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士多德悲劇觀在現(xiàn)代悲劇電影中的解讀：以《勇敢的心》與《圣女貞德》為例

徐靜涵，任 磊

電影《勇敢的心》海報

亞里士多德的《詩學》作為西方第一部系統(tǒng)的文藝理論著作，其中對于悲劇的研究主要是以希臘悲劇作為基礎。亞氏在《詩學》中對悲劇是這樣定義的:“悲劇是對一個高貴的、完整的和一定規(guī)模的動作的一種模擬;在語言中使用各種藝術的裝飾加以修飾，數(shù)種分別見于劇本不同的部份;由人物表演而非敘述形式;通過哀憐與恐懼的事件使這些情緒得到適當?shù)膬艋??！保?］對于悲劇的討論，除定義外，針對悲劇的六要素:情節(jié)、人物、思想、歌曲、措辭、場面的討論也是較為詳盡的。在現(xiàn)代電影中亞氏的悲劇觀具有一定的適用性，然而在運用和表現(xiàn)上卻也存有些許偏差。

一、仿真的對象的現(xiàn)代解讀

在悲劇的六要素中，情節(jié)、人物與思想，被看作是仿真的對象，而在現(xiàn)代電影中，針對仿真的對象的表現(xiàn)，可以說是對亞氏悲劇觀的一種現(xiàn)代解讀。

(一)詩化的情節(jié)描述

情節(jié)是一部悲劇的靈魂，但情節(jié)不等于故事，而是對于一個完整動作的模擬，因此，情節(jié)必定要完整，有開始、中間與結束。［2］

美國派拉蒙影業(yè)公司出品的《勇敢的心》交代了一個完整的動作，從華萊士兒時面對父親和哥哥為戰(zhàn)而死開始，到青年時帶領族人抗爭，最終為自由而戰(zhàn)獻出生命，動作的模擬有始有終。片中時代背景與英雄不幸遭遇間的因果關系環(huán)環(huán)緊扣，使全片情節(jié)完整、節(jié)奏緊湊、矛盾沖突激烈。

(二)寬泛的英雄形象

人物形象的刻畫主要是對性格的描繪，悲劇描寫的是比普通人好的、高貴的、勇敢的人，而在亞里士多德眼中，女性角色即使睿智、有謀略、勇敢，卻仍舊是喜劇人物。這一看法在當代看來，具有一定的狹隘性。

性格是指個人的思想，行動上的特點。［3］法國高蒙電影公司出品的《圣女貞德》作為一部歌頌女性英雄形象，反映英法百年戰(zhàn)爭的偉大作品，其主人翁貞德具備亞里士多德在悲劇描繪人物性格時所提出的三大原則:第一，性格要善良。貞德兒時親眼目睹凱瑟琳為救她而死，發(fā)誓要為其報仇;第二，性格要符合人物身份，人物的所作所為要與他所處的社會地位相一致［4］。貞德幼年曾遇見神跡，告訴她要趕走英格蘭人，并帶領王儲加冕，從邏輯上為貞德后期的壯舉奠定基礎;第三，人物性格要首尾一致。貞德自小便受到戰(zhàn)爭和侵略的影響，造就了她堅毅的性格，以及為民族而戰(zhàn)的決心。貞德具備亞氏筆下英雄人物的特質，若是只因其是女性就排除于悲劇人物之外，自然是說不通的。

(三)深刻的思想內涵

思想作為模仿對象之一，高于作為模仿的媒介和方式的言辭與形象，“思想”即是一種思考力，一種使人說出某種話的能力。［5］展現(xiàn)思想的通常是人物的行為以及語言。但在現(xiàn)代悲劇電影中，所指的“思想”并不單純是戲劇中英雄人物的思想，還涵蓋了電影背后創(chuàng)作者想要傳達出的思想與情感。透過《勇敢的心》，藉助華萊士的故事，傳達出創(chuàng)作者想要更多地與觀眾分享對于“自由”的信仰。

二、仿真的媒介的多元表達

仿真的媒介包含歌曲、措辭兩大要素，而這兩大要素古今之間的地位卻有著截然相反的變化?！案枨庇芍髟鬃呦蛄溯o助，“措辭”從可有可無走向了不可或缺，改變不僅由于時代變遷，也與古希臘戲劇是舞臺劇，而悲劇電影與多媒體影視藝術息息相關，二者在本質上就有一定區(qū)別，《詩學》中的悲劇理論自然不可能完全適用于當代悲劇電影。

(一)多義性的歌曲使用

現(xiàn)代電影中，除首尾主題曲外，“歌曲”主要以插曲形式來呈現(xiàn)，而插曲多為只有曲調，沒有唱詞的樂曲，以免削弱影片的故事內容。但古希臘悲劇原本就是由酒神頌發(fā)展而來，由一隊演員歌唱或加以舞蹈的頌詩形式表達其故事內容。古今之間，歌曲從原本最為重要的表達媒介，演變?yōu)槿缃裼脕礓秩練夥?，提升審美品格的“附屬品”?/p>

在影片《勇敢的心》中，蘇格蘭風笛作為一種敘事符號，貫穿全片。反復出現(xiàn)的風笛聲蘊含著象征意義，每當情節(jié)點出現(xiàn)，風笛聲總會或低沉，或高昂地伴隨劇情發(fā)展，例如:影片一開始，先出現(xiàn)風笛聲，逐步出現(xiàn)畫面，不用多言，便可知故事發(fā)生在蘇格蘭;又如片中兒時的華萊士看著父親和哥哥的尸體被掩埋，小女孩兒送他一支花，風笛聲隨之響起，渲染悲傷情緒的同時也預示著二人之間會產(chǎn)生一段有關生死的故事。

(二)影視化的措辭修飾

在措辭上，無論是《勇敢的心》還是《圣女貞德》都充分展現(xiàn)出現(xiàn)代電影技術的多元化，景別、色調、音樂等手段的運用，與僅能通過韻文或散文等文詞形式進行修飾的古希臘戲劇相比，足以突顯現(xiàn)代悲劇電影在品質與審美上的提升。

《勇敢的心》采用綠色作為主色調，蘊含著希望、重獲新生的含義，另一方面也帶給觀眾些許涼意，為全片奠定了陰冷的基調。《圣女貞德》呈現(xiàn)出冷暖色調交替，每當貞德情緒壓抑時采用陰暗色調，情緒憤怒時采用暖色調，用色彩暗示情緒與情節(jié)的發(fā)展變化。

三、仿真的樣式的全新呈現(xiàn)

仿真的樣式是指場面以及相關設備，亞氏提出:悲劇力量，即令脫離呈現(xiàn)和演員也可以感覺到。［6］而現(xiàn)代悲劇電影，一旦失去了場景的襯托和演員的表現(xiàn)，也就只能稱之為——劇本，而非電影了。

由于是描寫戰(zhàn)爭的悲劇電影，《勇敢的心》與《圣女貞德》中都有大量的戰(zhàn)爭場景，通過演員，通過宏大的戰(zhàn)爭場面，將戰(zhàn)爭的殘酷與激烈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如果僅靠文字描述，讀者或許有充分的想象空間，但通過具象化的場面表現(xiàn)，卻可以讓觀眾得到視覺、聽覺乃至心靈上的震撼。

結語

任何一部偉大的理論、巨著，由于其作者所處的時代背景以及當時的科技、經(jīng)濟、政治等因素的制約，其理論本身在適用范圍等方面都會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而亞里士多德的悲劇理論最大的魅力在于，眾多現(xiàn)代悲劇包括悲劇電影，都不是完全依照亞氏的悲劇理論來創(chuàng)作的，但究其最后呈現(xiàn)出的內容及思想，又都與亞氏的悲劇觀有很大的關聯(lián)，甚至可以說是相輔相成。用辨證的思路解讀經(jīng)典論著，讓經(jīng)典論著更好、更長久地為作品服務，這是探究古典理論對現(xiàn)代作品影響的目的。

［1］［2］［6］亞里士多德.詩學［M］.劉效鵬，譯.臺北: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8:73，84，77.

［3］［4］成娟，劉善堂.從亞里士多德的悲劇觀論《竇娥冤》［J］.藝術百家，2005(1):89.

［5］薛俊芳.關于亞里士多德悲劇概念的梳理［J］.文學教育，2013(4):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