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情”與“言志”下的藝術書法與功利書法
——關于崇玄與反玄的書法研究立場的討論

◎劉 嘉

“緣情”與“言志”下的藝術書法與功利書法
——關于崇玄與反玄的書法研究立場的討論

◎劉 嘉

在進行魏晉書法環境因素的研究時，玄學對魏晉書法自覺影響深遠。然歷來書家學者對魏晉玄學態度不一，熱情謳歌與犀利批判俱見于史冊。故必將其復歸當時的社會政治環境，方能確切明白書家學者何出此言。此問題解決，方能準確選擇和歸類材料，以合適而真實的角度了解魏晉書法。

緣情 言志 崇玄 反玄

一、梁啟超、王夫之對魏晉玄學的批判分析

梁啟超（1873-1929），深度參與了中國從舊社會向現代社會變革的社會活動家，其在《反動與先驅》一文指出其時代的學術思潮是“厭倦主觀的冥想而傾向于客觀的考察”。梁啟超參加過維新變法，與黃遵憲合辦過《時務報》，考察歐日，全然一位以解救國民于水火之中而熱情奔走的政治家，這源自其根深蒂固的儒學身份。觀康有為書法，其在書法創作上的實踐確實和其理論主張相一致。此種情況下，其社會政治家的儒家身份和藝術領域的崇碑觀念，使梁啟超自然對魏晉玄學沒有好感。恰如張之洞《勸學》曰：“世運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里在學。”故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說“道學派別，雖然不少，但有一共同之點，是想把儒家言建設在形而上學——即玄學的基礎之上?！辈⒄f：“明亡以后，學者痛定思痛，對于這一群上流無用的道學先生，也不能把他們的責任輕輕放過。”[1]在《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批判得更為激烈：“老學雖偏激，亦南派一巨子，世界哲學應有之一義，吾雖惡之而不愿為溢惡之言也。但其魔業之影響于群治者，既若彼焉矣。無他，老子既以破壞一切為宗旨，而復以陰險之心術、詭黠之權威佐之，故老學以毒天下，不在其厭世主義，而在其私利主義。魏、晉崇老，其必至率天下而禽獸，勢使然也?！盵2]縱觀梁啟超的書法作品，早年研習歐陽詢，后宗漢魏六朝碑刻的書學路徑一目了然，他有意無意間避開了充滿玄意的魏晉書風的影響。

王夫之（1619-1692）的儒家身份亦相當明顯，其投奔南明永歷而不得有詩曰：“天涯天涯，吾將何之？頸血如泉欲迸出，紅潮涌上光陸離。漣水東流資水北，精衛欲填填不得。”他將明亡的原因歸結為學術風氣不正，從而導致整個社會的倫理、道德凋敝，而老子思想是禍害的總根源。例如《老子·三十八章》中有：“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迸腥寮叶Y樂文化的根基，自然是王夫之不能接受的。他還認為社會階層是儒家治世的必然，而老子卻煽動民眾逾越階級的界限，他在自序中寫道：“夫其所謂瑕者何也？天下之言道者，激俗而故反之，則不公；偶見而樂持之，則不經；鑿慧而數揚之，則不祥。三者之失，老子兼之矣?！盵3]

二、徐復觀、李澤厚對魏晉玄學的崇尚分析

作為美學家的徐復觀、李澤厚則對魏晉時期玄學給與了極高的評價。徐復觀說：“莊子所追求的道，與一個藝術家所呈現出來的最高藝術精神，在本質上是完全相同的?！盵4]又說：“ 莊子不是以追求某種美為目的，而是以追求人生的解放為目的。但他的精神，既是藝術性的，則在其人生中，實會含有某種性質的美?！傻兰宜_出的藝術精神，則是直上直下的，因此，對儒家而言，或可稱莊子所成就為純藝術精神?！笨芍^客觀公正地看待了儒家和老莊玄學的關系，對老莊哲學對藝術的影響給與了肯定的評價。

李澤厚在《美的歷程》講道：“魏晉恰好是一個哲學重新解放，思想非?；钴S，問題提出很多、收獲甚為豐碩的時期。它實質上標志著一種人的覺醒，即在懷疑和否定舊有傳統的標準和信仰價值的條件下，人對自己生命、意義、命運的重新發現、思索、把握和追求。”[5]

哲學解放即指的是玄學的生成，李澤厚肯定了玄學對人格自覺和藝術自覺的意義。

唐君毅在《中國文化之精神價值》贊揚道：“中國文化精神中，漢人之闊大、樸厚、渾成，轉為魏晉人之疏朗、清新、俊逸，可謂中國文化精神，在地上建立帝國以后，再盤旋于空闊，悠游于虛靈，以脫去其重濁之氣，沉滯之質，而歸于純化之美者也?！盵6]鮮明地指出魏晉玄學是中國文化精神中空靈蘊藉之美形成的轉折點。

結語

“國家不幸詩家幸”，歷史的興衰交替，造成了對待藝術的不同態度。政治會借重藝術來表達政治訴求，此時對待藝術的審美觀念充斥著儒家倫理的束縛，藝術的獨立地位喪失，王夫之、梁啟超等對魏晉玄學即屬此類。相反，政治的徹底崩潰給與了藝術極大自由發展空間，藝術不再是宣傳禮樂教化和治國主張的工具，而是熱情時癡迷執著的歌頌或是低落時對藝術精神清醒的懷想，徐復觀等即屬此類。探究清楚此問題的原因與結果，對我們正確客觀看待卷帙浩繁的書學理論中針鋒相對的觀點，并合理篩選所需材料進行相關研究至為重要。

[1]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商務印書館,2011.12.

[2]梁啟超.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9

[3]王夫之.老子衍·莊子解·莊子通·相宗絡索·愚鼓詞·船山經義.岳麓書社,2011.1.

[4]徐復觀.游心太玄.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

[5]李澤厚.美的歷程.三聯書店,2012.6.

[6]唐君毅.中國文化之精神價值.江蘇教育出版,2006.1.

（作者單位：河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