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之殤

◎胡秉和

蓮之殤

◎胡秉和

這五株睡蓮是我親自栽植在我家窗前公園水塘里的，兩株是老家的長兄客居北京前從草堂前面的水池里移栽過來的，覺得有些孤零，又從哈爾濱三姐鄰居家的小塘里挖來三株。水塘不算大，有兩三畝水面，因公園建的時間不長，南沿兒的蘆葦還不很茂密，西岸的垂柳也剛剛成蔭，以前池中曾有的那片蓮花也不知何故未能成活。

北方小城的五月，天朗氣清，水光瀲滟。栽植那天心情格外暢快，經(jīng)過詳細(xì)踏查，決定把其中的三株栽在靠近蘆葦附近有淤泥的地方，兩株栽在東側(cè)小石橋旁的深水處，五月的池水還有些冰冷，有齊腰深，需側(cè)身才能觸及池底。睡蓮是分根植物，如栽植成活用不幾年定會“荷氣”滿塘的。

到那時，半塘碧葉，嫣紅點(diǎn)點(diǎn)，艷陽瀉下一池暖暖的波光，時有錦鯉嬉戲于葉下。蜻蜓時而花前點(diǎn)水，時而旋于蕾間。清風(fēng)拂過，水邊葦葉輕擺，岸上柳枝搖曳，這滿眼的生機(jī)著實怡人心脾，蕩滌心扉。傍晚時分，蛙聲起伏，一輪明月掛上枝梢，倒映在平靜的池面，像一面嶄新的鏡子映射著那蓮叢、那葦蕩、那石橋。朦朧的意境如畫般幽然清美。偶爾有魚兒躍出葉面，驚碎一池的平靜……

像等待熱戀中的情人，興奮而迫切。明知還沒到約會時間，目光卻禁不住盯著她將要來的方向。期待最終沒有變成失望，在靜靜的水面上終于出現(xiàn)了小小的幾片圓葉，有碧綠的、有淺褐色的，在微風(fēng)中輕輕地浮動，一片、二片、三片、四片……在不經(jīng)意間已長成碗口般大小，數(shù)日便在水面浮出了“綠洲”叢叢，隨之在滿眼蒼翠的公園里點(diǎn)染出一抹抹鮮活的色彩。我終于可以擁吻你了，這綻放的喜悅彌漫于心田，我第一次醉在生靈的邀約和收獲的感動中。

我敬慕她的圣潔，心性在這濯洗中明澈，長期商場征戰(zhàn)的風(fēng)塵、名利浸泡的靈魂在這里得以凈化……這幾株睡蓮已然成為我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情感依托。正當(dāng)我沉浸在收獲芬芳的欣喜時，前日還一片鮮活的水塘卻在不經(jīng)意間失去色彩，岸上水邊隨處散落著枯萎的花，卷曲的葉。剛剛綻放的睡蓮幾乎被人摧殘殆盡，只有小石橋旁的一叢還孤零零地睡在那兒，這一刻我原本醉著的心碎了。這蓮也許不懂人的可畏，只知道懵懂地綻開，倔強(qiáng)地活著……不久，她也消逝在這繽紛的花季。我心意冰冷，原本打算每年再植的念頭就此擱置。看來夢里荷塘那和美的景致也只能在夢里浮現(xiàn)了！每天忙于打理公司業(yè)務(wù)，蓮殤的痛也慢慢平復(fù)。

春風(fēng)拂著濃濃的生機(jī)，暖暖地來了，我又開始晨練，竟無意中看見池中蕩著些許綠片，該不會是去年栽的睡蓮吧？疑惑中，我快步走向波光閃耀處。我驚住了，那綠片竟是夢中才得見的蓮葉！我真的被她的生命力折服了。驚喜過后，我開始每天留意它的變化，像母親端詳剛出生的寶寶，終于有一天一支緋紅的苞蕾悄然出于靜靜的池面，在碧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眩目。宛如剛近青春期的小姑娘，有些稚嫩得使人愛憐，讓人心動卻不舍去碰她，盡管波光粼粼卻一點(diǎn)也掩蓋不住它的光芒。我每天都為她的純美駐足、流連。

可有一天我又不見了它的蹤影！我不禁慨嘆，這美好為何如此短暫？！我心的痛處再次被戳，感傷至極，長時間我不愿再把目光投向那殤的池塘。盛夏時節(jié)，我的腿意外受傷，不得不在家靜養(yǎng)，百無聊賴時，我開始遠(yuǎn)望窗前那片水域，那曾孕育過芳華的地方。在一個清晨，一叢新綠再一次浮出，我揉了揉眼，確定不是看錯，我因而狂喜！伴隨著難以抑制的興奮，不祥的預(yù)感也交織而來，不久，噩運(yùn)真的再一次降臨，那漸漸長大的葉，即將綻開的蕾再次不見了蹤影！絕望的我，整天地上網(wǎng)、作畫，不敢再望向窗外。

那天，我酒至小醉，凌晨醒來，在同學(xué)發(fā)的微信里看到了一張圖片，正是那株命運(yùn)多舛的睡蓮，那只是它生命的瞬間，卻勾起了我藏于心底的痛。我的腿漸漸康復(fù)，已能蹣跚于公園小徑，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不禁望向曾令我心動卻又為之心痛的蓮殤處。秋意已涼，落葉飄零，我癡想它的涅槃。自然界的法則我深諳，可那蓮又煞了誰的風(fēng)景？屢遭摧殘。再見了“愛”蓮，那個春天我約請了你，卻無法保護(hù)你，我不指望夢里相逢，更期待你明年的重生！可又不想你再次經(jīng)受磨難，我的心惶惑、難安……

（責(zé)任編輯 徐文）

胡秉和，吉林榆樹市人，1967年生。1987年畢業(yè)于吉林農(nóng)安美術(shù)中等專科學(xué)校。1996年創(chuàng)立榆樹市震宇創(chuàng)意廣告有限公司，2013年創(chuàng)建一烤食上自助餐飲有限公司，2014年創(chuàng)建公益廣告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