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句到話語標記
——試析“是這樣的”

王長武

（重慶文理學院文化與傳媒學院，重慶永川402160）

從小句到話語標記
——試析“是這樣的”

王長武

（重慶文理學院文化與傳媒學院，重慶永川402160）

本文以話語標記特征為參照，對引出事情原委和開啟新話題的“是這樣的”進行分析，認定其具有話語標記語性質。“是這樣的”話語標記功能是解釋說明、引發話題，以及停頓填充。“是這樣的”是從小句發展演變為話語標記的，語境吸收在其話語標記化過程中作用明顯。

小句；話語標記；“是這樣的”；語境吸收

一、引言

“是這樣的”是口語會話中使用頻率較高的一種習語，相關的表達形式還有“是這樣”、“是這樣子的”、“是這個樣子的”、“是這么回事兒”等。請看下面的例子：

（1）高軍誼說：“什么報告？”

王科長掏出一張紙說：“是這樣的，上次油庫不是著火了嗎？報告上說為了防止這類事故，把油存到附近兩個地方的加油站。你日期可別簽錯了。”

（2）坐在這樣一個段莉娜的對面，康偉業唯一比較清醒的感覺就是他們之間的懸殊太大了，以致于康偉業懷疑李大夫對段莉娜隱瞞了他的真實情況。疑點一冒頭，康偉業找到了話題，他說：“是這樣的，小段同志，我想李大夫對我的介紹不一定全面，我不是中共黨員。”

例（1）中的“是這樣的”一般用來引出事情的原委①，例（2）中的“是這樣的”一般用來開啟新的話題。從我們對語料的觀察來看，“是這樣的”后續部分所表達的行為或事件一般而言都比較復雜，句法上常常表現為復句或句群。例如：

（3）劉水有些慌了。圍觀群眾也都向胖子投去了質疑的目光。

那胖的見大家不解，忙解釋說：“是這樣的，這位王大伯是我們市中級法院王院長的父親，他回家向正在休病假的王院長要錢時，說是要他出錢給農民工買公道。院長聽了他的講述，震驚了，立即指示我們院紀委來了解情況，嚴肅處理……”

例（3）中胖的男子向大家說明的原委是由四個復雜的事件①+②+③+④構成的句群：

①王大伯是院長的父親；②王大伯向休假的院長要錢給農民工買公道；③院長聽了父親的講述震驚了；④院長指示院紀委了解情況并嚴肅處理

我們認為上述用法中的“是這樣的”應該看作話語標記，在語篇中起著話語銜接和連貫的作用。

另有兩種“是這樣的”不在我們的討論范圍之內。其一是表示肯定對方說法。主要用來回答“是不是這樣的？”“是”是判斷動詞，“這樣”是指示代詞。其二是表示了解事情原委后的回應②，可以說成“原來是這樣”。很顯然，這兩種“是這樣的”是前指話語標記，用法較為單純；而例（1）、例（2）、例（3）中的“是這樣的”是后指話語標記，主要用來引出事情的原委或者開啟新的話題，功能和用法有進一步討論的必要。故本文只討論引出事情原委以及開啟新話題的后指話語標記語“是這樣的”。文中語料除特別標明外，都來自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

二、“是這樣的”的話語標記性質

話語標記（discourse markers）是話語分析學科中一個重要概念，作為話語單位之間的連接成分，在語篇銜接和連貫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20世紀70年代以來，話語標記在國內外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高度重視。雖然不同的學者存在研究興趣、研究方法及研究目標的差異，但對于話語標記的判定，基本上可以達成較為一致的意見。我們綜合Schourup（1999）、劉麗艷（2005）把話語標記的特征歸納為以下六點：（a）功能上具有連接性；（b）語義上具有非真值條件性；（c）句法上具有非強制性；（d）分布上具有獨立性；（e）語音上具有可識別性；（f）形式上具有不穩定性。我們以此對例（1）、（2）中的“是這樣的”的性質進行界定。

分析例（1）、例（2）中的“是這樣的”，我們不難發現其具有如下幾個特征：

（a）“是這樣的”作為動賓短語述謂性明顯減弱，表達非真值語義，可以刪除而不影響語篇的合法性，同時后面句子的命題意義不受影響；（b）分布于句首或稱呼語、敬語后面，獨立使用，句法上不跟前面或后面的任何語言單位結合構成更大的語言單位；（c）在語流中，判斷動詞“是”要發生音變，調值從[51]變為輕聲，“這”則要重讀，十分容易識別；（d）從表達功能上來看，“是這樣的”一般置于后續性語段的起始位置，引出事情原委或開啟新話題，起到話語銜接作用；（e）表達形式上還可以有“是這樣”、“是這樣子的”、“是這個樣子的”、“事情是這樣的”、“是這么回事兒”等變體。例如：

（4）問：我們都知道文學創作是一個來源于生活，同時又把這種生活，還饋成一種文字的一個過程。那么您是一位女性文學家，同時也是一位寫女性文學的作家。那么你是怎樣運用，你獨特的那種文學思維，去把握這三者之間的關系的？我想知道。謝謝。

答：是這樣，首先我的觀點就是說，生活無需特別體驗。在過去來說，好像去體驗煤礦生活。我覺得其實一個作家，就是說如果你生命中最想表達的東西，其實無需特別去體驗。那么作為女性作家，我覺得本身就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熱情的一個很正常的女人。……

（5）跟阿爾弗雷德一起打高爾夫球的伙伴們都覺得奇怪：他戴著一副度數很深的雙光眼鏡，但擊球入穴非常準。一天他們要求阿爾弗雷德揭開這個秘密。

“是這么回事，”阿爾弗雷德解釋道，“你們注意到沒有，當我準備擊球時，我總是先停下來調一下眼鏡，我把它掰一下，使一個鏡片高一點，另一個低一點。這時我就會看見兩個球，一個大一個小，兩個洞也是一大一小。這就容易啦，我只要把小球擊入大洞就行了。”

例（4）、（5）中的“是這樣”、“是這么回事”是“是這樣的”的變體，同樣表示引出事情的原委。如果去掉，絲毫不影響語篇的合法性。

從以上分析來看，我們認為類似例（1）、（2）、（4）、（5）中的“是這樣（的）”、“是這么回事”具有話語標記語的基本特征，因此可以認定其具有話語標記語的性質。

三、“是這樣的”的話語標記功能

Fraser（1999）認為，話語標記語是標示其前后兩部分話語之間的關系的，可以分為兩大類：跟語段解釋有關的話語標記語；跟話題有關的話語標記語。“是這樣的”既可以引出事情原委，又可以開啟新的話題，屬于典型的話語標記語。

從使用的語體來看，話語標記“是這樣的”多用于口頭語體，或書面語體中的對話，一般出現在對發話人進行回應的場合。如果我們把話語標記“是這樣的”記為X，其話語標記功能的實現基于如下語篇框架：

——（A）。

——X+B。

說話人通過X標記明確標示他對發話人的問題、質疑（A，此時一定出現）等進行解釋說明，X后面的相關話語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B）。說話人還可以通過X激發一個交際雙方認知網絡里已經存在或潛在的話題（A，可以不出現），提醒聽話人注意將要開始一個新的話題（B）。由此，我們把話語標記“是這樣的”的功能概括為解釋說明和開啟話題，后文將分析實際上這兩種功能有相通之處。同時伴隨解釋說明和開啟話題而來的是，說話人在使用“是這樣的”話語標記的過程中還可以起到停頓填充的作用。

（一）解釋說明

我們觀察到，話語標記語“是這樣的”一般出現在說話人對發話人進行回應的場合，其預設是發話人有問題不清楚、不理解，甚至造成了誤會。說話人通過“是這樣的”明示對方，將要對發話人的問題、質疑進行解釋，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例如：

（6）少許，中央婦女委員會的李主任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她一進門便問：“總書記，您找我有事？”

“是這樣的，”博古打了個手勢，示意李主任坐下后，接下又說：“李德同志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幫助我們革命，對于他個人的生活問題，你們婦委也要關心一下嘛。”

（7）春暖花開的三月，一天下課后，女生莫菲突然歪著腦袋，黑葡萄似的眼珠盯住我，嘟起小嘴問：“咦，夏老師，你怎么老是不到我家來家訪？這樣可不公平！”莫菲是個性格活潑的漂亮女孩，成績一直是班上前三名。

我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我時間有限，只能挑成績差的同學做家訪，享受這個待遇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是成績真不好了，你爸爸第一個就不會放過我吧。”

上述兩例中，例（6）中的話語標記“是這樣的”提示聽話人將要解釋發話人提出的問題，例（7）中的話語標記“是這樣的”提示聽話人將要解開發話人的誤會。

如果把兩例中的話語標記“是這樣的”去掉，其實并不影響語義的表達。但是有了這個話語標記，不僅可以迅速引起聽話人的注意力，而且也更加順暢地表達說話人解釋問題、解開誤會以說明原委的意圖。

（二）開啟話題

“是這樣的”還可以作為話輪發端語，設立一個新話題。方梅（2000）認為設立話題是指把認識網絡里已經存在的一個談論對象確立為話題，這個話題雖然在前文當中并沒有出現過，但是在人們的知識領域里，它和語境中的已有話題存在某種連帶關系。我們發現“是這樣的”的作用就是或者延續一個前文當中出現過的話題，或者激活一個交際場景中潛存的新話題。例如：

（8）“你們，有新鮮的白玫瑰嗎？我是富恒企業的同事，英先生介紹來光顧的。”

“對，對，對，小姐，多謝你賞光，英先生剛來過，跟姜小姐到隔壁去喝咖啡了。”

對方非常興高采烈地報道這個消息，無非想落實和加強彼此的關系，始踏入正題：“是這樣的，我們今天買入的白玫瑰已經賣光了，明天給你預訂好不好？”

例（8）中通過話語標記“是這樣的”將正在談論的內容切換到之前的話題上來——訂購白玫瑰，從而把之前的話題延續下去。再如：

（9）——學生：你好。是這樣的，我是中南民族大學的學生，我的同學05年在學校辦理了助學貸款，現在還款期限快到了，請問是在這里辦理還款手續嗎？

——銀行職員：嗯。馬上要下班了，你下午再來吧。（轉引自郭玉蓮2012）

例（9）中學生用“是這樣的”提醒銀行職員注意，自己即將開啟話題，構建和激活新的話輪。在銀行這個特殊的語境里，新開啟的話題“辦理銀行業務”在交際場景中是潛存的，在交際雙方的認知網絡里是可以識別的。

（三）停頓填充

聽話人在說明事情的原委或者激活新的話題之前，思維在高速運轉，較少有很長的時間進行思考、醞釀，因而需要通過話語標記“是這樣的”這樣的停頓來獲得短暫的時間去理清思路，以填補思維上的空白，從而維持正在進行的會話，并將聽話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將要傳遞和表達的信息上來。例如：

（10）他信口說出在勤務兵之間閑談的一切。其中有些是真實的。但當拿破侖問他俄國人是怎么想的，他們能否戰勝波拿巴時，拉夫魯什卡瞇縫起眼睛，沉思起來。他在這句話里看出了微妙的狡黠，類似拉夫魯什卡的人總能在各種事情中看出狡猾的計謀，因而皺緊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是這樣的，如果有會戰，”他思索地說道，“并且很快的話，那么，這樣說就對了。呶，要是再過三天，要是在那天以后，那么，就是說，會戰本身會拖下去。”

（11）“您都干些什么呢？”小畫家問。

老頭兒一本正經地答道：“嗯……是這樣，我的工作可多哪。人類在地球上所創造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我的一份功勞。將來你會懂的。”說罷他便轉回到畫布上去。

我們認為說話人在說出話語標記的同時，也在醞釀思考、理清思路，以填充思維的空白。因而可以看出，“是這樣的”具有停頓填充的功能。同時，話語標記“是這樣的”前后往往有提示詞，如例（10）中的“思索”，這說明說話人在醞釀思考；或者其前后有其他表示填補思維空白的形式，如例（11）中的“嗯”、“……”等。

以上我們對“是這樣的”的話語標記功能作了概括。實際上，我們認為解釋說明與開啟話題這兩種功能是相通的。據我們考察，“是這樣的”所設立的話題或者在前文當中出現過，或者在交際場景中潛存，而在新的交際場景中說話人必須要對此做出交代說明，這與說話人對提問人的問題、質疑進行解釋、說明原委是相似的。同時，正因為要交代說明事情的原委或事件比較復雜，所以話語標記“是這樣的”也能幫助說話人獲得短暫的時間理清思路，填補思維上的空白。

四、話語標記“是這樣的”的形成

關于短語或小句演變而來的話語標記，其演變過程到底是詞匯化還是語法化，抑或其他，學界爭議頗大。董秀芳（2007）指出“誰知道”和“別說”兩個話語標記是詞匯化的結果。劉嵚（2008）將話語標記“我說”的主要作用分析為“提醒對方注意”，并從語法化的角度分析了它的來源。李宗江（2010）則認為由短語或小句變為話語標記既不是典型的語法化過程，不能按照一般的實詞語法化規律來談，也不是典型的詞匯化過程，因為話語標記存在變形，所以不能完全詞匯化。我們贊同董秀芳（2010）的觀點，把由短語或小句形成的話語標記看作是習語化（idiomization，習語化是詞匯化的初級階段）的過程。話語標記“是這樣的”就是由完整的小句“事情情況是這樣的”演化而來的習語，尚存在多種變體形式。

（一）“這樣”的后指用法

引言中說到，現代漢語口語中的“是這樣的”有四種用法：肯定對方說法、了解事情原委后的回應、引出事情原委、開啟新話輪。比較過后，我們發現四種用法的“是這樣的”中，“是”盡管讀音有變化，但是用法一直沒變，仍是判斷動詞，四種用法的“是這樣的”區別在于“這樣”前指或后指。因此，探討話語標記“是這樣的”的形成演變，就不得不考察“這樣”的用法。盧英順（2012）考察了“這樣吧”的語法化動因，文中提到“這樣”所指內容可以前行，也可以后行；而“這樣”所指內容后行的非常少③。我們不贊同這樣的觀點，如果所指內容后行的“這樣”非常少，那怎么可能在話語中通過高頻使用形成后指標示建議的話語標記“這樣吧”呢？實際上，在語料檢索中，我們發現，所指內容后行的“這樣”至少在清代開始就已經出現了④：

（12）牛氏道：“我那坐月子就像嬸子這樣，周身發困，只想睡覺。”（《俠女奇緣》（下））

（13）孔道爺伸手相攙道：“三弟老得這樣，才十數年不見，竟白發蒼蒼，皺紋堆累了。”（《三俠劍》（中））

例（12）、（13）中的“這樣”分別后指劃線部分。現代漢語中“這樣”的后指用法更是屢見不鮮：

（14）追悼會籌備組負責人大惑不解：彭德懷是在北京去世的，骨灰怎么可能放在外地呢？

“事情是這樣的，”浦老忍住悲痛，向侄女彭鋼道出了事情的經過，“1975年，四川省委書記李大章同志調來北京，……”

（15）梁大牙哦了一聲，半天不吭氣，好一陣子才又問道：“有楊司令的命令嗎？”

竇玉泉淡淡一笑說：“情況是這樣的，楊庭輝司令員已經決定要上調軍區了，現在是我代理分區司令員。張普景同志以政治部主任的身份負責這次行動的政治保障。”

例（14）、（15）中“事情是這樣的”、“情況是這樣的”與“是這樣的”功能基本相同。我們認為后指話語標記“是這樣的”最可能是從一個完整的小句形式“事情情況是這樣的”演變成話語標記的。

（二）語境吸收與“是這樣的”的演化

董秀芳（2007）指出，綜觀已有的漢語話語標記研究，從其原始位置來看大致可分兩大類：一類是由最初處于小句句首的成分演變而來的，如“我告訴你”、“我看”、“你看”、“我說”等；一類是最初處于小句句尾的成分演變而來的，如“好了”、“行了”、“算了”、“完了”等。從完整小句形式“事情/情況是這樣的”演變成話語標記的“是這樣的”顯然與前兩者不同，它在小句“事情/情況是這樣的”中占據的是謂語部分。據我們考察，“是這樣的”的話語標記化可能是通過語境吸收完成的。

前面談到，后指話語標記“是這樣的”最可能是從一個完整的小句形式“事情/情況是這樣的”演變成話語標記的。從話語基本意義判斷，“事情/情況是這樣的”表達的是解釋事情、情況的原委。在長期高頻的語言使用過程中，人們發現，“事情”、“情況”是上文語境或者潛在語境中已經陳述過或無需陳述的，因此在下文中反而成了冗余信息，這樣“事情/情況是這樣的”表達的解釋事情、情況的原委這一語法意義慢慢被“是這樣的”吸收，以致于“事情/情況”脫落之后，“是這樣的”仍然保留了“事情/情況是這樣的”所表達的解釋事情、情況的原委這種語法功能。

（三）小句的話語標記化

小句是如何演化為話語標記的，目前的研究中董秀芳（2007）、曹秀玲（2010）、李宗江（2013）、劉丞（2013）有過探討。實際上，小句演化為話語標記，情形頗為復雜。根據董秀芳（2007）的研究進一步挖掘，我們認為可能有如下四種情況：其一是小句整體演化成話語標記，如“話是這么說”從最初實指的“話”、“說”到最后演化為表示轉折關系的話語標記（張誼生2010）。這里的小句往往就是復句的某一個分句，即聯合關系復句中的前后復句、偏正關系復句中的前一個分句等。如“事情是這樣的”經常處于解說關系復句的前一分句，由于語義重心后移，前一分句的部分表義功能逐漸弱化，從而成為去掉亦不影響語義表達的話語標記。與此類似的還有“X的是”（祁峰2011）。另外，從小句的功能上來看，陳述小句、疑問小句、祈使小句、感嘆小句都有可能演化為話語標記，如李宗江（2013）、劉丞（2013）就分別討論了疑問小句、反問小句的話語標記化。其二是小句句首的成分演變成一個話語標記，或者為主謂結構（如“我說”，曹秀玲2010），或者為主+謂+間接賓語結構（如“我告訴你”，董秀芳2010）。其三是小句句中的成分演變為一個話語標記，如“是這樣的”等。其四為小句句尾成分演變為一個話語標記，如“完了”、“對了”等。

據我們觀察，類似“我告訴你”等部分小句演化為話語標記也是通過語境吸收完成的。“我告訴你”也是從小句“我告訴你一件事/一句話”演變而來，在長期高頻的語言使用中，“一件事”、“一句話”等正是下文將要講述的信息，因而在上文中反而成了冗余信息，這樣“我告訴你一件事/一句話”表達的提醒對方，表示自己有話要說這一功能慢慢被“我告訴你”吸收，以致于“一件事/一句話”脫落之后，“我告訴你”仍然保留了“我告訴你一件事/一句話”表達的提醒對方、表示自己有話要說這一功能。

五、余論

在語流中，話語標記“是這樣的”中的“這”要重讀，說話人有意識地把“這樣”所代表的后續的復雜行為或事件處理成一個連貫的、條理化的、整體的模塊，凸顯后接的新信息（事情的原委或新的話題），同時還制造懸念，加強語氣，以引起聽話人的特別關注。我們認為，與“X的是”（祁峰2011）一樣，話語標記“是這樣的”已經與后續的B形成了一個凸顯信息焦點的構式“是這樣的，B”。“是這樣的”標記其后面的焦點信息，即“是這樣的”后面的成分“B”是說話人認為聽話人應該重點關注的焦點所在。

注釋：

①②參見李宗江王慧蘭（2010）：238。李宗江、王慧蘭把引出事情原委和了解事情原委后回應的話語標記“是這樣的”歸在一起。我們認為不妥，引出事情原委的“是這樣的”是后指話語標記，表示了解事情原委后回應的“是這樣的”是前指話語標記，二者區別十分明顯。

③參見盧英順（2012）：43。

④參見張亞晶（2011）：17。另外朱斌《“這樣”的預指用法》（《漢語學習》2002年第5期：72）、刁世蘭《“這”、“那”的下指用法探析》（《新余高專學報》2006年第1期：80-82）都談到了“這”、“這樣”的后指用法。

⑤本文寫作過程中先后得到張誼生、宗守云、董秀芳等多位先生的指點，謹致謝忱。文中錯謬概由作者本人負責。

[1]曹秀玲.從主謂結構到話語標記——“我/你V”的語法化及相關問題[J].漢語學習，2010（5）：38-50.

[2]董秀芳.詞匯化與話語標記的形成[J].世界漢語教學，2007（1）：50-61.

[3]董秀芳.來源于完整小句的話語標記“我告訴你”[J].語言科學，2010（3）：279-286.

[4]方梅.自然口語中弱化連詞的話語標記功能[J].中國語文，2000（5）：459-470.

[5]郭玉蓮.話語標記語“是這樣的”及其語用功能[J].文學界（理論版），2012（2）：118-123.

[6]李宗江.關于話語標記來源研究的兩點看法——從“我說”類話語標記的來源說起[J].世界漢語教學，2010（2）：192-198.

[7]李宗江.幾個疑問小句的話語標記功能——兼及對話語標記功能描寫的一點看法[J].當代修辭學，2013（2）：36-42.

[8]李宗江，王慧蘭.漢語新虛詞[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1：237-238.

[9]劉丞.由反問句到話語標記：話語標記的一個來源——以“誰說不是”為例[J].漢語學習，2013（5）：105-112.

[10]劉麗艷.作為話語標記的“不是”[J].語言教學與研究，2005（6）：23-32.

[11]劉嵚.“我說”的語義演變及其主觀化[J].語文研究，2008（3）：18-23.

[12]盧英順.“這樣吧”的話語標記功能[J].當代修辭學，2012（5）：39-45.

[13]祁峰.“X的是”：從話語標記到焦點標記[J].漢語學習，2011（4）：107-112.

[14]姚雙云，姚小鵬.自然口語中“就是”話語標記功能的浮現[J].世界漢語教學，2012（1）：77-84.

[15]張亞晶.“這樣”的語法化研究[D].河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17.

[16]張誼生.語法化現象在不同層面中的句法表現[J].語文研究，2010（6）：12-19.

[17]Schourup，Lawrence.Discourse markers[J].Lingua，1999（107）：227-265.

[18]Fraser,Bruce.What are discourse markers[J].Journal of Pragmatics，1999（31）：931-952.

責任編輯：黃賢忠

From Clausal Form to Discourse Marker——Analysis on“Shi zheyang de”（是這樣的）

WANG Changwu
(Literature and Media School,Chongqing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Yongchuan Chongqing 402160,China)

This paper analysis“shi zheyang de（是這樣的）”which leads to what was going on and then triggers a new topic from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iscourse markers.It finds that“shi zheyang de（是這樣的）”is a discourse marker.The function of discourse marker——“shi zheyang de（是這樣的）”is explanation,triggering topic,pause filling.“Shi zheyang de（是這樣的）”evolves from a clause form and context absorbing plays its role in the process of evolution significantly.

clause;discourse marker;“shi zheyang de”;context absorbing

H109.4

A

1673-8004（2014）06-0067-06

2014-02-24

王長武（1981-），男，安徽東至人，副教授，博士生，主要從事現代漢語語法研究。