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言
10月底,北方的天氣開始涼起。北方刮來冷風,穿透毛線衣服,鉆進皮膚,讓早晚等車的人不禁哆嗦一下,打個寒顫。我從南方回來已有兩月余,北方的干冷,讓我難以適應,再加上還在賦閑,心里總是會有莫名的失落與難過,脾氣總是不請自來,與本該成熟的年齡極不相符。曾經最被朋友賞識的耐心,不知何時也被自己丟棄,總是為一丁點的小事出言不遜地傷害老公。矛盾激化到最高點,終于在一天傍晚,我哭著摔門而出。
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群,有的三三兩兩嬉笑著,有的腳步匆匆、眉頭緊蹙,還有的站在天橋對著這座城市的地標留影拍照。公交車、私家車、電動車主人不耐煩地走走停停,不是遇到了紅燈,就是被一起過馬路的人流阻擋。堵了,車又被堵了。公交車上載的客人無聊而疲憊地擠在一起,摩肩接踵。早就聽說辛苦的上班族在這座城要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擠公交。聽說整座城都在改造,這次是向下挖,因為地鐵才是一個城市交通便捷的象征。街道上到處可見一人高的藍色鐵板攔起的隔欄,本已不寬的道路,這下又被分成了三塊:一塊供車來,一塊供車往,一塊搞建筑。
該往哪里走,又要到哪里去,我一點兒不知,好亂好亂,對著人流,我忍不住又抹起眼淚。
“吱——”一陣急剎車,司機對我吼著,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了車行道上,待反應過來,急急地后退。身后便是一家臨街快餐店,見門頭已經裝修好了,我便徑步走了進去,才知道還沒營業。正待退出,有人說話:“進來坐會吧,休息下再前行。我是這里的店長。”原來,剛才那一幕驚險,他全看到了。
一無所處,索性坐下。店長是一個高大黝黑的男人,三十一二歲,聲音沙啞,說話間會不停地咳嗽下。看來不是感冒,便是長時間勞累導致的。他從南方歸來幾年,現正與朋友一起合開餐飲公司,欲打造本土知名餐飲品牌,進而打入全國,乃至世界。店面剛裝修好,過段時間就開業。
聽說我剛從南方回來,他很關切地問我:“環境適應嗎?”一聽這話,我差點哭出來。回來這么久,這還是第一個人這樣問我。這么久,一直沒人理解自己內心的掙扎和糾結。我搖了搖頭,把內心的困惑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我剛回來的時候,也不適應。你看,我現在發展不也挺好的?你現在要弄清楚你為何來……既然你的生活軌跡已經變化了,先適應環境,找個自己喜歡的工作,記著工作軌跡暫時不要變,否則內心承受的變動太大。”
道了謝,離開。內心溫暖了許多,至少不似從前那般孤單。
想起四年前,初到南方,也曾有過這般光景,工作還沒安穩,內心很是掙扎。在一個深秋雨后,我漫無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手腳冰涼。偶遇街角一家冒菜館,一對四川籍中年夫婦開的。因為冷,索性進去暖和下。
“妹妹,吃冒菜哇!”老板親切地招呼。我點點頭。南瓜,黃瓜,金針菇,香菇,土豆,蓮藕,青筍,竹筍……“不要木耳,不要血塊,要細粉兒……清湯的!好嘞,妹妹里面坐嘛!”老板熟練地幫我選菜,邊說,邊招呼我坐。
這家店是夫妻店。老板夫婦都很普通,從鄉下來城市謀生,皮膚黑黑的,身材都很瘦小。他們在居民區里盤下了這個店面,做起了冒菜生意。店面很小,只放得下五張四人座的桌子,卻被擺放地整齊有序。讓我眼前一亮的是,每張桌子上都靠墻放了一個用廢棄飲料瓶做成的花瓶,裝上了水,插著三兩株水培植物,其中的兩三個瓶子里還被放進去一支玫瑰。
整個布置,雖說不上精致,但總能讓人感覺到用心。老板娘說這是她做的,周邊住的大都是外來打工的人,這樣子能讓大家感覺到家常些,心里邊不那么孤單。
我順手摸著瓶子里的玫瑰,不小心手被扎了一下。我迅速撤回被扎的手,放在嘴前吹著,眼淚卻在眼睛里打著轉。人在脆弱的時候,任何細微事都會被連鎖著放得很大。老板娘看到了,對我寒暄了下,然后跟我說:“雖然玫瑰有刺,但是玫瑰從來都不孤單,因為還有很多人在欣賞它。”
玫瑰從不孤單,四年前我就懂得的道理,為何四年后就被自己忘記了?我問自己:四年前,當你獨自面對一切陌生和未知時,不是已經很好地適應并生存下來了嗎?四年后,又多了一個人和你一起面對未知的一切,你還怕什么呢?
是啊,連帶刺的玫瑰從來都不曾孤單,我還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