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股東是否可以對公司財產投保這一問題一直存在爭論。反對者認為股東對公司財產沒有保險利益,并有可能導致公司法律人格的否認,造成保險合同的泛濫,引發道德風險。本文對這些錯誤認識做出反駁,再針對放開投保后實踐中可能出現賭博行為和保險利益不確定的疑難給出相應的對策,以期能夠為確立股東對公司財產之保險利益,為該險種的設置鋪平理論的道路。
關鍵詞:保險利益;股東;公司財產;保險法
保險利益保險合同的效力具有基礎性評價作用,在財產保險中,只要保險標的與被保險人存在著一定的合法聯系,致使保險標的的增值或者損毀會對被保險人造成正面或負面的影響,我們就應當承認二者之間具有保險利益。股東對公司財產是否有保險利益,一方面,因股權形式投資具有特殊性,另一方面,又直接關系到股東的投保資格和保險人的承保范圍。筆者總結出反對股東對公司財產投保的六個理由,它們之中有的是源于對相關制度的誤讀,而有的則是我們真正亟需探討和解決的障礙。
1 關于股東對公司財產投保的四個錯誤認識
第一,有人擔心可能導致公司法律人格的否認。即股東出資后公司取得了對財產的統一支配權,股東未經股東會同意對公司財產投保構成操縱公司財產,會導致公司法律人格否認。持此觀點的學者并沒有真正理解“揭開公司面紗”。公司法人人格否認是在股東對公司承擔有限責任的前提下為避免股東濫用法人人格的行為規避法律義務而設。而股東對公司投保僅是就公司財產設定了一項事故后的求償權, 并未利用公司人格謀取法外利益,股東也沒有濫用權利,不存在法人人格否認的基礎。相反,如果因為公司法人人格而否認股東與公司財產的利害關系,則是對股東人格的蔑視。
第二,有人認為可能造成保險合同的泛濫,尤其是針對開放公司。實際上,作為理性經濟人,計算投保成本毋庸置疑。無論是在閉鎖公司還是開放公司中,會對公司財產投保的股東一定與公司有著堅實的利益關系,例如:公司實際控制人、控制股東、董事和高管。相反,小股東對公司財產的態度相對淡漠,也沒有投保動機。尤其開放公司中的小股東,對公司的了解甚少,入市也大多帶有投機的色彩,更不會為了自己的短線操作耗費精力去投保。另外,保險合同是保險人與投保人意思表示一致的協議。投保人投保時,如果保險人認為投保人對保險標的不具有經濟利益或經濟利益微不足道,則保險人可拒絕承保。
第三,有人擔心該險種可能引發道德風險。1筆者認為這種擔心不能成為阻止該險種設立的理由。首先,保險合同受損失賠償原則的限制;其次,理性經濟人應當知道,股東故意損壞保險標的致使保險事故發生或擴大事故所獲賠償不可能高于公司正常運轉獲取的利潤所得;再次,在適當的保險技術的控制下,股東對公司財產投保的道德風險是可控的。更何況在保險實務中,會引起道德風險的險種比比皆是,例如更富爭議的“酒駕險”。
第四,有人認為股東與公司財產不具有保險利益。從歷史上看,圍繞股東對公司財產是否有保險利益,各國判例與觀點均不同。但是從發展趨勢上來看,保險利益的范圍趨向于更為廣泛的方向發展,故股東與公司財產是否有聯系不應再成為爭議的焦點。歷史上的判例中,最為有名的是1925年英國 Macaura V.Northern Assurance Co.Ltd.案,該案最早提出股權保險利益問題,并隨后在各國展開討論。雖然該案否認了股權保險利益,然而縱觀兩百年來國外案例,不難看出一個發展趨向,那就是由謹慎的“艾爾登準則”向寬松的“勞倫斯準則”2靠攏,而我國對“保險利益”的解釋也正有此趨勢。股東基于投資受益,公司財產的損失不僅直接導致股東對公司財產現有份額利益的減少,而且影響股東分紅權和剩余財產分配權。
2 股東對公司財產投保之核心爭議探討
上文澄清了幾個股東對公司投保的所謂障礙,而筆者認為股東對公司財產投保的真正障礙在于如何厘清賭博與保險的界限,以及如何確定該險種下的保險利益。
2.1 厘清賭博和保險的界限
投保人通過購買保險來轉移的風險應當是純粹風險而非投機風險,經營投資風險應當被排除。具體來說,股東的投資行為,雖有經濟損失的危險,更有獲得利益的可能,故承認股東對公司財產具有保險利益很可能造成雙重獲利,滋生賭博行為不可避免。
一方面,為了避免保險淪為賭博, 保險利益原則與損失補償原則應運而生。保險利益原則在保險擁有射幸性的同時給出了一種防止投保人無損受益的機制,損失補償原則則是避免投保人獲益大于損失的的機制。有了雙重的保障,股東對公司財產投保目的會單純化,即分散風險、降低損失,因為股東真正盈利的途徑是獲取公司的經營利潤,并非通過保險盈利。另一方面,現代商業保險理念下保險范圍廣泛化、保險合同自由化,保險的功能已經超越了傳統保險的經濟補償而傾向于一種投資理財的金融手段。在這種趨勢下,認為經營投資風險不能投保只能阻礙保險業發展,并且這種認識也只是學者閉門造車的結果,現實中的保險承保范圍早已觸及到傳統保險利益理論的底線,投資連結型保險和分紅保險已經出現。
2.2 保險利益的可確定性
理論上的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具有保險利益應當滿足三個要素:合法性,經濟性與確定性,此處爭議點在于股東對公司財產的保險利益是否具有確定性。有人認為“股東對公司的財產擁有保險利益,在理論上應屬當然,但在實踐中似不宜運用。”原因便在于計算股東對于公司財產的保險利益很難,甚至“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方面,在保險技術層面上,已經有可借鑒的案例。首先,公司財產價值和股東享有的股份數額在股東投保時都是確定的,股東對公司財產享有確定的現有利益不容質疑。其次,我國目前已存在一些涉及期待利益的保險。例如,在財產險、財產一切險項下附加承保的利潤損失險,在相應的保險合同中明確約定利潤的計算方式和保險人的免賠額。這是股東對公司財產投保值得借鑒的。另一方面,筆者承認,由于股東對公司財產的間接持有,以及公司擁有的無形資產等,僅靠保險技術是不足以解決問題的。可以試想如下情形:股東對公司所有的汽車投保,汽車因見義勇為引發事故全部損毀,公司的見義勇為行為被媒體給予了褒獎,公司的品牌形象由此得到提升,進獲得了更多的商業機會,或是直接導致公司股價上漲,對股東來說,焉知非福?但是,縱使確定股東對公司財產的利益不易確定,我們也不應當對此采取“逃跑主義”,回避問題而只會使實際操作中的處理方法更加與法理南轅北轍。
3 針對核心爭議的規則構建
3.1 抑制賭博行為的實體構建與程序構建
通過兩組概念的區分,可以將有賭博動機的股東拒之于保險活動的門外。需要強調,兩組區分并非孰優孰劣,選擇權在保險險種的開發者,而選擇是否奏效應由市場來決定。第一,應區分對待對經營風險和非經營風險的投保。經營風險是由于商業決策、公司治理自身的問題引發的人為風險;而非經營風險大多是自然災害、意外事故,即股東出資時無法預料的不依賴公司意思發生的非人為風險。傳統理念下,保險只保非經營風險,因為經營風險不是純粹風險。并且針對經營風險,股東可以通過《公司法》賦予的途徑維護自身利益1。但是,隨著現代保險理念的發展,已經出現了針對經營風險的險種,只要保險公司能夠認識到經營風險的特殊性,對此區分規定也未嘗不可。第二,應區分對待有限責任公司股東投保與股份有限公司股東投保。有限責任公司人合性強,股東與公司關系緊密,賭博動機較弱。小股東也可以通過投保來避免股權集中下的權益受損。相反,股份有限公司資合性強,除了執行事務的股東,其他股東與公司關系疏離,賭博動機較強。小股東投機心理嚴重,但為其小額的投機投保的可能性卻不大。綜上,筆者主張對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投保不設限;對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東投保,則應審查其持股份額、承擔的職務和真實投保意圖。
對于上文提到的“見義勇為”案例中股東雙重獲利的情形,筆者建議通過程序構建解決,具體方法如下:保險公司在保險合同中寫明“在事故發生后的一定的時效期間內,如果保險公司認為存在雙重獲利,僅需釋明基本情況,應當由投保人自己出示證據證明沒有雙重獲利”。這種類似“舉證責任倒置”的方法可避免股東的獲利高于損失。
3.2 確定保險利益的實質規則與形式安排
針對如何確定保險利益的問題,筆者贊成理論界提供的兩種實質區分,但也強調這些區分應在形式規則上予以構建。
目前理論界所達成共識的兩種實質區分是:區分定值保險與不定值保險,期待利益與現有利益分別投保。2第一,保險標的為期待利益時,應當適用定值保險,即保險事故發生后保險人如約給付被保險人固定的賠償金額;而保險標的為現有利益時,應當適用不定值保險,即保險事故發生后,由保險人根據被保險人的股權份額來確定其損失數額。第二,現實利益和期待利益可以分別投保,也可以將期待利益作為現有利益的附加險投保,但保險金額不得超過股東出資數額。
從形式上看,筆者建議通過兩種途徑對股東投保公司財產的保險利益做出釋明。第一種規定形式是保險合同。這種方式的優勢顯而易見,保險公司可以掌握確定保險利益方法的主動權。由于保險公司有地位優勢,更能通過充分的調研和精算找到平衡雙方利益又可防止賭博的計算方法。第二種規定形式是公司章程。在整個規則構建中我們似乎忽略了這項保險活動中的一個主體——公司,由于保險標的是公司的財產,公司對于股東的投保應當享有知情權和一定的參與權。因此,筆者建議公司在章程中對股東投保公司財產的資格、方式和相應的披露義務進行規定。
四、結語
股東是否可以對公司財產投保不是一個理論問題,而是現代保險理念新發展趨勢下的實際問題。無論理論界反對者給出的理由是假命題還是真障礙,它業已存在。而商法學者應當將自己的研究建立在“親商”的基礎上,給予這個實踐問題以寬松的法律環境和適法的操作指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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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任以順,李麗麗.論股東對公司財產之保險利益[J].2007,(11):63.
作者簡介
于筱涵(1990—),女,云南昆明,研究生在讀,商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