞并稱為三絕,可見成就之高。至此,書體的演變徹底完成,書法史也開始從以書體演變?yōu)橹鞯那捌谶M入到以風格演變?yōu)橹鞯暮笃凇?/p>
有唐一代,諸體皆備,其中楷書和草書成就最高??瑫翘拼罹叽硇缘臅w,也是其得尚法風尚的原因。唐代總體特征被定為尚法,這幾乎是不容置疑的,我承認尚法的概括性,但也質(zhì)疑他的全面性。將尚法的框架用在楷書上無疑是恰當?shù)?,但將之用在草書上,卻很難使人信服。很明顯楷書主法,草書主意。
1.草書的發(fā)展??瑫谔拼l(fā)展成一座后人無法超越的高峰,但他卻不是有唐一代唯一的書壇高峰,草書尤其是狂草在唐代的發(fā)展成就絲毫不遜色于楷書,兩相輝映成為有唐一代書壇的一道亮麗風景。草書在書法五體中擁有特殊的地位,篆書通行于秦:隸書適用于漢;楷書從唐到清占據(jù)科場之體的位置;行書自產(chǎn)生以來就是人們?nèi)粘J褂玫淖疃嗟臅w;草書一直遠離實用,保持著書法作為藝術最純粹的一片領地。許慎在《說文解字敘》里說“漢興有草書”,趙壹的《非草書》,以維護正體字的地位對草書進行了批判,這反映出草書已盛極一時。漢末直到唐代,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發(fā)展,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草書愛好者。
2.逆境中的成長。草書是一種適宜抒情暢懷的書體,但在尚法的唐代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只是一個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草書尤其的狂草,幾乎完全脫離了實用的范疇,充分的詮釋著書法抒情表意的美學特征。孫過庭《書譜》中有:“達其性情,形其哀樂?!睆垜循徴f過:“散郁結(jié)之懷。”五體的美學特征各有不同,“篆尚婉而通,隸欲精而密,草貴流而暢,章務簡而便”。草書在抒情表意方面擁有其他書體無法比擬的巨大優(yōu)勢??梢哉f草書最“書法”。處在尚法的社會風尚中,草書卻取得了這樣偉大的成就,風尚的影響是不可忽略的。但風尚的壓制和排斥產(chǎn)生的不一定都是反面的影響,古語有物極必反的說法,是符合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的,科學的唯物辯證法也講矛盾的兩個方面在一定條件下是可以相互轉(zhuǎn)化的。對法的極致追求,規(guī)矩的謹嚴,勢必會產(chǎn)生一種相對的反動。尚法的風氣在中唐達到頂峰,這個時間也正是狂草崛起的時間,張旭懷素大致都生活在這個階段,草書的興盛不能說與這種反動毫無關系。
3.禪宗思想的影響。唐代佛教興盛,禪宗的思想對有唐一代人影響很大,禪宗講究思想自由開放,以己心去參悟外部世界,不受成法的束縛。中興的禪宗打破了儒學思想的獨尊地位,表現(xiàn)在藝術上,動搖了“助人倫,成教化”的道德桎梏和功名思想。嚴羽《滄浪詩話》謂:“禪宗唯在妙悟?!敝`謄和尚《了玩歌》曰:“修道,道無可修。問法,法無可問?!倍U宗非理性,講自覺體驗的古怪思維方式,無疑給有唐一代的藝術家開辟了一條生路。使在尚法的空間里,擠出一條抒情尚意的道路。草書以他獨特的美學性質(zhì),理所應當?shù)某蔀榱耸闱樯幸獾妮d體??癫莸膬晌淮髱煛獜埿?,懷素被稱為“顛張狂素”,一顛一狂極盡縱橫瀟散之意,也是草書創(chuàng)作時的一種高昂情緒,這種狀態(tài)下,理性法度幾乎被凈化到了無的程度。心手兩忘,縱情揮灑。楷草,一靜一動,一法一意,都在唐人手中被演繹到了極致。但草書的創(chuàng)作只需要顛狂嗎?《宣和書譜》中對張旭狂草有這樣的評述:“雖奇怪百出,而求其源流,無一點劃不該規(guī)矩法度,或謂張顛不顛是也?!壁w孟頫在《懷素論書貼跋》中說道:“懷素書所以妙者,雖率意顛逸,千變?nèi)f化,終不離魏晉法度故也?!笨梢姡癫莸母呙魈幨窃谟谏幸舛植皇Хā?/p>
楷書主法,唐人將楷之法則發(fā)展到了極致;草書主意,也同樣在唐人手中達到頂峰。凡世之所貴,必貴其難,真書難于飄揚,草書難于嚴重。可見楷書的高明處不僅在于法度的謹嚴,更是合乎法度基礎上的飄揚,何為“飄揚”?有己意,不僵化。唐代楷書的可貴處正在這里,依法而有意。而草書的難點在于“嚴重”,何為“嚴重”?簡單來說,有意而不失法。一靜一動的完美結(jié)合,有意有法的相互促進,這是一種歷史現(xiàn)實而不是主觀的臆測,書史中關于書家對楷草關系的認識有可靠的記載,孫過庭《書譜》中,“草不兼真,殆于專謹;真不通草,殊非翰札……回互雖殊,大體相涉……圖真不悟,習草將迷?!睔W陽詢也說過:“真書兼行,草書兼楷,十年不倦當?shù)妹?。”唐代楷書最典型的書家顏真卿也曾向草書大師張旭請教筆法,而張旭給出了:“書之求能,且攻真草。今以授之,可須思妙”的建議。可見,當時兩種書體的發(fā)展不是孤立的。嚴肅的楷書和熱情的草書在唐代實現(xiàn)了互補,楷書有了熱情的感化沒有因為嚴肅而走向僵化,實現(xiàn)了法與意的完美結(jié)合。草書有了嚴肅的借鑒也沒有因為熱情走向放蕩,實現(xiàn)了意與法的完美結(jié)合。都說唐代的美是博大的,何為博大?有容乃大。我想書法在唐代的興盛最能體現(xiàn)這一點,有什么樣的容量大得過同兼兩極?而且不是簡單的包裹,而是包容。兩極的碰撞帶來的不是毀滅,而是迸發(fā)出了最耀眼的火花。
創(chuàng)作應是帶著鐐銬跳舞,我覺得這句話很符合書法創(chuàng)作時的要求。唐人是一位沉穩(wěn)的舞者,帶著實用與功利的沉重鐐銬,將楷書的端莊演繹的淋漓盡致而又不失自己的風格;唐人又是一位熱情的舞者,脫去一切實用與功利的包裹,將草書的奔放詮釋的驚世駭俗而又沒有流于荒誕。
[1]《中國歷代論文選》.上海書畫出版社,1980年.
[2]歐陽中石著.《書法與中國文化》.人民出版社,2000年.
[3]侯外廬著.《中國思想史綱》.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