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天然氣，烏克蘭

由于烏克蘭本身地緣政治上的敏感性、歷史文化宗教形成的國家認同的分裂，俄羅斯對于烏克蘭難以割舍骨肉關系和錯綜復雜的利益和烏克蘭西部絕不放棄的“歐洲之夢”的追求。

烏克蘭的局勢急速變化，既血腥又富有戲劇性令人目不暇接。

季莫申科和亞努科維奇在政治上是一對老冤家。季莫申科是十年前的烏克蘭“橙色革命”（類似于這一次的街頭動亂，但沒有這一次死傷700多人那么血腥）的英雄，在此后2005年的選舉中親西方的尤先科勝出，而親俄羅斯的亞努科維奇則以微弱的劣勢落敗。2005年顏色革命后的烏克蘭轉向西方，開啟了加入歐盟的各項進程。而俄媒體則是這樣描述：“俄羅斯人大多認為烏克蘭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屬于俄羅斯，是文化和歷史上的‘俄羅斯之母，俄失去烏克蘭的痛苦仍然如影隨形，就像一個被截肢的病人一樣，盡管腿已不在，但依然感到那里隱隱作痛。”

時任俄羅斯總統普京軟硬兼施試圖拉住欲離俄羅斯而去的烏克蘭政府。而時任烏克蘭總統的尤先科（被俄媒體稱為“美國女婿”）上臺后則抓住“大饑荒”、烏克蘭起義軍等歷史問題，清算前蘇聯，大搞國內政治斗爭，并和美國一道玩起了加入北約的游戲。強悍的普京毫不手軟，果斷地揮起了天然氣的大棒，試圖逼迫烏克蘭就范。

我們都記得2006年那個寒冷的冬天，俄羅斯以催債和天然氣提價談判破裂為由，在1月1日新年元旦的當日關閉了通向烏克蘭的天然氣管道的閥門，進而使得過境烏克蘭通向歐洲的天然氣也減少了三分之一。烏克蘭70%的天然氣來自于俄羅斯，無奈之下不得不簽城下之盟，同意了幾乎翻番的天然氣價格。盡管斷氣只有短短的幾天，而世界為之嘩然，普京之天然氣大棒也為其贏得了一頂“能源沙皇”的“皇冠”。

2007年季莫申科就任烏克蘭總理，更加速了烏克蘭向歐洲靠攏的步伐，而普京的天然氣大棒就揮舞得愈加頻繁，2006年前俄羅斯賣給烏克蘭天然氣的價格是50美元/千立方米，到了2013年底，價格就漲到了400美元上下每千立方米。8年價格漲了8倍，別說烏克蘭，換到哪個國家也是要出大問題的。2010年烏克蘭總統大選，季莫申科和亞努科維奇成為了直接的競爭對手，這一次是亞努科維奇勝出。第二年，亞努科維奇政府就以在與俄羅斯天然氣交易中出賣國家利益為由把季莫申科送上了法庭，最后被判處了7年徒刑。從這個意義上說，季莫申科是被普京的天然氣大棒打到監獄里去的。歐洲媒體和政治家始終把季莫申科看成是“政治罪犯”而非“刑事罪犯”，所以在最近一輪與烏克蘭的“歐盟聯系國協定”談判中，歐盟把釋放季莫申科作為一個條件放了進來。

就價值觀、地緣出身和個人感情傾向上，亞努科維奇是眾所周知的親俄派政治家。鑒于烏克蘭經濟困難的境況，為了換來歐盟的經濟援助，亞努科維奇延續了與歐盟簽署“聯系國協定”的進程。而亞努科維奇之所以“反悔”，宣布暫停與歐盟簽署“聯系國協定”的準備工作，同時表示將加強與俄羅斯等其他獨聯體國家的經貿關系。烏克蘭在靠攏歐盟的進程中突然反悔，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是普京出手了。

在關鍵的11月，俄羅斯把俄烏貿易關稅優惠的大門關上了。正是在這種東西為難和左右為難的境況下，烏克蘭政府11月21日突然猛踩剎車，由“向西”轉而“向東”，這種180度的外交行動大轉彎，立即引發國內親歐民眾的強烈不滿和美歐的強烈反應，引爆了自2004年“橙色革命”以來最大規模的示威活動。而俄羅斯則立即于2013年12月10日宣布出資150億美元購買烏克蘭債券，并暫時將向烏供應的天然氣價格減少三分之一作為緊急援助。我沒有證據證明在烏克蘭政府踩剎車的之前已經獲得了普京援助的承諾，但大國政治政治家朋友們保持通暢的溝通絕對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行為。

普京及時送上降低氣價大手筆購買債券的大禮包，既可讓亞努科維奇解決經濟上的燃眉之急，又可避開歐盟惡心的釋放季莫申科的要求，而普京也認為有亞努科維奇的親俄政府又有大禮包的開路，可以再一次拉住“兄弟烏克蘭”。也許普京和亞努科維奇都小看了西部烏克蘭人加入歐盟成為歐洲人的決心，也小看了對手歐盟和美國的政治手腕和能力。在人性、人權和長遠發展價值追求方面的競爭，俄羅斯還是處于劣勢。

對于親西方的烏克蘭政府，普京動用的是天然氣大棒，季莫申科雖然被打倒進了監獄，坐了兩年半的牢，現在卻又一次成為了英雄，將繼續在烏克蘭政壇上發揮領導作用。對于親俄羅斯的烏克蘭政府，天然氣成為了普京的大蘿卜，以為金錢可以把烏克蘭“兄弟”的心買回來。也許是索契冬奧會抑制了俄羅斯的直接作為，結果是亞努科維奇失蹤了，甚至被自己幾天前還在執政的黨開除了，可以說亞努科維奇將很難再回到烏克蘭政壇。但這一仗是季莫申科贏了，普京的天然氣沒有將她趕出烏克蘭政壇。而亞努科維奇輸了，普京的天然氣大蘿卜沒能挽救他，反而加快了他的倒臺出局。

由于烏克蘭本身地緣政治上的敏感性、歷史文化宗教形成的國家認同的分裂，俄羅斯對于烏克蘭難以割舍骨肉關系和錯綜復雜的利益和烏克蘭西部絕不放棄的“歐洲之夢”的追求，以及歐洲美國等西方國家東擴擴張的強烈欲望；還有最根本的一條：烏克蘭難以獨立自主的經濟機構和內政是外交的延續的反常國家特征，東西方的博弈，東西部的紛爭，烏克蘭的爭斗還看不出最終勝出的一方。南斯拉夫分裂的悲劇會在烏克蘭重演嗎？有人說，“分裂也不一定是悲劇”。

普京的天然氣大棒大蘿卜有時是有效的，但不能改變社會發展的基本軌跡。歷史可以被偉大人物和偶然因素改變，信息時代讓這種偶然性大大減少了，尊重人性的基本價值是社會進步永恒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