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溪老年醫學思想一窺

(安徽中醫藥大學中醫臨床學院，合肥 230000)

?

朱丹溪老年醫學思想一窺

章軼立

(安徽中醫藥大學中醫臨床學院，合肥 230000)

朱丹溪老年醫學思想內容豐富，思路清晰。從精血俱耗，陰氣虧虛，脾胃化源不足三方面論衰老之理；于滋陰降火，治脾養胃，調情節欲，節食茹淡四方面列養老之法；借痰證，脾瀉，淋證等老年常見疾病舉養老之方。提出“陽常有余陰常不足”等理論，產生了積極而深遠的影響。

朱丹溪；老年醫學；陰氣；相火

朱丹溪(公元1281—1358)，名震亨，字彥修，元代金華(今浙江省義烏市)人，滋陰學派代表人物，“金元四大醫家”之一。其自幼好學、勤奮刻苦，曾受業于名醫羅知悌門下，盡得其學，吸收劉完素、張從正、李東垣三家學術之長，并融合自己的心得，提出獨到見解，學術體系自成一派，在中醫學發展史上起到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格致余論》《丹溪心法》等著作集中反映了朱丹溪以“相火論”“陽常有余，陰常不足”為核心的學術思想。筆者不揣淺陋，擬從衰老之理、養老之法、治老之方三方面，就朱丹溪老年醫學思想臆解如下。

1 衰老之理

1.1 精血俱耗致老 精與血是人體重要的生命物質，二者化源相同、一衰俱衰。精血不斷損耗是導致人體衰老的重要因素之一。《壽親養老新書》稱老年人是“精血耗竭，神氣浮弱，返同小兒”，《格致余論·養老論》：“人生至六十、七十以后，精血俱耗，平居無事，已有熱癥……但是老境，無不有此”。朱丹溪明確指出“老境”的原因是“精血俱耗”，精虧血少則精之濡潤、化氣、化血以及血之濡養、化神功能減弱，直接導致老年人臟腑功能異常，進而出現“頭昏、目眵、肌癢、溺數、鼻涕、牙落、涎多、寐少、足弱、耳聵、健忘、眩暈”等老年病癥的出現。由此可見，人體衰老變化的根源在于精血隨著增齡而不斷衰耗。

1.2 陰氣虧虛致老 有學者在闡發丹溪老年醫學思想時，將陰氣虧虛、精血俱耗并列，筆者以為不然。丹溪以滋陰見長，其基于“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內經·陰陽應象大論》)提出:“人身之陰，難成易虧，六七十后，陰不足以配陽，孤陽幾欲浮越”。(《格致余論·養老論》)此處的人身之“陰”，筆者以為多指“腎陰”。腎陰虧虛、水不制火，以致虛火上擾心神，可見性情煩亂、健忘眩暈等癥。此外，《格致余論·陽有余陰不足論》曰：“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天之陽氣為氣，地之陰氣為血。故氣常有余，血常不足”“四月屬巳，五月屬午……保養金水二臟，正嫌火土之旺爾”。依氣血性質來說，氣無形而彌散屬陽、血有形而凝聚屬陰；從臟腑角度來看，肺腎兩臟具有母子關系，常母子相及，肺腎陰虛并見。故朱丹溪所說的“陰氣”，筆者以為還可指代“血液”或“肺陰”。基于上述觀點，陰氣虧虛與精血俱耗非并列關系，丹溪之陰氣虧虛概念具體、指向明確，而精血俱耗則概念抽象、內涵豐富。

1.3 脾胃化源不足致老 《格致余論·養老論》云：“至于飲食，尤當謹節。夫老人內虛脾弱，陰虧性急。內虛胃熱則易饑而思食，脾弱難化則食已而再飽”。朱丹溪認為，老年人脾胃虛弱、陰虛火旺，易產生以“易饑思食、食已再飽”(消谷善饑)為特點的病變。脾胃是人體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與全身其他臟腑關系密切。由《格致余論·鼓脹論》：“是脾具坤靜之德，而有乾健之運。故能使心肺之陽降，腎肝之陰升，而成天地交之泰，是為無病之人”。可見，丹溪十分重視脾胃與心肺肝腎四臟的關系，強調人體的老齡化進程是由脾胃氣弱、化源不足，漸至臟腑功能衰退，進而發展為肝腎陰虛、下元枯竭的一個必然過程[1]。

2 養老之法

2.1 滋陰降火 朱丹溪以《內經》理論為基礎，傳承劉完素、李東垣諸家思想，提出“陽常有余、陰常不足”“相火易動”等論點，治法上主張滋陰降火，是養陰學派代表人物。對于“陰常不足”的觀點，朱氏解釋為：“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天之陽氣為氣……地居天之中為陰，天之大氣舉之”。(《格致余論·陽有余陰不足論》)在保養陰氣的方法上，丹溪認為，一方面應遵循古人之攝生做法，將“養陰”作為貫穿人生從少壯到衰老全過程的主要原則，幼年不宜過于飽暖，以護陰氣；青年應晚婚，以待陰氣成長；婚后當節制房事，以攝護陰精[2]。另一方面，應防止相火妄動。《格致余論·相火論》云:“彼五火之動皆中節，相火惟有裨補造化，以為生生不息之運用耳”。說明相火主動，是生命存在的前提；若相火妄動，則會“煎熬真陰，陰虛則病，陰絕則死”。另外，臨床處方用藥時，丹溪反對運用大量辛溫燥熱之劑，以防傷陰。正如其《局方發揮》所云：“不思香辛升氣，漸至于散；積溫成熱，漸至郁火；……將求無病，適足生病”。

2.2 治脾養胃 朱丹溪承李東垣之法，重視脾胃在疾病發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脾為生痰之源，老年人脾胃虧虛、運化失司導致水濕內停、聚而生痰。丹溪認為：“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氣，氣順則一身之津液隨氣而順矣”。(《丹溪心法·痰》)在實際治療中，其治痰之法多以理脾氣為先，擅用陳皮、茯苓等理氣健脾、燥濕化痰。脾胃病變不僅源于本臟，在他臟多責之于肝，《格致余論·吃逆論》曰：“胃土傷損，則木氣侮之矣，此土敗木賊也”。故臨床上對于老年人的脾胃病變，往往肝脾同治，收到良好療效。朱氏雖然重視脾胃，然不妄補脾胃，主張“清養”為主[1]。《局方發揮》云:“陰主靜，內外兩靜，則臟腑之火不起，而金水兩氣有養，陰血自生，腸胃津潤，傳化合宜。”“胃為水谷之海，多血多氣，清和則能受，脾為消化之氣，清和則能運”。丹溪反復強調“清養”脾胃，一是源于其“陰氣難成易虧”理論，著力顧護陰氣；二是為了攻伐多用辛燥藥物的《局方》，糾正當時醫界用藥之偏頗。顧護脾胃是丹溪治療疾病中的重要觀點，對于當今老年病的防治有一定的臨床參考價值。

2.3 調情節欲 調情節欲是丹溪養老攝生觀點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調”即調暢，“節”為節制。人生自幼至老的過程中，陰氣既難成于前，又易虧于后，加上“人之情欲無涯”，此“難成易虧之陰氣”就更加不能滿足人體活動之需要，從而加劇了人體“陽有余陰不足”的變化[3]。有學者將“情欲”簡單分為奢望和性欲兩方面,筆者認為不然。“情”指情志，老年人多愁、善感、易激的特點，往往成為導致疾病的根源或加重病情的因素，故老年人應保持情志調達。同時，作為晚輩，應如朱氏所說：“為子為孫，必先開之以義理，曉之以物性，旁譬曲喻，陳說利害”。(《格致余論·養老論》)使老年人心情愉悅。“欲”又可分為兩方面：一為奢望，二是性欲。人生于世，所遇誘惑太多，難免對于名利、金錢等產生奢望。欲起不得、心中煩亂、情志失調，造成“五臟各有火，五志激之，其火隨起”的病理表現。故老年人應“心常清靜則神安，神安則精神皆安，以此養生則壽，沒世不殆”。(《養生四要》)“性欲”是人體正常的生理需求，禁忌色欲固不足言，而妄為尤需謹慎[4]。縱欲過度，使精血暗耗，加劇人體衰老。老年人本就腎精不足，更應節制性欲，頤養天年。

2.4 節食茹淡 朱氏嘗謂：“胃氣者，清純沖和之氣也，惟與谷肉菜果相宜”。其強調飲食宜“茹淡”，忌肥甘厚味，以防傷及胃之“清純沖和之氣”。又說：“強壯恣饕，比及五十，疾已蜂起，氣耗血竭，筋柔骨萎，腸胃壅閉，涎沫充溢”。(《格致余論·養老論》)如果少時暴飲暴食，不加節制，久之則傷脾胃，老年就會疾病纏身。故老年人應注意飲食節制，否則爽口作疾，厚味措毒，縱口圖快一時，積久必為災害[5]。朱氏還對老年人提出了具體的飲食禁忌，《格致余論·養老論》云：“所以物性之熱者，炭火制作者，氣之香辣者，味之甘膩者，其不可食也，明矣”。提倡老人要“節養”“忠養”，反對世俗“甘旨養老”的觀點。

3 治老之方

3.1 痰證 朱丹溪是金元四大家中善治痰的代表，他提出痰與癲狂健忘等神志疾患的發病有直接關系[6]。《丹溪心法·痰》云:“癲屬陰，狂屬陽，……大率多因痰結于心間。”“痰在膈間，使人癲狂或健忘”。可見，造成老年人癲狂的主要病理因素是痰。在治療方面，朱丹溪主張治痰以順氣為要，認為“二陳湯，一身之痰，無所不治，可以隨癥加味應用”。(《丹溪心法·痰》)

3.2 脾瀉 老年人脾胃功能衰退，運化水谷之力不足，易發生脾胃系統疾病。《金匱鉤玄》記載：“治一老人，奉養太過，飲食傷脾，常常泄瀉，亦是脾瀉之疾”。朱丹溪以燥濕健脾、化濕和胃為治療大法，藥用白術、白芍、神曲、山楂、半夏、黃芩施治，取得良好效果。

3.3 淋證 《丹溪心法·卷三·淋四十三》云：“淋有五，皆屬乎熱……淋者，小便淋瀝，欲去不去，不去又來，皆屬于熱也”。朱丹溪認為淋證的主要病理因素為熱。對于老年人的淋證,朱丹溪認為多有氣虛而淋和虛寒致淋兩種，分別處以八物湯(人參、茯苓、白術、甘草、熟地黃、當歸、芍藥、川芎)和六味地黃丸(熟地黃、澤瀉、牡丹皮、山茱萸、山藥、茯苓)治療。

3.4 痛風 《格致余論·痛風論》曰：“彼痛風者，大率因血受熱已自沸騰……寒涼外摶，熱血得寒，污濁凝澀，所以作痛”“治法以辛熱之劑，流散寒濕，開發腠理”。朱丹溪認為痛風的主要病因是“寒涼外摶、熱血得寒”，且明確指出治以辛熱之劑，以散寒濕。痛風兼虛證者，應補血溫血，方用四物湯加減；痛風挾痰氣者，應和血疏氣導痰，處方潛行散加減。朱氏雖倡導滋陰，然治病用藥仍是以辨證為基礎，并不盲目滋陰。故在繼承前人經驗時，當注意總結規律、重視細節，切不可拘泥。

4 結語

朱丹溪是祖國醫學發展史上有名的儒醫，其學術觀點深刻影響著明清時期醫學的發展。窺探金元四大家中其他三家的老年醫學思想，劉完素是“寒涼派”的代表人物，倡導“六氣皆從火化”的觀點，對待老年疾病，尤為重視腎精的作用，臨床治療時，主張“須臨時識其陰陽虛實”，不宜妄投熱藥；張從正與多數醫家不同，主張對老年病采用攻法，其認為“病之一物，非人身有之也。……邪氣加諸身，速攻之可也，速去之可也，攬而留之，何也”，當然，張從正并非濫用攻法，在其諸多老年病治療案例中，均能見到以通為補、寓補于攻、邪盡正復的思想；李東垣是“補土派”的代表人物，其在《脾胃論》中強調了元氣與人體衰老的關系，而元氣的不斷充實必須依賴于脾胃，故李東垣在治療老年病時，十分重視培養脾胃，以充實人體元氣，減緩衰老。朱丹溪在繼承三家的基礎上，結合自身所處時代和地域特點，提出了“陽常有余陰常不足”“相火易動”等新的學術思想，對于老年病的醫理闡述更加深入、治療方法更加具體。同樣，這些觀點也貫穿于丹溪老年醫學思想當中。他在關于老年病病因病機及辨證論治方面的真知灼見，加深了中醫對于老年醫學的理解，豐富了中醫治療老年疾病的方法。目前，應對朱氏思想各個組成部分的特點和實質內容進行深入研究，從而全面繼承丹溪的學術思想體系，為更好發掘丹溪老年醫學思想做鋪墊。

[1]高啟龍.試論朱丹溪“清養”脾胃思想[J].江蘇中醫藥,2004,25(11):4-5.

[2]王洗塵.從丹溪“滋陰說”談保存陰氣與延年益壽的關系[J].河南中醫藥學刊,1995,10(6):3-5.

[3]夏永良.論朱丹溪“人之情欲無涯”致陰虛[J].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6(1):35-36.

[4]梅國強.朱丹溪老年醫學思想初探[J].國醫論壇,1986(2):33-35.

[5]金戈.朱丹溪對老年養生理論的貢獻[J].甘肅中醫,2000(5):2-3.

[6]俞欣瑋.從金元四大家學術思想探討老年性癡呆的防治[J].中醫雜志,2006,47(9):646-647.

ZhuDanxi’sthoughtofgeriatricmedicine

ZHANG Yili

(Clinical College of TCM,Anhui University of TCM,Hefei 230000,China)

Zhu Danxi’s thoughts on geriatric medicine of are rich in content and clear in thinking.From three aspects of blood,deficiency and consumption of Yin,and deficiency of spleen and stomach source,he talks about aging in science.He provides some methods for the aged from four aspects of nourishing Yin,regulating spleen stomach,flirting abstinence and light diet.Through phlegm syndrome,spleen diarrhea,gonorrhea and other common diseases he gives examples with methods in elderly nursing.He even advances some theory like “Yang is often sufficient and Yin is often deficient”,which produces active and far-reaching effect.

ZHU Danxi;geriatric medicine;Yin;ministerial fire

10.13463/j.cnki.cczyy.2014.01.003

章軼立(1991-)，男,大學本科。研究方向：中醫臨床。

R249

：A

2095-6258(2014)01-0006-03

2013-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