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春：生物質的真瓶頸

話題：生物質能源發展不是技術問題

對話：

Q：《能源》雜志記者 徐沛宇

A：中國農業大學教授，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兩院院士 石元春

大約在21世紀中葉是分界點，從那時以后，可再生能源可能就要占主要地位了，這是世界的大趨勢。

Q：與化石能源相比，生物質能源的優勢有哪些？

A：化石能源在過去、現在和未來一段時間都很重要，但它是不可再生的，也是不清潔的，可供人類使用的資源和時間不多了。而在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首先使用的就是生物質能源，如燒柴火。到工業革命，柴火能量密度低，體積大，不能滿足工業化大生產的需要，于是開始使用煤炭，繼而開發和使用石油與天然氣。但這些化石能源也是地質時期的生物質，是這些由碳水化合物組成的生物質在漫長和復雜的地質過程中氧元素脫落而成的碳氫化合物，所以能量密度很高。可惜的是，上億年存下來的能量，幾百年就被人類社會的工業化用光了，所以現在全世界都在找替代能源。

大約在21世紀中葉是分界點，從那時以后，可再生能源可能就要占主要地位了，這是世界的大趨勢。從當前到未來三四十年，化石能源仍然占主導，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但從長遠來看，可再生能源將越來越重要，而生物質則是可再生能源中的重要一員。在中國，生物質能源的經濟可采資源量在可再生能源中是最多的，這是我國發展生物質能源的重要優勢，而且主要分布在我國南部和東部，也就是我國經濟發達的地區，也是能源需求最大的地區，不需要大規模的能源傳輸轉移。

我這里有一些數據，如我國具有每年產生2000多億立方米的生物質天然氣的原料資源，其中可利用的量大約為1400億立方米，我們現在每年進口約50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可見生物質天然氣的資源潛力是非常大的。另外，我國發展生物質天然氣的技術是沒有問題的，比如廣西南寧，有的出租車已經開始用生物天然氣了。另外，中海油在廣西、中石油在四川都有發展生物天然氣的大項目。

Q：從世界范圍來看，生物質能源在各種可再生能源中，發展情況如何？

A： 在中國，生物質能源發展慢于太陽能和風能，但是在世界上其他主要地區，生物質能的發展快于其他可再生能源。比如，在美國，其主導的可再生能源就是生物質能，已經超過了水能和太陽能等其他可再生能源，美國的石油對外依存度從70%下降到50%以下，是近十年來生物質能源發展的結果。頁巖氣只是美國近兩年才發展起來的，太陽能和風能也是近幾年才發展起來的。可以說，美國可再生能源發展中最主要的就是生物質能源，而且從1999年開始，美國已經帶動了世界生物質能源的發展，并且美國還計劃在2035年，生物質能源將要替代其石油使用量的30%。在巴西，生物質能源已經替代了50%的石油。還有，在歐洲，為了達到京都議定書的減排目標，歐盟各國都在大力發展生物質能源。為什么國外先發展生物質能源，并始終占主導地位呢？因為這是客觀發展的規律。在世界范圍來看，今天，風能和太陽能的發展規模依然很小，生物質能源是占主要地位的。

Q：我國發展生物質能源的瓶頸在哪里？

A：其實，我國發展生物質能源的技術早就不是問題了，并且，發展生物質能源的市場、環境、成本等因素也都沒有問題。它是清潔的，擁有無限市場的，資源豐富，而且成本比起風能和太陽能來說都低。那么，瓶頸在哪里呢？瓶頸在于公眾對它的理解和信任，這需要更多的宣傳。此外，這里面還有利益集團干擾的因素。我很高興的是，現在中石油、中石化、首鋼等很多大集團都已經進入了生物質能源行業。打個比方，如果說能源界舉行一個大舞會，傳統的化石能源都是珠光寶氣的名媛貴婦，而生物質能源只是一個灰姑娘，但她秀外慧中，一定會有白馬王子看上她的，金子遲早總會發光的。領導和公眾對生物質能源的認識問題是我國生物質能源發展的戰略瓶頸，生物質能源比起其他可再生能源復雜得多，也十分多樣化，大家理解它不太容易，這需要一個過程。此外，還有一個資本市場的瓶頸，很多資金因為不了解，還不敢投入到生物質能源行業。

Q：從我國情況來看，我國應該重點發展哪些生物質能源？

A：我國生物質能源資源條件比美國要好，因為地理條件更加多樣。發展生物質能源要以原料資源為基礎，產品也要多樣化，主要的幾種生物質能源產品我國都應該發展。比如，我國是世界上最大的養殖業國家，這里面就有很多可發展生物質能源的原料，將養殖業的產業鏈延長，就可以得到生物質能源。比如，北京德清源養雞場利用雞的糞便生產沼氣發電和凈化壓縮為生物天然氣，既有經濟效益又有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

Q：您對我國發展生物質能源有哪些建議？

A：我已追蹤生物質能源十年了。我以為在發展我國可再生清潔能源過程中，生物質能源是必選佳徑，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必須發展生物質能源。生物質能源的資源量最大、資源緊接消費市場、可帶動農業和農村經濟、提供就業崗位和增加農民收入、促進資源循環利用和保護環境、促進工農業和城鄉經濟的協調發展，而且技術成熟和無實質性障礙，所以他是必選佳徑。第二點，我以為經過十年的磨練，我國生物質能源產業已趨成熟，技術上、裝備上，更主要的是隨著我國能源形勢緊張和全國大范圍發生霧霾，國務院發布“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對生物質能源的需求愈來愈迫切。第三點，在發展可再生清潔能源上走過糧食乙醇、風能和太陽能的彎路，近年又在走更大的煤制油氣彎路，希望政府認真總結經驗教訓，不能再誤解生物質能源，貽誤時機了。第四，生物質能源的發展需要資本的進入，光企業家發展是不行的，還需要資金、金融進入，目前正是金融資本搶灘生物質能源行業的最佳時機。以上四點，可以概括為“必選佳徑、已趨成熟、政府明斷、資本進入”16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